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晚上要去南城小院烧东西,傍晚的时候,他背上黑口袋准备出门,碰到从书房出来接水的常衔山。
常衔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宋衍:“你去哪?”这样问完,似是觉得自己管得太宽,开始找补:“呃,那什么,你住在这里,没关系。”
“……”宋衍嗫喏,“我去沈离他师兄那里烧点东西。”
对话迭断。
宋衍一脚迈出门,想到什么,又收了回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不破不立,让他的世界观碎得更彻底一点吧。
“我?”常衔山思考了一下,“方便吗?”
“方便,反正……没什么,走吧。”反正坛都放你家了。
宋衍给沈离发了消息,十分钟后,两人坐上了沈离的车。
沈离保持着一分钟一次的频率回头看。宋衍本来散碎地望着窗外,但那目光太歹毒了,他忍不住瞪回去:“我身上长了钱吗?”
沈离:“你身上结了瓜。”
“……”常衔山不知道他们这样说话,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尝试打断施法,“冷静,两位。”
“不好意思,常总,不是,衔哥,我们就是这样互相侮辱,感情越好越侮辱。”宋衍解释完,又朝向沈离,“就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你别看了,专心开车。”
沈离唏嘘:“这世界也太小了。”
常衔山附和:“谁说不是,我跟他认识前,不也跟你认识了。”
在路上,三人随意聊一些项目上的琐碎事情,有沈离在,倒也没冷场。
双槐树小院外表看上去依旧阴冷,内里香火绵长。
常衔山跟着宋衍走进去,刚一踏入院中,他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沉醉的药香。槐树在微风中摇曳,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四个人都熟悉了,宋衍也就没过多介绍,大致跟王归解释了下,就去看妖精简报。
常衔山在院中溜达,一会儿看到一群孩童形态的小鬼在一旁嬉笑打闹,一会儿看到一个脸色死白的姑娘穿着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对他打招呼。他双目圆睁,不敢相信所见。
“这……这不科学啊。”常衔山喃喃自语,理性被眼前的景象所冲击。“是AR实景吗……”这么想的时候,看到那个脸色死白的姑娘单手抬了一件汽水出来。
什么啊……
“这当然不科学。”王归躺在藤椅上,抽出一支烟,“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叫鸡蛋批发了吧。”
常衔山:“……”
“你胆子挺大啊,常总。”沈离拍拍常衔山的肩,“之前有人来求事,我师兄正犒赏三军呢,给她吓得半死,后来都跟她说是幻觉。”
常衔山:“真的不是幻觉吗……?”
沈离:“如果幻觉这个说法能让你好接受一些,那就是幻觉,这没关系。”
王归和沈离在那边安抚世界观坍塌又重建的常衔山。院中火光滔天,常衔山感觉自己像上了贼船,短短一天接连遭受认知打击。
这种打击不亚于他看那些双缝干涉实验的升级实验时。
宋衍拿到了吟萍整理的东西,这些年关于鸿渐山的消息。并不多,两张纸,宋衍给放进了口袋里。
《士兵突击》开播,四瓶橘子汽水的玻璃瓶碰在一起,发出脆响。
——周六不喝酒,人生路白走。以水代酒,干!
士兵放到了三多下连队,他去了红三连二排五班,那里有个要当作家的兵,叫李梦。李梦在草原上说:“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
人,事,物,背景音,都很抽象。
常衔山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开始逐渐理解这个特殊的地方,但心头的震惊根本消不去。
“你还好吗?”宋衍凑近问。
“我不好。”常衔山闭上了眼睛。
沈离看到旁边那俩人,于是也凑到王归那边,小声说:“师兄,你觉不觉得宋宋变了。”
王归瞥一眼,问:“哪里变了?”
沈离支着脑袋思考:“怎么形容呢,他好像从大润发跳槽了。”
“呵呵。”王归吸了一口烟,“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
AI创业组会成功续订,不过从旅行者转到了南城小院。
……
回去之后,宋衍和常衔山两人忽然变得客客气气,大约是为了缓解尴尬,但是这样反而更刻意了。
宋衍盘腿坐在坛房里,看吟萍给的东西。
己巳年壬申月壬子日
我这个小狐呢,道缘浅,见过的世面也小,见闻也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消息。先谢过施香了。
我以前住鸿渐山,那个地方平时没什么人,走之前竟见到两个外乡人,听山魅点拨才知道是两位道长,不然我还以为就是俩小孩呢。
一个男生问另一个男生:“你看这里怎么样。”另一个回答:“案山层层,我看很好。”
一个说:“我师父说你血脉天赋,好好修行会成为上德高功,只是有些可惜。”另一个问:“可惜什么?”“他没说。”
“那将来,你要和我一起,供奉祖师。”“好。”
我远远跟在他俩身后,听得断断续续,其中有个穿黑衣的道长,背了一把小剑,他在山头舞剑,另一人在旁边看得欢喜,我也看得欢喜。
也不知道他俩以后会不会成为上德高功。
乙酉年丁亥月辛丑日
我的老家在舟江鸿渐山脚下,这座宁静的小山村,绿水悠悠,青山环绕,是省里少有的还没开发过的山了。我死的时候,很多人外出务工,村里只剩下些老人,总感觉会自然而然退耕还林了。我死前不久,村里来过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来住了好几天,每天都上山,前前后后看了好多遍,最后给了我嘎婆一笔钱,让有空就往山里的一个地方搬水、搬柴。
只有两条消息,宋衍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更加迷惑了。
去鸿渐山的人会是师父吗?如果是,另一个人又是谁?而这形容像是两个少年,会是同一个人吗?
