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客人，关听雨把阿田打发进房间休息，自己托着腮倚在柜台前发呆。

阿田心思浅，被安慰了一番之后便把事情甩在脑后，开开心心补觉去了。

关听雨望着对面的记忆瓶，突然对阿田的话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攥着手机犹豫着打了个电话给沈白间。

沈白间那边背景音很嘈杂，关听雨听见有人在喊：“祝贺间哥官复原职。”

沈白间应该用手挡住了话筒，听上去声音闷闷地：“哎，打住，我这次是借调，没有复职，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咱们先办案子，等案子破了，我请大家吃大餐。”

一阵欢呼声后，沈白间冲众人做了个出去打电话的手势，嘈杂声渐渐远离：“不好意思，什么事？”

关听雨轻笑一声：“恭喜沈警官了。”

电话那头已经没了杂声，突然“吧嗒”一声，沈白间点了一支烟。

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把烟盒火机放进口袋，歪着脑袋夹着手机无所谓地说：“别恭喜的太早，只是借调，还在考察期，领导一个不满意弄不好随时打回原形，说吧，找我什么事。”

关听雨直截了当：“沈警官认不认识一位叫季青让的先生？”

沈白间不明所以：“青让？怎么问起他？”

“这么说是认识的，那太好了。”

沈白间越发糊涂：“有什么问题吗？”

关听雨瞎话张口就来：“其实，昨晚打碎的记忆瓶是季先生的，他只当了一年，不过当时收费挺贵，不管怎么说是我们保管不当导致了损毁，上次和季先生聊得时候好像听他提了一嘴认识一位姓沈的警官，我认识的这胡乱猜测会不会是我位沈警官，没想到真的是，那个，赔偿的时候沈警官能不能帮忙说两句好话？”

沈白间几口间香烟见了底：“你还真是有好事就想着我，放心吧，青让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先找他谈吧，如果谈不拢我再跟他说。”

关听雨好奇：“你说了，季先生就会听？”

沈白间捻灭烟头：“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和青让二十多年的哥们，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行了别操心了，赶紧跟他说清楚。”

关听雨最会顺杆爬：“那我先谢谢沈警官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请你吃饭。”

不等沈白间回应，关听雨抢先挂了电话，确定了沈白间果然和季青让认识。

沈白间轻轻一挑眉，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兀自笑了笑，一转身看见一脸揶揄的纪黎：“间哥，你有情况，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沈白间伸手在纪黎脑门上弹了一下：“这么着急把你间哥嫁出去？就你这个月光的属性，我明天请你喝喜酒，你能拿得出礼金吗？”

纪黎捂着脑门：“只要你发请帖，我就是勒紧裤腰带也要凑出礼金来。”

沈白间把手插进兜里往前走：“行，我等你存俩月钱，到时候给你送一张大请帖。”

他边说边向后挥挥手：“走了，省得给隔壁经侦的抓把柄，通知所有人明儿早上8点半准时开案情会。”

……

季青让接到关听雨的电话时有些吃惊，他已经和阿田说好了一家承担一半的损失，没想到关听雨居然还是提出了赔偿。

他对这位风情万种的当铺老板颇有些好感：“关小姐，真没事，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意外谁都预料不到，我已经和阿田姑娘谈好了，不用客气。”

关听雨喝了一口花茶，放下杯子才说：“难得遇见季先生这样通情达理的客人，可不管是不是意外，总归是我们当铺保管不当，是失职，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

“关小姐请说。”

“原先的退款就按照季先生和阿田谈好的，可我总要表示我的歉意，如果季先生日后还有需要典当的记忆，我们终生免费为您服务，好不好？”

季青让犹豫片刻：“那，好吧，就按关小姐说的。”

关听雨似乎很高兴：“口说无凭，季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签一份退款赔偿协议吧。”

过了一会儿，关听雨收到季青让一个消息，他把空出的时间发了过来，关听雨回了一句随时恭候，放下手机。

她始终对季青让的记忆耿耿于怀，而连续析出的记忆让她产生了隐隐的顾虑。

从前没有深想过，关听雨看着一排排的记忆瓶，这些瓶子里面都装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记忆。

阿田是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下见鬼一般直直坐起来，随后冲出卧室。

她举着手机放到关听雨面前：“你是不是转错人了？还是吃错药了？突然给我转这么多钱干什么？”

