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沙总是很容易湮灭真相,因为被记载下来的历史总有不详尽之处。
大陆历4478年,在光之大陆史书中记载,这是大陆战争结束的一年,也是狂王葬于沙场的一年。
这年冬天,人类从失去君王的悲痛中喘息过来,终于等到停战的喜讯。
光皇与暗之大陆三大种族签订了和约,重新封闭光暗通道,持续了一百多年的苦战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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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恒沙。
光皇花了很长时间凝视着一片叶子,看它金红的身躯在枝头摇摇欲坠,看它终于被风卷了下来,飘过他的身旁。不远处另一簇纯金色的树叶随着风势一扬一扬,有点象路法额前的金发。
他和弟弟都很喜欢王宫后面这片树林,金色树叶有着蝴蝶的翅一样璀璨的颜色,风吹过的时候,又象摇曳着的阳光碎片。小时候,这里是他们玩耍的天堂,长大了虽然很少去了,却也成为埋藏在记忆里的宝藏,偶然想起,都是些美好得一尘不染的回忆。
一个金发小男孩忽然从他身边飞快地跑过去,月白色的宫廷装下摆翻飞起来,象追不上他风一样的脚步。在穿入林子深处时孩子骤然停下来,转过身对他灿烂地笑着,有点骄傲又自信满满地抬起下巴:“哥哥,我要去林子里探险,你会跟我一起来吧?”
他用温柔宠溺的眼神望着他,没有回答。
他身边有另一个清脆的声音随即应和着:“是的,我们走吧。”
银发的小孩子从容地由他身边擦过,跟了上去。
一金一银两个小小身影互相追逐着从重重叠叠的树影里消失了。
光皇凝视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忽然,从一棵树后又转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少年天青色的眼眸眺望着远方,初见俊秀的五官已经雕刻出硬朗的曲线,眉宇间饱含着欲展鸿图的骄傲与自信。
一霎那,眼前不见了满地金黄,光皇看见自己站在帝都恒沙的城墙上,陪着他一起凝视着下方肥沃丰饶的土地,远处,流云如海,翻滚着波涛。
“哥哥,以后我是光之大陆的王,你也是,我想让这片大地变得比任何时期都强盛。”少年这么说着,回过头来对他微笑,仿佛阳光一样温暖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心,“你会帮我吧,哥哥?”
“我会的。”他刚想回答,身边又有人用清亮的声音代他说了。
一个有着如云银发的少年站在那个人身边,用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神表达他的支持。
光皇忍不住走上一步,想握着其中一个肩膀,眼前忽然恍了一下,又回到黄金的树林里。
金发青年这次披着黄金的铠甲从林子深处走来,他步履稳定地走到光皇面前,单膝跪下。擦得闪闪发亮的头盔抱在他的胸前,他伸出另一只手,执起他的手说:“皇兄,我要向暗之大陆宣战,你在这里看着,看着我把那边的天下征服,然后把它奉于你的脚下。”
“你会在后方支持我吧?”青年满眼期待地问。
“我……”艰难地开口,喉咙一时梗住了,无法顺利说出自己的心意,而英姿飒爽的青年已经远去了,带着他想要征服天下的宏愿一起离开。
一阵风忽然吹过树林,黄金树叶象雨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了,光皇有些哀伤地看着颓靡于脚下的叶子,看它们迅速地枯萎,象被魔法火焰灼烧过,萎缩成一团焦黑的枯叶。他静静地凝视着,仿佛看见岁月之河从这里无声地流过,湮没了一些,又带走了一些……
“哥哥……”有个声音忽然微弱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吃了一惊,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青年俊秀的脸庞有些憔悴,双眼饱含着血丝,虽然疲倦,然而眼神依旧是桀骜不驯的,他的铠甲沾染了鲜红的血迹,有点触目惊心。
“哥哥,苍鹫城沦陷了……”青年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眸,光皇看见他灿烂的金发也因为征战丧失了光泽。
他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青年又抬起头来,用激愤的语气说,“我不会轻易认输的,哥哥,我要把那些该死的龙族和吸血族通通赶回地洞里去!”
“哥哥,你等着看好了。”
仿佛听见自己低低叹了口气,光皇低回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林子里显得有些无奈:“我也要参战,我很担心现在的战况,而且,让你一个人对抗他们,我也不放心。”
“太好了,哥哥,我知道你会帮我的。”金发青年露出猫一样餍足的笑容,有点点天真,又有点点安心的笑。
相对着,忧虑从很久以前就如蜘蛛般盘踞了光皇的心。
黄金树叶在风里无助地旋转,终于被抛弃在地面,生命凋零得这样突然,伸出手去,又能挽留住什么呢?
