第5章 潮生阁主,锋芒初现(二)

江南岸赶走两个不速之客,整理好上午采的草药后,同往常一样,开门问诊。

身染伤病的流民挨个排队看诊、拿药,一切风平浪静。

院中支起的几口大锅熬着浓浓的草药,静谧地飘起丝丝缕缕的苦香,仿若这些流民无处投告的苦楚。

几个手执刀剑,浑身污血的江湖人士,相互搀扶着踏进草堂,难民纷纷为其让道,不敢靠近。

“都给老子滚开,让我大哥先瞧。”说话的人身长八尺,面宽口大,眉浑如煤炉,一脸络腮胡。

在他身后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被两个年轻人左右架着,应该是他口中的“大哥”,眉心渗黑气,似是中毒迹象。

江南岸看着这草寇的无赖模样,怒从心起:“看病排队!”那泼皮一把抓起江南岸的衣领子,提遛起瘦弱的他,“呸,死鸟样给你大爷摆什么谱,麻溜给我治,治不好拧断你这颗脑袋!”这江大夫也是个执拗性子,梗着脖子,怒目圆睁。

“五岳剑派的人如今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从前多少还知道装的人模狗样,你瞧瞧这几个泼皮腌臜货,啧啧~”萧起云一脸嫌恶,内心道五岳剑派如今门风如此差劲,这五岳盟主不知在干什么吃的。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帮帮他?我瞧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怕是给那络腮胡子一巴掌就拍烂了。”

“这还没闹出什么动静呢,可别上赶着给江大夫热脸贴冷屁股,咱们静观其变。”萧起云悠悠地坐在院外高大的香樟树上,观察着院中的一切。

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无言:“你去找此地官衙告这有人闹事,若不肯来把这个给他们”,萧起云摸出一锭金子给无言,狡黠的笑不加掩饰:“请他们来,赶走闹事的江大夫”。

僵持了一会儿后,几个泼皮没了耐心,为首的直接一脚踹上江大夫的心窝窝,踹出两丈远。瘦弱的江大夫哪里经得起这魁梧大汉的一脚,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脑袋正发懵中,又被那大汉一把揪起,咒骂着扇了几巴掌。

院中求医的难民们畏惧来人之威,无一人敢上前求情,全部哆哆嗦嗦地缩在一旁。

眼看江大夫被打的半死不活,临川官府的人姗姗来迟。

“何人在此生事?”官爷懒洋洋发问道。

五岳剑派的这几个见衙门来人了,一改凶相,讪笑着作揖:“官爷,这小子当众闹事,我等几个实在看不过去,替您教训教训他。”

一个胆子大的难民上前央求:“官爷高抬贵手,他只是个给我们看病的江湖郎中,我们好好看着病,不敢闹事...”话还没说完,一个衙差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他。枯瘦干瘪的身子一下子倒在地上,头磕上院中井床,再也没有爬起来。

江大夫见此状,愤恨的火焰在他本温和慈悲的双眼中燃起,他试图为此抗争,而他微薄的力量连支撑他站起来,都做不到。他的怒意渐渐被冰冷的绝望覆盖。

“咳咳,我们知府大人心慈,让尔等雁北流民能在临川逗留。没想到你们不懂感恩就罢了,竟还在这惹是生非。若是今日不给你们个教训,偌大的临川岂不是要被你们这些刁民弄得乌烟瘴气,将来如何治理?”为首的衙差义正言辞。

几个衙差像踢猪狗般将这群难民连踢带赶往外轰,几个不肯走的被衙差腰间的官刀一下抹了脖子。剩下的如惊弓之鸟,木然跟着衙差不知走向命运的哪处沼泽。

污泥和着血迹爬上江南岸干净的衣衫,一张白净的脸现下是脏发血渍交织。

五岳剑派的络腮胡子哼着小曲,蹲在他面前,挂着讥讽的笑:“早点听话不就没这档子事了?”

“还跟他废什么话,趁这货还没断气,叫他赶紧的给大哥整点解药。”

络腮胡子一把薅起江南岸的头:“喂,给你个活命的机会。琅琊山庄的蚀心散听说过没?能解吗?”

江南岸吞吐不清:“需...需要知道蚀心散配方后再研究解法。”

“这咱们哪儿知道,咋弄?”几个人面面相觑。

络腮胡子啐了口唾沫呵道:“还得把那小子找到!都愣着干什么,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他找出来!”

“那,这人怎么办?”指了指趴在地上的江南岸。

“杀了吧。”络腮胡子说完刀已举起。

刀刃落下的霎那被不知何处飞来的袖箭打断,哐当成两半。

“谁?”络腮胡子惊道。

萧起云终于露面:“几位前辈与一个江湖郎中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杀了不可?”