单传的师门像兰台高束的卷轴,有种可望不可及的神秘,他从不知道师父那辈再往上的事。
像王归和沈离,他们师父是谁,师父的师父又是谁,法脉不断,记录就不断。而他,对师门所有的了解,就只有师父,游敏璋。
师父说,师爷已经过世,不必再问,等他去世时,宋衍就要开始寻找徒弟。
宋衍盯着纸上的年份,己巳年,乙酉年,宋衍掐着掌诀推算了一下,己巳年可能是1929年、1989年、2049年,乙酉年可能是1945年、2005年、2065年。
他拿笔记下。
翻出了当初师父留下的那个式盘,为了防止遗忘,他用502胶水固定住天盘和地盘,大六壬的起课方式是天盘的月将落在地盘的时辰上。
酉将加申,天将是太常。
就这么看了一眼,宋衍顿时头大,要是从盘面去逆推起课的时间,那排列组合也太多了,推不了一点。
罢,再想办法。
第二张纸是鸿渐山及其周围的卫星图,整座山的风水位置特别好,像……像坟头该有的位置。
宋衍的目光又落到盘面的太常上。
太常一官职,周朝就有,是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
太常司礼。
古时候最大的礼,就是祭祀。
祭祀?
头好痛,完全没有头绪,像是一堆散碎的信息,串不起来。宋衍把东西都收起来,他需要更有逻辑的信息整理。
洗漱完去到客厅,主卧的门依旧紧闭。衔哥应该是狠狠自闭了。
宋衍躺下,回忆了一下自己入道的经历,似乎他从没有震惊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
那天之后,常衔山差不多花了半个月才真正重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接受玄幻的新世界。这期间,巴屠戮尽职尽责,变着法换早餐,帮常衔山加速接受过程。
酥脆的法棍面包夹上香浓的奶酪、蔬菜、生菜和腌制的火腿,再淋上一些特制的沙拉酱,美味可口。
切成薄片的土豆在橄榄油中煎至金黄,然后倒入搅拌均匀的鸡蛋,煎至蛋熟、土豆酥脆,搭配上新鲜的生菜,隔壁沈离都馋哭了。
常衔山忽而理解了为什么宋衍宁可搬家也要留下巴屠戮,虽然这是一种误解。他问宋衍:“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变人的时间延长呢?”
如果可以拥有午餐和晚餐就更好了。
宋衍端着咖啡站他旁边,感叹:“蛇变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看他造化了。”
常衔山戳了一下巴屠戮的背,手指被实体挡了回来。
巴屠戮回过身,用菜刀剁下自己的左手,并没有流血,断掉的手消失,断口处又长出新的手。巴屠戮说:“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常衔山说:“你牛逼。”
常衔山最近有点忙,早出晚归时不时还要出差,宋衍不是泡在坛房里干活,就是去外面干活,两人几乎只有早上吃饭的时候打照面。
久而久之,这样的同居生活居然变得很自然。“另外帮你们安排”的事不了了之。也许是潜意识中更想住在这里,宋衍没再去催促租房小哥。
好消息是巴屠戮突破修为大关,成功把显形时间延长到两个时辰。当时宋衍正在跪香,九遍北斗经,从早到晚,膝盖都跪麻了。
坛下的蛇突然变成人爬出来,把宋衍吓得一头磕在桌角,条件反射一拳就给巴屠戮抡过去。巴屠戮一声惨叫。
坛房的门敞开着,常衔山回来的时候,一人一蛇各自拿着药在那里涂。
“你们内部兵变了?”常衔山问。“诶,老巴你……”
“没有,如你所愿,他可以当四个小时人了。”宋衍对镜涂额头,“这个精进速度,放在整个妖精界都是很炸裂的。”
宋衍搬来后,这是常衔山第一次看到布置过后的,他的坛。边角上有一串一串的小夜灯,外面用彩色镭射纸包裹,看上去五颜六色。
“这个灯,是什么用的?”常衔山想起来近年公墓禁燃,坟头的蜡烛变成了电子蜡烛,说不出的诡异。
“啊?”宋衍看了一眼,把手中蘸过碘伏的棉签扔垃圾桶,“我以前住那个地方比较单调,所以弄了一些彩灯,也许祖师爷看到会高兴一点吧。”
常衔山问:“呃,为什么不直接用彩色的灯?”
“拼夕夕上没看到啊。”宋衍站起来,巴屠戮还在坛边抹红花油。
常衔山注意到宋衍额角的伤口,“破皮了。”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宋衍没想到他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个创口贴。宋衍心中迟疑,冒出奇怪的想法:“呃,你要帮我贴?”
常衔山愣了一下,把塞宋衍手里,说道:“你自己贴。”
萃呢,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入V开始走剧情了。
因为题材原因书名和文案改动过,内容也有修剪,数据一下子down,还好有心理准备,哈哈哈。
说实话我这几个月电子养胃得厉害,有点感知不到文中的情绪,这篇文至此已经和最初写下文案时截然不同了。我想称其为迷茫成年人发疯文学。
感谢看到这里及继续阅读的读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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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五斗米折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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