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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烨炀再次见到林树是在一趟末班的公交车上。

“这位乘客，我们到终点站了。”钟烨炀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时，只觉得熟悉，等他快要睁开眼时，面前的声音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钟…烨炀？”

当这个熟悉的声音喊起自己的名字时，钟烨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某一天，自己暗恋的人坐在自己身边，略带无奈地语气喊着自己，然后下一句就是：

“老师来了，快点起来。”

他“唰”地睁开了，面前的人似乎是被钟烨炀突然睁眼的动作给吓到了，稍稍往后退了一些。

“林树？”钟烨炀声音有些沙哑，他刚刚加完班，满身疲惫地坐了这趟末班公交，一不小心睡着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高中暗恋过的对象——林树。

林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高中同桌，一开始没认出来是因为钟烨炀戴着口罩，此时听到对方与自己相认时，显然有些惊讶。

“好巧，我今天刚来开这路车就碰到你了。”林树笑了笑，指了指公交车门，“不过我要签退，你先下车吧。”

很明显，这辆公交车里除了司机就只剩钟烨炀了，刚刚林树的话语里也表明着他就是那名公交车司机。

钟烨炀并不清楚林树高中毕业后去了哪里读书，之后又做了什么，他们的交集就好像只有那短暂的高中三年。

林树从公交站的值班室出来后，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路灯下。如果不是对方西装革履，林树还会以为自己现在刚下高三的晚自习，而对面就是能陪自己走一段夜路的人。

林树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压下，抬腿向那人走去。

“怎么了，是落东西在公交车上了吗？”林树以为他有东西落下了，他看钟烨炀下车之后就把车给锁上，去值班室签退了。

“不是。”钟烨炀停顿了一下，他早把口罩摘了，露出了挺拔的鼻梁和微薄的双唇，即使是略带疲惫的面容，也不由得让人看了心生赞美。

“在等你。”容貌俊美的男人看着林树，这么说着。

林树没想到钟烨炀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嘴角道：“不着急回家的话去喝一杯？”

两人选在附近的一个大排档里，点了些小菜烧烤，要了几瓶冰啤酒。

周围都是其他顾客，谁也不认识谁，说话的音量便大胆起来，闹哄哄的。倒是钟烨炀和林树这方小天地里，在服务员把点菜的拿走之后，安静了那么一会儿。

钟烨炀先打破了这一份安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钟烨炀把公文包放在一边，解了两粒衬衫的扣子，看林树熟练地把啤酒起开，倒在两个杯子里。他没说是性格，外貌还是其他什么和以前一样。

“你也没怎么变，看起来还是这么‘高冷’。”林树闻言笑了一下，把一杯酒推向钟烨炀，随后也没客气，自己先潇洒地饮下第一口。

钟烨炀看着对方滚动的喉结，眼神晦暗不明。

他自己确实是挺“高冷”的，高中的时候不爱与人交往，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性格也是意外的爱憎分明，遇见不喜欢的老师讲课，说睡觉就睡觉，也就胜在成绩不错，班主任拿他也没办法，所以才会有林树总是无奈喊自己起来的场面，但他也依旧不听。

或许一开始是为了用这种幼稚的行为无声抵抗个别老师不负责任的态度，但知道自己喜欢同桌林树后，就变成了只是单纯地想听林树多喊喊自己的名字。

钟烨炀举起酒杯，用冰凉的酒浇了浇有些汹涌的内心。

“在哪高就啊？炀总。”林树拿以前同学时期的称呼调侃道，因为以前的钟烨炀像一朵高冷的高岭之花，像当时女生们喜欢看的霸道总裁小说，于是就被男生喊成“钟总”，但是这两个字读音有些像，听起来怪亲昵的，不知谁带头喊两句“炀总”就给传下来了。

不过钟烨炀很少搭理班上的同学，又加上高一下学期就分班，故而这个称呼也就没多少人会喊了。

想起这个称呼也就林树在被窗外的班主任要杀人的目光下，才会在钟烨炀耳边小声喊起时，他内心就有些开心。

他也确实笑了笑道：“在一个律师事务所里，算不上什么高就。”

“你怎么来开公交了？”钟烨炀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家里人让来的我就来了。”很大众的回答，只是林树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些无奈，细看之下，还有一点痛楚，钟烨炀看见了，却不能问什么，他没有任何立场，现在的他就只是林树恰巧碰见的老同学，林树于他而言也是。

点的东西陆续上来，钟烨炀也识趣的没再提这些话题，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学生时期的林树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玩，学习不太上心，跟大多数普通学生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的他或许是因为工作了，成了一个在社会浸淫许久，学会圆滑处事的大人，在钟烨炀认为的“没变化”里，多了许多成熟。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林树呢？而且还是跟自己同一个性别的人。