“干你个臭丫头什么事?再多管闲事连你一道结果了。”络腮胡子骂道。

“吵死了。”萧起云不耐烦的揉揉耳朵。

络腮胡子一行人举着刀正准备大干一场,只见萧起云身形之快如疾影穿梭在各人之间,让人完全抓不住,刀无论怎么砍都成了在空气中胡乱挥。

没等反应过来时,均已被封住七经八脉,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萧起云让无言去扶地上的江南岸,找个干净的客栈给他疗伤。而她自己留下来解开络腮胡子的穴道问了些想知道的事儿后,一把火烧了络腮胡子一行人与这间旧草堂后,也去到客栈会合。

江南岸始终不曾言语,模样呆怔。

“你的伤无大碍,好好休息几日便好。”无言对他说。

“他可是大夫,自然比你我都清楚。”萧起云道:“世风日下,瓦釜雷鸣,你既闻既察,难免心生悲凉。可悲凉过后也该想明白,你纵有济世之心,可单靠行医救不了天下人。你的医术再高明也只能缓一时伤病,无法医治大郕千疮百孔的沉疴痼疾。比起烽火连天,山河动荡,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伤病是最轻最浅的苦难。天下的病根不在他们身体上,在世道。”

而世道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唯有涅槃重塑。

良久的沉默后,江南岸终于开口:“我愿意随你去你说的地方。希望姑娘所言不虚,能让我看到世道正本源清,拨乱反正。”

他抬起头看着萧起云:“还没谢过姑娘今日救了在下一命。”他看着萧起云的眼神是真挚的感恩。

“他真的把我当成了拯救他的英雄?”萧起云在心中这样想着,竟有几分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个‘英雄’也是摆下今日这场棋局之人,是她以重金诱官府之人暴力执政赶走难民。”

“可我没有错,我只是把肮脏的世道摊开在江南岸面前,好叫他看看清楚。”

“对,我没有错。”

“江大夫不必客气,今后就是自己人了。”萧起云恢复往常漫不经心的样子,微笑的说着,“欢迎加入潮生阁。”

萧起云回到潮生阁后便宣布江湖第一侠医江南岸为新任潮生阁高密使,顶替原来的百岭。

阁内虽有微议,却也无人真的敢说什么。毕竟百岭多年寻不见,而江南第一侠医也的确医术高超、声名显赫,堪任此位。

司问心来到萧起云院子里。

“阿起,你是如何与江湖第一侠医认识的?听闻此人一向神秘,独来独往,不入宗门。你居然能说动他加入潮生阁。你也太厉害了吧!”司问心一脸崇拜看着阿起。

萧起云笑,“山人自有妙计。”

“有件事儿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帮我抓一个人。”

“抓谁?”司问心问。

“霹雳堂在逃的大弟子图南。”

“有线索了?”

“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没说,那日霹雳堂的晚宴,你与司先生早早退场,在席上我便与图南发生了争执,为了整整他我给他下了天罗蛊。所以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他。”

天罗蛊算是潮生阁入门级的巫蛊之术。施蛊者可操纵蛊虫进入目标身体,控制蛊虫瘙痒目标,虽会浑身难受却并不会给目标造成实质伤害。只是此蛊还有一处妙用,便是可作追踪之用。被种蛊之人永远逃不出施蛊者的天罗地网,天涯海角都能被蛊虫指引到。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司问心高兴道:“这下他可躲不掉了。”

“自打咱们打嗜血狼人那日开始,发生了多少事,一桩接着一桩,我忙得哪里顾得上,昨日才想起来。”

“我去帮你抓他!师父说你这几日要留在潮生阁准备九月甄选。”

“他此刻在蜀中唐门所辖境内。司先生和灭尘在书房等我商量九月甄选事宜,我先过去了。好问心,那就拜托你啦。”

夜色如墨,风声呜咽。

潮生阁议事厅中,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凝重的脸。

“又出了什么事?”萧起云打着哈欠提着精神进了议事厅。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廖山卿的声音依旧如雷霆般炸裂,一下给萧起云吼清醒了,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大好。

他的手中握着几张信纸,信上字迹清晰,萧起云拿过去一看,信上汇报着潮生阁的种种境况,而字迹颇有几分像司问心的。

司问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从未与霹雳堂勾结!此信件定是伪造!”

“伪造?”廖山卿冷笑一声,将信重重拍在桌上,“这信可是从霹雳堂余孽身上搜出来的,字迹也与你的无异,谁能栽赃给你?”

“若是司问心所为,她为何要主动带回霹雳堂余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起云道。

“萧阁主”,廖山卿费力挤出这三个字,“你可想错了。今日是我在蜀中办事恰巧撞见她和那余孽私下见面,抓个正着,否则还不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勾当!”

“我说了,是阁主派我去蜀中抓捕他的。”司问心据理力争。

“哦?那我倒想问问萧阁主,是如何得知那厮藏身唐门?”

“萧阁主曾给他下过天罗蛊。”司问心说。

廖山卿道:“可他身上根本没有种蛊之象!”

“蜀中多有懂蛊之人,或许他发现自己种蛊已找巫医解掉了?”司问心向萧起云投去求助的目光。

而萧起云确一脸浑然不知,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切。

“不愧是司问贤之徒,巧舌如簧。既然这样那就受刑讯吧,总能问出点什么。”廖山卿道。

“这恐怕不合适吧”,灭尘看了一眼司问贤的脸色,如寒霜凝结成的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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