风精灵王拉法尔是在他怀里阖上美丽的浅绿色眼眸的,那个喜欢无拘无束的精灵,有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非常可爱的风之王者,为了保护军队的撤退,硬是撑到了最后一刻。
光皇不忍去看他胸前可怖的伤口,他只能抱紧他,抱紧他的老师,他最亲密的朋友,抱紧那个从他一出生就跟自己订立高级契约的精灵。
“伊林卡尔,我的爱,死亡不是契约的终止,我的灵魂会一直陪伴你,直到下一次重生到来……”风之精灵王留下最后的遗言,化为一阵清风消逝了。
然而重生要多久呢,要等待元素一点点汇集,在自然中慢慢构成形体,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才有可能等来一个精灵王的重生。
他等于永远失去了他的拉法尔,他的守护精灵,他的良师益友。
而战争,仍在继续,死亡每天都在产生。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
光皇注视着一片顽强的叶子,它无数次被风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又无数次骄傲地向强风挑战。它这么不屈不挠,是为了保护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悍?
记忆里,他的弟弟无论何时都有一大批支持者,他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和随和的心性,以及天生威风凛凛的王者风范,容易鼓动别人的热血。他的金发和那身金色铠甲,在战场上就像一只所向披靡的黄金狮子。
崇拜的目光会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愿意追随他的人也会自动围绕在他身边。只要他一声令下,无数人肯为他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狂热地,忘记了死亡的恐惧,仿佛殉道者一样热衷于自我牺牲。
所以,是不是这样的人就有权利堂而皇之让别人为自己的理想卖命呢?
恍惚的树影里出现了一帮小孩子,他们拿着玩具似的刀和剑,欢喜雀跃地跑向一个人。
金发青年俯身摸了摸他们每个人的头,他们唧唧喳喳地叫着:“陛下,陛下……”
他抱起了其中一个,向他走过来。
“小孩子真可爱,不是吗?他们说要快点长大,帮我打天下呢。”金发青年高兴地说,看着怀里的孩子有模有样地挥舞着刀剑。
光皇沉重地叹息着,那一张张苹果般粉红可爱的笑脸,怎么也无法想象让他们上战场的模样。
“我们的人民都快忘记和平的样子了。至少他们的父母亲,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一天没有战争的日子。这么天真的小孩子……”
“你在责备我么?哥哥?”金发青年不悦地皱起眉头,怀里的孩子也让凝重的气氛吓到了,怯生生地停下挥舞的小手。
“没有,只是我想战争应该结束了。”光皇斟酌着说出心理的想法。“我想和暗之大陆和谈。”
他平静又温和地凝视着自己的弟弟,却发现他眼里瞬时掠过愤怒的风暴:“我不会让战争结束的!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打了那么多年,现在还没分出胜负,而你说要和他们和谈?”
“只要我还在,这场战就会继续下去,不是胜利,就是死亡!”金发青年倨傲地抬起头,带着小孩子们离开了他。
临走前,他又停下脚步,似乎有些犹豫地背对着他,低声问:“哥哥,你要放弃我了吗?你以后不肯再支持我了吗?”
“路法……”他伸出去的手只捕捉到空气。
金发青年似乎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绝然地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围在他身边的小孩子有一个走得最慢,走着走着,忽然就回过头来,赫然一张白惨惨骷髅的脸,两个深邃的黑窟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白骨爪子似的手还抓着一把小刀。
光皇苍白着脸,踉跄地退到一颗树的旁边,看着那几个骷髅的小孩子走进林子深处。他使劲抓着几片美丽的叶子,内心在痛苦地交战着,为一个惨烈的决定。
宫廷女侍茵纱黛儿在林子里看到她的王时,就是这么一副沉哀的样子,他靠着一颗大树,黄金色的落叶在他洁白的衣袍下栖息,甚至,他富有光泽的银发上和肩上也贴着几片斑斓的叶子,然而他仿佛沉浸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为什么哀伤着。
“陛下,陛下,庆典要开始了……”她小心地走近他身边,用不惊动他的语气轻轻说。
光皇惊醒似的抬起头,水青色的美丽眸子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才恍惚地问:“庆典?”
