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角落 23
“阳痿的状况多久了?”
诊室里,一片安静。
头发花白的老中医从病历上移开目光,眉间浮现不耐,只见病人一旁的年轻男人上前代替回答道:“医生,我......我朋友可能只是最近几个月没休息好,你能不能开些滋补的药调理一下?”
老中医扶着眼睛,瞟了一眼年轻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语重心长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个朋友年纪不小了,调理归调理,想要跟十几二十的小伙子一样是不可能的,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明白的,麻烦医生了。”
林安偷瞄着应勖的表情,小声跟医生道谢。
他是从朋友那里打听这位老中医的,听说是一位治疗男科,经验丰富的专家。他今天带应勖来求诊之前,就做好了过程会有些尴尬的准备,但老中医如此直言不讳也是他没想到的,一个问题比一个直白,一个比一个辛辣,几下就断定了应勖是阳痿,弄得应勖的脸色铁青,到后面直接不说话了。
果然是这样。
听到老中医的诊断结果,林安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之感。但同时,一想到应勖是因为阳痿才疏远他,他也有些羞愧难当。同作为男性,他知道要启齿这方面的不足需要多大的勇气,又会失掉多少自尊,他却穷追猛打,非要应勖给他一个交代,回想起自己那些近乎逼迫的勾引,林安脸都红透了,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
从诊室出来以后,林安掩着绯红的脸飞快地说完,匆匆跑去了拿中药的窗口,留下应勖站在原地望着林安的背影,心里别扭到极点。
昨晚,林安误会了他的话。而他看着林安虽然震惊,但起码不再掉眼泪的脸,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将错就错地默认了。
他没想到,林安今天就带他来看了医生。医生的那些话对他说是污蔑也不为过,他也是初次体会到当男性在这方面遭到质疑是多么恼人的事情,问诊中途好几次,他都想直接走人,但是,在瞥到林安担心又小心翼翼的脸以后,又放弃了。
他不能再让林安为他哭了,哪怕尊严受到挑衅,也只能受着。
几分钟后,林安回来了,提着一包包的中药。
“本来是想拿颗粒剂的,可是中药房的人说要是有条件的话,还是汤剂的效果最好。反正我在家没什么事,我来煎药,你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林安说这话的时候,向应勖投去体贴的眼神,体贴之中还有一丝怜悯和窘迫。应勖被林安这种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不过,此时他更在乎的另有其事。
“所以,你不走了对吗?”他问。
林安一怔,讷讷:“......不走了,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你不管。你要是早点说就好了,我也就不会做出丢脸的事情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
“好了,不说这些了。”
说来这个话题对两人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两个人各有各的尴尬,因此,对话在被林安打断以后,就停在了心照不宣里。
接下来的一周,林安每天都会为应勖煎药。这是林安亲手熬煮的东西,应勖不舍得不喝,即便是在林安看不到的公司里,他也会老老实实把苦得皱眉的药汤喝完。
两个人都按照老中医的方子,治疗着莫须有的阳痿之症,可互有默契地,嘴上绝口不提这两个字。
应勖不提的理由不言而明。他根本没有问题,没必要自取其辱。
林安则完全出于体谅应勖的男性尊严。为了避免触及应勖的痛处,他甚至也跟应勖保持起了距离。他怕太过主动亲密,让应勖误会自己很着急,有几次,他明明只是想抱抱应勖,但在手刚碰到应勖的时候又硬生生缩了回来。
这种时刻林安是最窘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可能看不出彼此眼神里的不对劲,可谁都不想点破,便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地装忙......
“在想什么?”
林安转过头,发现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连应勖回家都没注意。
他关掉煮药的锅子,把汤汁盛到浸在冷水的碗里,语气略带心虚:“没想什么。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药刚煎好,要凉一会儿再喝。”
应勖“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站在厨房的一角,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林安怕自己藏不住窘态,始终低着头,因而没有看到沉默中应勖的神情。
天天喝着大补药,身体怎么可能会一点变化没有。
虽说老中医的诊断过于随意武断,但应勖不得不承认这药方是实打实地奏效了。近来,他总觉得体内有一股火似地,晚上一个人在浴室里怎么发泄都不觉够,有时好不容易将**平息了,一出卧室看见林安,余烬又死灰复燃。
雷电交加的雨夜,雪白的身体,屈辱的泪水,如影随形,时不时就浮现在脑海之中。
其实那晚,他看得并不算清楚,但模糊反而赋予那些画面更致命的魅力,它勾着人回忆、想象,在一次次回味中变得耐人寻味。
此时此刻,应勖俯视着林安细白的后颈,从发丝里冒出的微红耳尖,又联想到那一幕,心跳无缘无故地变快了,一股奇异的灼热感在小腹升腾着。
他无法主动对林安做什么,心里却有点期盼林安对他做些什么。可偏偏,林安什么都不对他做,一味放纵他沉浸在近乎发qing的迷想中。
“现在应该没那么烫了,你吹——”
林安突然抬起头,在对上应勖目光时,一下子顿住了。
那眼神是......?
林安还在怀疑,应勖却错开眼神,端起碗将那些黑沉沉的药汁全喝了下去。
才几分钟,就算浸在冷水里,想必也还没凉透,林安只是想让应勖将药再吹吹凉,不想应勖一口气喝光了。
这样不合常理的举动,让气氛更加诡异。
林安注视着应勖滚动的喉结,脸颊莫名其妙地热了。
应勖放下碗,两个人的视线又对在一起。
林安总觉得应勖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又或者有什么事要对他做,可不知怎么地,他的身体有些僵住了,不敢上前,甚至还有了后退的冲动。
——他也想起了那个雷雨交加的雨夜。
可与应勖截然不同,那一夜留给他的不是蛊惑的遐想,而是现在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的难堪、羞耻和心冷。
人的勇气是有限的。下定决心的一搏却以被拒告终,导致林安对这样暧昧而充满性意味的气氛,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因此,在应勖往前迈步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垂下了视线。
“别、别勉强自己,我知道这种事急不来的。虽然我很希望你好起来,但那也是为你的健康着想,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那种重欲的人,如果你好不了,我也没关系,总之,总之不要勉强自己,这段时间你专心疗养就好了。”
说着,林安掀起眼帘,又向应勖投去了那种体谅、怜悯又闪躲的眼神。
简直跟看个可怜虫一样。
体内只是火星的**,突然被恼怒浇了一把油,让应勖整个人都腾地烧起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他非常不喜欢在这方面被人误会,尤其这个人还是林安。
那点不成熟、拿不出手的自尊心作怪起来,威力却极大,应勖压制都压制不住。他忍不住为自己主张道:“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工作太忙了,状态不好,我有时候太累了也会这样的。”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对这个话题一直秘而不宣,林安觉得肯定是自己忽然地提起,刺痛了应勖,应勖才会反驳。他贴心地为应勖找到借口,并迅速岔开话题:“早点休息吧。医生说过,休息得好也会好得快些。”
“......”
眼睁睁地看着林安从眼前仓皇而逃。
应勖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低下视线,在自己的下半身扫了一道。
倘若林安刚刚正眼瞧他一下,都会知道他确实没有问题。
只是多看几眼就ying了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要有问题,也是太过,而不是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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