关听雨乐了：“给你转钱还不好？犒劳你的，出去玩吧，晚上约上三五好友逛街看电影，最近好像有新片。”

她没打算把顾虑告诉阿田，阿田就这么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挺好，不用想那么多险恶的事。

阿田乐得抱着关听雨又亲又蹭：“哎呀我的好姐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关听雨一脸嫌弃地推开她，理了理衣摆：“有话说话，谁要和你又亲又抱的，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吧，不把钱花完不准回来。”

她是故意支开了阿田。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季青让来了，还提着一篮子水果，好像探望病人一般。

关听雨抿嘴笑，接了果篮：“季先生不像来签合同的，倒像是来做客的。”

季青让一愣，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那个，我……”

关听雨撕开挂耳咖啡的封口无所谓地打断他：“喝咖啡吗？”

“啊，都行。”

关听雨拎着手冲壶一边往挂耳包里加水：“可惜我昨晚回来的晚了一步，不然说不准能抓住那个小贼。”

季青让：“别冒险，这些人狠着呢，万一带着凶器之类的，弄不好伤了自己，东西没了就没了，人不能出事。”

关听雨顺手把咖啡杯放在一边的托盘上：“坐呀，我当然不会自己抓，不过昨晚有位姓沈的警官和我一块回来的，他是刑警，干的就是抓人的活，如果当时小贼还在，一定跑不了。”

季青让：“姓沈的警官？叫什么？”

关听雨看着他的眼睛：“沈白间。”

季青让：“还真是他，那真是可惜了，不管什么罪犯，遇上白间都只能自认倒霉。”

关听雨收回目光，把咖啡放在季青让面前的茶几上，装作不知情：“你们认识？”

季青让笑着摆摆手：“何止认识，从小一块混大的。”

关听雨状似吃惊：“你们俩？”她轻轻皱了一下眉，“你们看着不像一类人。”

季青让文质彬彬，沈白间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关听雨确实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能玩到一起。

季青让喝了一口咖啡：“白间从小就爱打抱不平，我没用，那会校门口总有小混混抓人抢钱，那回我被他们拽进了学校对面的巷子里，可是我身上没钱，几个混混劈头盖脸地就要打我，是白间救了我，那几个人都不是他一个的对手，”他笑，“他当警察真是当对了。”

关听雨掩饰着飞速旋转的思绪，转身进柜台拿合同。

季青让和沈白间都没有掩饰和对方的关系，可季青让为什么典当有关沈白间的记忆？

她不着痕迹地问：“还没问季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季青让简单地说：“医生。”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昨天快下班的时候收了一例急症，手术有些复杂，做了快八个小时，也没来得及和阿田姑娘说，所以昨天的情况，我也是有责任的。”

关听雨并不想在这个上面与他讨论，她拿着合同和笔绕出柜台：“哪家医院，能认识医生可太好了，以后看病不用愁了。”

季青让粗粗地看了一遍合同：“明升医院，”他笑道，“我可不希望接到关小姐请求帮忙的电话，让我帮忙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别生病最好。”

明升医院是邺城最大的民营医院，不管是医生水平还是医疗设施条件，在邺城不输任何一家公立三甲医院。

见季青让签了名，关听雨收回一份合同：“这份是季先生的，收好了。”

季青让看着她垫脚把合同放在上层的柜子里，上衣随着动作缩了上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细腰。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掩着嘴转过脸，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白间的电话号码。

他突然问：“我记得，白间好像几个月前调到交警队了去了，前不久他还找我喝酒吐槽来着，现在又回刑侦了吗？”

关听雨已经收了胳膊，她拽了拽衣角：“好像是吧。”

季青让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关听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关听雨缓缓皱起眉：“反正你是他朋友，说给你听也没关系，你总不会去举报他，前些天他查案子，说死者接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从我店里打过去的，不过你不知道，那时候他还是交警，我都不明白他一个交警为什么查刑事案件。”

季青让哈哈笑起来：“这种事发生在白间身上可一点都不奇怪。”

正说着，关听雨手机响了，两人同时望向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沈白间。

关听雨边去拿手机边笑：“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嘴，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电话接通，沈白间说一不二的声调传来：“闯进你家的小偷抓到了。”

听筒声音颇大，两人都听到了沈白间的话，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