“是啊,大陆战争结束的庆典。”
“哦……”光皇缓缓从林子里走出来,黄昏温暖柔和的光线照拂着他,身后金灿灿的黄金树林仿佛在寂寞地燃烧着,时间在里面被魔法困住,不愿流动。
而外面,已经是冬天了啊,那一场惨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他看着眼前重新焕发生机的张张面孔,热闹起来的城市,忙碌喜气的臣民,一派百业复兴的样子,他微笑,他欣慰,却倍感寂寥,他甚至孤独得无法融入其中。
谁能明了,他为这一切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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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皇的左手边,坐着国务尚书依哲利尔,右手边原来是狂王的位置,现在坐着军务尚书德斯加。
虽然光皇的话不多,庆典的气氛依旧很融洽,大家都在为来之不易的和平高兴着。而后,璀璨的烟花又将庆典的气氛推向**。
即便在国务尚书依哲利尔后来的回忆中,除了那件事外,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外影响到陛下的情绪,然而……
宴会的中途,书记官贝鲁那忽然象讲奇闻趣事一样告诉列座的各位一件怪事,情况是由当地的村民上报的。
“你们知道吗?从春天到现在,光暗边界那个格斯塔地区一直寸草不生,无论种什么作物都会死掉,方圆五百里,没有一样活物,令人觉得挺恐怖的。”
“格斯塔?不就是狂王陛下最后经过的地方吗?陛下在那里受到魔法突袭,就那样……”
想接着说的大臣被国务尚书一声清咳打断了,他立刻收了口。抬头望了望光皇,那美丽高贵的容颜上平静淡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抱歉,我感觉有些疲累,失陪了。”微微一笑,光皇站起身从容离席,这让在座所有大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从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看出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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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很凉,虽然光之大陆的冬季并不算太冷,但深夜地面还是结了薄薄一层霜,花园里娇贵的花草都结着白花花的霜花,不知经不经得起霜冻。
光皇躲在湖边一个没有月光照到的角落干咳着,方才,他几乎把今天吃过的东西都呕了出来,现在胃里剩下的也仅有酸液了吧。
但他还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的感觉,胃部象在翻江倒海,翻搅着、折腾着,非要把什么肮脏的东西弄出来不可。
“那个地方……方圆五百里,没有一样活物,令人觉得挺恐怖的……”
“陛下在那里受到魔法突袭,就那样……”
呕————
这次恶心几乎把胃也给呕了出来,光皇捂住嘴,跪在湖边喘息着,因为酸性液体的刺激,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流经他的手,再扑通扑通滴落到湖水里,泛起微弱的涟漪。
等到恶心稍微平息了,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袋子,没有巴掌大的贴身小袋绣着金色的王族徽章,一条头尾有着银色长穗的绳子紧紧扎住袋口。
他颤抖着手解开它,就着微弱的光线敞开袋口,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他伸出手指努力掏了掏,取出的是一束金色的头发。
少得可怜,细得可怜的一束金发,发尾似乎还有些烧焦的痕迹,这里就是所有了。
路法,这里就是他仅剩的一切了。
在究极杀戮魔法的作用下,有着灿烂笑容,高傲神情的那个人,就只剩这么一点点了。
当时痛下杀手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魔法——焚城之焱,以施术者为中心,方圆五百里没有一切活物,时间仿佛静止,直到灼热的焱岚把一切吞噬殆尽。
这个魔法是路法研究出来的,他曾经认为太残忍不愿其广为流传,所以全大陆,会这个魔法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没想到最后,会用来施展在他的身上。
“哥哥,你终于要放弃我了吗?你终于忍受不了我的任性和狂妄,要抛弃我了吗?”
记得最后路法露出绝望的神情,用眼神一遍遍无声地抽打着他的灵魂。
当他伸出杀戮的手时,路法还以为那是向他施予的最后原谅,眼眸里那点一闪而亮的欣喜终于熄灭在他的话里。
“再见,路法。”他用唇型无声拚出这么几个字,然后,发动了焚城之焱。
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有去看背后是怎样一副苍凉荒芜的惨状,他的衣袍依旧洁净得一尘不染,即便做了这样的事,他的手也不会染上血腥。
他做错了吗?他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几千几百万人的未来,他让这片土地不用再受战火的煎熬。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作这个决定,却只有一个理由会谴责他。
而这唯一的理由就是致命的。
光皇揪住这小小一束头发,抱着双臂在霜寒的夜晚剧烈发起抖来,他不想再回去面对那帮无知的臣子们,不想再听到任何赞美他的言词,他情愿一个人躲在湖水旁边瑟瑟发抖,把哀伤与自责投进冰冷的水里……
从那天之后,光皇的贴身侍从发现他们的王,再也没有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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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务尚书依哲利尔从旁边暗暗端详着他的君王,他正翻阅着一份自己刚递上去的文件,这些日子,他觉得光皇在无声无息地憔悴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周围的人和事,总含着淡淡的倦怠。
“陛下,听说您好几天没有进食了。我们都很担心……”
停下手里的工作,光皇抬头看着自己的国务,微笑着:“什么时候依哲利尔也要操心起我的生活起居了?”
