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刚到,赤纱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有叫唤声。
“范明。”
一声连着一声。
范明?是谁在叫她范明?她身处元朝,有谁会这么叫她?
她是回到了现代么?赤纱欣喜,从睡梦中醒来,那一声声范明的叫唤声依旧是没有停,但赤纱也依旧看到古香古色的房梁与门窗,赤纱的欣喜遽然不见,她知道她并没有回到二十一世纪,叫唤她的,是昨天刚认识的秦若儿在门外唤她。
秦若儿之所以叫她范明,是因为她赤纱的身份被人冒充了,一个世界容不下两个相同的人,无奈之下她无名可让人唤,只好窘迫地让人唤她那遥远时空的名字。赤纱现在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十分可悲,情绪更是难以言喻。
赤纱开了门,秦若儿带着笑一脚踏进来,不由分说牵过赤纱的手,带着赤纱往外跑去。
“若儿,你是要带我去那里?”赤纱不雅的哈欠打到一半,就被秦若儿拉了出去。
秦若儿显得有些兴奋,一说就是一大串:“范明,师傅来府上了,我带你去看他老人家,他正在庭院教几个大师哥练新的剑法呢!”
秦若儿匆忙将赤纱拉了出来,赤纱还未梳洗,只是略理了理发,赤纱是摘下面纱入睡的,现在没有戴面纱,赤纱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庭院的中央,四个男子执剑,分一对互练剑法,庭院周围站着些许人,佩剑或执剑而立。
秦若儿停下来,与赤纱同站一条长廊上看着庭院中央的四个男子。
“那就是我的师傅,平日里他极少见人,即使教弟子武学,也是闭门教授,今天他公众教授,我一时激动便叫了你来。”
赤纱顺着秦若儿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留长须,他气宇轩昂,立于庭院前看着四个重影门的弟子练剑,时而点头,似赞许之意。
“他就是你鲁修师傅?”赤纱想确定。
“嗯。”
“重影门派的人怎么在这里练剑?”
“若儿不知,最近不知发生何事,重影门派的人都被召集到了平江城内。连师傅也来了。”秦若儿据实回答。
赤纱微点头,继又看向四个男子使出的一招一式,正觉得这剑法快且杀伤力强,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向她的方向。赤纱朝感觉到的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鲁修师傅在看她?是她看错了么?鲁修师傅的眼中怎么有惊讶之色。
赤纱下意识立即将手掩盖在左脸颊有墨色的区域。
一丝惊讶神色后,鲁修师傅竟快步走向赤纱的方向。
四个正练剑的弟子无意间见师傅有不寻常的神色,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随着师傅的步子移动。
“师傅?”秦若儿不明所以。
鲁修停在赤纱的面前,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动作的失礼,鲁修用力捉住赤纱的手腕,“你是谁?你是谁?”一个问题连问了两遍。
赤纱手足无措。
众人正疑惑,师傅怎会突然失常。
“你不是她对不对?不是不是!不可能!”鲁修平时的沉静全无。
事情来的太快,赤纱的手被鲁修抓出了红印,她无法应答,她不明白鲁修在说什么,什么她?她指的是谁?
庭院的人更加的疑惑,心想那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女子是谁?
“师傅!”秦有昌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时,听到秦有昌的一声唤,鲁修这才似意识到他刚才的失常,松开了捉住赤纱手腕的手,鲁修才发现赤纱的手腕被他捉出红印,看到那红印鲁修慌乱了,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情绪未平。
“师傅,这边请。”秦有昌微笑。
鲁修复又看了赤纱一眼,顺着秦有昌的手势进了内厅。
“你们全部都继续练剑!”秦有昌转过身对庭院里所有重影门的弟子说,随后扫了赤纱一眼,那一眼有安抚受惊的赤纱的意思。
重影门的弟子这会儿都练起了剑。
“范明,你没事吧。”秦若儿见秦有昌与鲁修进了内厅,这才反应过来。
“若儿,你师傅说的她是谁?”赤纱问道。
她?秦若儿摇头,“我们重影门的人连师傅的来历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伯已大人的老师。”
“我们去听听他们讲什么。”赤纱拉着秦若儿的手欲往刚才秦有昌进的内厅走。
“范明,不可!若是给伯已大人和师傅发现了,会……”秦若儿还没说完,就被赤纱拉进了内厅,“嘘”赤纱一脸‘若儿你再说就要被发现了’的表情,秦若儿也就噤声了,但却是十分担忧,师傅的武功高强,又怎会发现不了她们躲在这里。