钟烨炀记不清了，因为时间真的过了太久了。

那现在呢？自己还喜欢林树吗？答案是：不知道。

如果没有念想，自己又何至于停在路灯下等对方出来？

但要说心中是否有爱恋的悸动，除了那些回忆之外，钟烨炀觉得自己对林树说不出那句喜欢。

“你怎么不买辆车，天天还得挤公交，多费劲。”林树夹着一粒花生米，抛进嘴里，又就着一口酒喝下。

“刚出工作的时候就坐公交地铁，现在习惯了。”钟烨炀听到林树这么问，看着他的眼眸微微瞌了一下，张嘴说了个理由。

他不记得了，钟烨炀暗暗地想。

“也是，坐公交还省钱。”林树点点头，没察觉到钟烨炀的神情，又继续说:“我一开始的时候在19路开，从沙湾村开到绿城小区往返，那条线人少，路线也不复杂。”

“绿城小区那边人比较少，也没什么商业区。”钟烨炀收了收低落，回答着林树，他之所以会知道，是他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也在那边租的房子住，那里离上班的地方远了点，但房租便宜，附近也有公交站点。所以钟烨炀一般都是坐最早的一趟车出去，坐最晚的一趟车回来。

不过钟烨炀坐的是8路，他们也曾离得那么近过，只是他也从未在公交站点碰见过林树。

“对，但是之后我又调到了21路，那条路被我们大队称为魔鬼班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开了。”林树语气有些夸张，把钟烨炀逗笑了。

“怎么说？”钟烨炀笑的时候突然让林树愣了一下，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高中同桌相貌很吸引人，要不是高中时孤僻的性格，就早恋问题都得让班主任又头疼一回。

“…嗯，就是那条路线很巧。”林树卡了下壳，继续说：“首站发车就是CBD一带，末站是个养老社区，走的还是有小初高和大学的学院路，所以可想而知，我要被各色男女老少从早催到晚，那段时间我都快被催到得失心疯了。”

“这些到站时间不都是有规定的吗？催你应该也没什么用。”钟烨炀是做律师的，比起跟倾诉的人一起抱怨，他更需要做的是理性分析问题，然后提供解决方案。

“我也不知道。”林树耸耸肩，又聊起一些其他事情。

因为遇到得突然，二人又顾及对方第二天还要起来工作，没喝太久。

结束时快十一点了，他们起身走到马路边上，准备着告别。

“加个微信吧钟烨炀。”林树挥了挥自己的手机，他们高中毕业后连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好，我扫你。”钟烨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扫林树的二维码。

林树看着钟烨炀给自己发送添加申请，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你知道刚刚后面有女生想来加你的微信吗？”

“嗯？有吗？”钟烨炀并没有太注意周围发生的事，他只是认真地在听林树讲话。

“你有对象吗？炀总。”林树嘴上带着调侃的语气突然问道，只是神色里却带有一丝认真，钟烨炀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你的条件不像是没人追求的样子。”林树有些惊讶，他打心底里不觉得钟烨炀会去追求别人，所以只会是别人来追求他。

“工作比较忙，没时间顾及这些。”钟烨炀听到这话，下意识拿出应付旁人的话语敷衍林树，随即他又觉得这样对林树不好，想多说几句，却感觉到手上的手机震了震。

是林树通过了他的添加申请，还发了个“知道了”的表情包。

钟烨炀抬头看了看就站在自己面前还给自己发表情包的人。

“那你呢？林树你有…女朋友吗？”钟烨炀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时喉咙有些堵塞。

林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

“我的女朋友……”林树笑了一下，在钟烨炀眼里看来，就好像是提及恋人时的幸福笑容。

钟烨炀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很紧，很紧。

他突然感受到自己还是喜欢林树的，不然也不会在听到对方这样的回答时如此痛心，不过他这段恋情可能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我觉得她出现的可能性比再次遇到你还要小。”林树扬起嘴角，看向有些呆愣的钟烨炀。

“什么意思？”钟烨炀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学霸同桌了。”林树有些好奇钟烨炀是怎么拿到律师证的，不是说司法考试是天下第一难考的试卷吗？为什么钟烨炀看起来傻傻的。

“就是说，我没有对象，就我这点死工资，买不起车买不起房，彩礼也给不起，谁家姑娘会愿意嫁给我？”林树调侃起自己来，看着钟烨炀的眼神里却闪过一抹无奈。

钟烨炀没看见，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只知道自己那揪心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喜悦，只是这份喜悦何时又会再一次变成心痛？

他不知道。

但是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钟烨炀一向爱憎分明。

人生是一趟旅程，谢谢路过的每一位旅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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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