“没有,我听您的贴身侍从这么说。”
“你知道我就算十天半个月没有进食也很正常的,我的体质和常人本来就不同。”光皇淡淡说。
“是的……”
“对了,这个死刑的处罚……”光皇对着手边一份文件沉吟着,忽然抬头问了一句:“依哲利尔,你认为什么样的死法才是最卑劣,最耻辱的呢?”
在光皇明亮如湖水的眼眸注视下,严谨的国务尚书想了想回答:“因为犯了重罪被处死是一种卑劣的死法,还有的就是……”
“我国法典上有注明,生命由神赐予,因为非自然因素无故剥夺自己生命者,当视为藐视神威的罪人。”
“这样啊……”光皇合上手中的文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阳光白花花洒在他身上,忽然有种透明的不真实感。
大陆历4478年12月23日凌晨,也就是庆典过后第十三天,侍女茵纱黛儿和国务尚书发现整个王宫后花园被一层强力的结界包围住,等结界力量缓慢褪去之后,走进花园的两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茵纱发出一声尖叫晕了过去,而国务尚书立刻用魔法封住了整个花园。
难道是暗杀?一路沿着血迹搜索时,依哲利尔脑中有闪过一瞬的疑问,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
不,不是,这种魔法气息是属于他的,光皇伊林卡尔……
洁白的大理石台阶和珍珠色的围栏都被喷溅出来的血染红了,仿佛故意制造惊心动魄的效果,血迹一路逶迤着,经过回廊,走道,水池,直到……
依哲利尔很快找到了他,他倒伏在湖畔的碎石上,一只手探入水里,半个脸被冰冷的湖水浸泽着,浮云一样的头发散在水里,随着水波一丝一丝的飘动。
“陛下!陛下!”抱起他时,依哲利尔知道那已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
他的君王逝去了,用这种残忍又将遭众人唾弃的方式迎接死亡。
“为什么……您要这么做,故意要令自己背上这么耻辱的罪名……”依哲利尔哽咽着,看着那致命的伤痕如深沟一道道划在他的手臂上,或许是他那有着精灵血统的体质不容易死亡,纵横交错的伤痕布满了他的双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他应该是从寝室门口一路走过来的,血一直流着,他绕过回廊,走道,经过水池,然后在门口施了结界,又重新走回这里,在湖边终于力尽倒地。
他平静而又残忍地完成这一切,甚至算准了结界可以维持的时间,算准了在他断气前不会有人能够撞破结界进来,而黎明后结界力量散去,一切将被爆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依哲利尔,你认为什么样的死法才是最卑劣,最耻辱的呢?”
“我国法典上有注明……”
“陛下,我不会让您以罪人的身份死去的,我发誓,我会在历史上给您留下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茵纱黛儿醒来时已经想不起那段恐怖的记忆,花园被人清理过了,血迹消失了。
光皇陛下安静地躺在他寝室的床上,神情安详。
国务尚书依哲利尔面对所有哀悼的大臣,用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说:
“陛下是因病去世的,记住,他是在今天凌晨病逝的!”
后来,他们决定保存光皇的遗体,以便让后世的人瞻仰缅怀。
将他的尸体封入冰冷的水泉时,这位跟随光皇多年的尚书官按捺住内心的悲恸,伸手为他拂去了脸颊上一点微尘,温柔细心如同抹去他生命中唯一的污点。
看着那洁白的容颜和如云的银发在水里栩栩如生,安详沉眠,这位唯一知晓真相的臣子在心中起誓:陛下,您一生唯一的污点,我已经亲手将它抹去,从今往后,它永远是一个秘密,直到我将它带进坟墓里。
史书上,这一天只寥寥写了这么一句:大陆历4478年12月23日,光之大陆圣王病逝。
流沙的河奔流不息,有人用忠诚篡改了历史,却让另一个人想真心忏悔及赎罪的心情湮灭在历史的风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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