赤纱与秦若儿背靠着柱子,隐藏她们的存在,从门缝中赤纱看到了秦有昌凝眉说着什么,鲁修背手而立。
内厅,秦有昌凝眉说到:“她不是颜夕,是颜夕的女儿,还有,她阿爹是武林盟主。”
“来者何人?!”鲁修突地朝赤纱这方向来,一边拔剑。
“是我!”见被发现,赤纱情急下大声说道,生怕鲁修那一剑一不小心把自己送到西方极乐世界。
鲁修瞳孔一缩,剑入了鞘。
秦若儿则一如既往喜欢躲在人的身后,此时她就是躲在了赤纱身后不敢言语。
“师傅,她应该知道。”秦有昌从鲁修身后走来。
鲁修听毕点头。
秦有昌示意秦若儿退下,秦若儿一向不敢违抗命令,此时也一样,她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一眼赤纱,匆忙跑出了内厅。
“赤纱,你既与我是亲人,我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不妥。”秦有昌眉间有些凝重,“鲁修,既是前朝的大臣陆秀夫。”
陆秀夫?!!这名字赤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听过,教材上也有,教材上的一段字她还记得,陆秀夫,字君实,是宋末政治家,民族英雄。
曾看过陆秀夫背着八岁赵昺毅然跳海的雕塑的图片。这雕塑有着一个壮烈殉节的故事,元军与宋军对抗,宋军大败。
陆秀夫对八岁的赵昺说:“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然后毅然背赵昺跳海牺牲,人们用一句话概括陆秀夫在宋军兵败的时候,‘兵败厓山,无力回天,负帝投海,壮烈殉节。’
所以!
厓山一战,陆秀夫死了!陆秀夫不是死在那个时候么?怎么,他还活着?还是说,历史上记载的是错误的?!
鲁修,鲁修,陆秀夫,不止是谐音,也竟是同一人。
“厓山那一战,我没死。”似看穿赤纱在惊讶什么,鲁修说道,“陛下,也没有死。我们被海浪冲上了岸,最后隐姓埋名。”
陛下?是指八岁的皇帝赵昺?赤纱曾一度感叹宋国亡国时的悲惨事迹,前前后后随同皇帝赵昺跳海殉国的朝廷诸臣和后宫女眷起码也有十多万人。
在知道娘也是那时死去后,她更是有种说不清的悲痛情绪,现在,她看到了幸存者陆秀夫就在她面前,她有一种希望,希望娘也有可能没死。
“你见过我娘么?她叫伯颜夕!”赤纱只想听到鲁修说,她娘没有死,没有死,也活下来了,她在二十一世纪三岁的时候,娘就因病死去,娘亲,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奢望的爱,为什么,她在这个时代,也是没有娘亲的疼爱?
“我本是你娘的未婚夫。”鲁修在回忆,他的脸上有男人的坚定,也有经历过痛苦后留下的悲痛情绪,“可她不听父母之命,与一名江湖剑客私奔,消失了踪迹,直到她听闻宋军胜算不多,她才抱着对我愧疚的心情与她的干娘杨太后随行转移,也来见见我,可没想,最终是这样的结果!我活下来后,没有再见过你娘。”
娘,真的丧命于茫茫大海中?“那剑客,是我阿爹?!”
“没错,你阿爹当时只是一名剑客,我听闻你娘与他私奔,悲愤之时欲杀他,动了人马去找他们,一直没找到,没想到武林盟主赤延就是他,他大概是为了给颜夕一个稳定的生活,所以现在闯荡出了一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原……是这样……赤纱从不知自己身边的人有着这么多故事,她以为她足够惨了,毁容,身份被人替代,未婚夫和别人在一起,现在,她这些对江湖中的人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吧。
“那皇帝赵昺现在……”赤纱没问完,鲁修便回答道,“他名为落九天。”
落!九!天!?
前朝最后一个皇帝没死,而且,他是当今皇帝信任的大臣,落九天!所以,落九天就是大元的一颗炸弹,在等待时机引爆!
充满阴谋的不止是江湖,还有,朝廷。
陆秀夫负帝投海,那么陆秀夫这样的宋朝忠臣怎么会和秦有昌在一起,秦有昌明明不是中原的人,应是忠于大元,除非他与某些人有联系“阿昌舅舅你又是谁?是伯已是秦有昌还有呢?”
“还有,我想你娘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帮陆秀夫的。何况,我的娘亲,是中原人,对于我来说,国家的主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亲人在哪一方。”秦有昌一直用的是平静的语气。
赤纱听来,心中有些许感动,随即又说:“所以你之前说‘落九天有什么阴谋,你便有什么阴谋’,原来,你和落九天是同党。”
“嗯,同党。”
伯已微笑,颜夕希望的,就是他伯已希望的,纵使叛国,纵使万劫不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