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讲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这句话是苏皓说的。
迟陌又想流眼泪了:“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住……确实没……什么……有用的……毕竟……我……只能……记住这些……了……其他……的已……经忘……了。”
她的断句让人听起来实在难受,但大家都知道这很正常,所以依旧选择耐心地听完。
其实“人变成鬼魂”和“人变成鬼”是两种概念,前者是会逐渐淡忘自己身为人时所发生的事,遇过的人;后者是会记得这些的,所以需要轮回的人会有个过程叫去除因果,也是所谓的喝孟婆汤。
而迟陌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标准的阴魂。
但生前有人收尸,也不是自杀,更不是虐待而亡,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变成阴魂的结局。
云禅沉思了一会,打算摸一下宿琉殇脖子上挂的白葫芦,恰好宿琉殇脚蹲麻了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云禅又堪堪收回手指。
宿琉殇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把葫芦取下来给她了。
云禅“嘿嘿”一笑,她老早就想拿葫芦了,边甩葫芦边和苏皓交流:"不会说话别说话,还有,烦请您跑一趟鬼界找夏沐和初霖借一下迟陌的档案传我电脑里。"
苏皓:“QAQ领导我今天放假。”
云禅:“今天谁不放假,一天到晚给你闲的,快点。”
苏皓:“可是……”
云禅:“……快点,借成了昨天的旷工给你销了。”
苏皓:“好嘞,我马上就去。”
宿琉殇:“ovo”这瓜真好吃。
瓜虽小,但在瓜的前面标注是上司的瓜,哪怕是芝麻大点的事都会觉得好好吃。
不过宿琉殇没忘记自己还在工作,也没忘记阴魂没思考的时候很快就会走神的本性,默默观察着迟陌的情况。
很快,迟陌原本聚焦的眼镜又变得空茫,宿琉殇来不及管腿麻了,继续蹲下去和迟陌交流:“所以你的愿望是找到自己死亡的原因吗?”
阴魂无法进入鬼界,那自然是不能轮回的,如果是被陷害造成的无法进入轮回,绝大部分被害方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迟陌仔细想过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的愿望……是……帮我把……桔梗……送给……他……”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枚戒指,中间有一朵粉色洋桔梗,样子不大,手艺却很巧,应该是做了很久,也不知道她是去哪里找的东西做的。
迟陌也怕被宿琉殇误会,连忙解释:“没有……去偷……是……去垃……圾场……翻……的材……料……很多……边角……料……还是……蛮……能……做的……”
宿琉殇收下了戒指,曹姜现在应该已经轮回了,每只鬼轮回后档案都会保存,想要找到他不难。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个之间再无可能。
迟陌也曾想过,既然毫无关系了,那何必做这份礼物?
但迟陌总想做点什么,算是前世的回礼。
“代我……和他说……如……果……找了……女朋友……可以……送给……她……”
“好,我会和他说的。”
宿琉殇从他的万能口袋里掏出储存瓶,粉色的记忆渐渐装满,然后封瓶,他的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查迟陌究竟是如何死的,交给云禅就好啦。
宿琉殇把瓶子收好,转头想去看云禅进行到哪里了。
结果一转头,云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宿琉殇盯着还没关机的电脑卡了一下壳,而后走过去把电脑关机,合上。
转头又问迟陌:“可能她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死了吧,给你报仇去了,你想去看看吗?”
迟陌皱了皱眉,似乎很难理解宿琉殇说的话——她的理解能力确实越来越差了,这也代表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好一会儿,迟陌才开口:“算了……替我……谢谢……她……”
迟陌不想去回忆那些事情,宿琉殇也不勉强,又劝了几分钟,迟陌才同意离开这里。
老板看宿琉殇下楼,走向收银台:“要走啦,我这里还可以吧,要是觉得好以后常来哈。”
宿琉殇:“可以是可以,不过暖气太过头了,闷。”
老板肯定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了,等宿琉殇付完钱后,又神秘兮兮地和宿琉殇说:“实不相瞒,我也觉得那房间有问题。
“我还特意去算过的,大师说让我不担心,今天肯定有贵人来这里把这房间的妖气给除了!
“今天来的客人里就您愿意住那里,我相信您肯定处理好了。”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地拉起了宿琉殇的手连连道谢。
宿琉殇:“……”那个大师还挺准。
迟陌在宿琉殇的袖子里窜了窜,似乎对老板说的“妖气”有很大意见。
宿琉殇拍了拍袖子以作安抚,在老板感激的目光下离开了茶馆,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了。
另一边,迟陌的母校。
云禅向几个学生打听了一下关于迟陌的传闻。
不过学校把消息都封锁了,有些学生也没胆子把事情说全,只是简单的给云禅透露了几句。
“八栋……就是那栋楼,她从那里跳的……我听说哈,她当时跟疯了一样,跑着上了天台,然后直接跳下去了。”
“唉,好像有些人说的是她男朋友死了自己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跳了。”
“姐姐这件事情你别打听了,大家其实都不太敢明说,这件事传出了好几版本呢,还有些人说她出轨了,被人下药疯了,哦对,最离谱的一版是有人说那男的是她克死的……让我想想,好像还有个说的是那时候天台上还站着一个人……”
云禅:“等等,这个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就是天台上还站着一个人的那个。”
“她室友啊…诺,就那个,她那个室友当时哭的最凶,被老师直接带走了,都出名了。”
云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树荫底下站着的女孩。
女孩面色有些惨白,抱着本书在树下看手机。
云禅向提供线索的同学道了声谢,走到女孩跟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云禅,是名记者,我想问一下关于迟陌同学跳楼那件事的情况。”
还没等云禅问什么呢,女孩本来已经很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不是自杀吗?还能有什么可以打听的。”
云禅察觉到这女孩有点奇怪,但秉承着没证据不怀疑的想法,她也没说什么:“就是想单纯问问看,毕竟像我这种小记者肯定要报点特殊的啊,校方管的这么严,肯定有猫腻。”
那位女孩明显是打消了疑虑,脸色好点了,但还是一副不想说的态度:“她已经去世了,我那时候也很难过,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既然警察都说了是自杀,那肯定也没什么后续了的,校方不愿意透露也只是怕外界产生什么误会。”
云禅看似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也明白,就是刚才有位同学提起了你,说你当时很伤心,你应该和迟陌同学关系很好吧,当时你也在场…
“…我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采访一下你当时看见了什么,我也好写稿子是不是……”
说着,还掏出了几百块钱。
“……我当时是很难过,她一下子冲出教室把我都吓了一跳,我那时候就在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怕她出什么事情就跟了过去……结果,还没等我追上她,她就跳下去了……”
“所以,你当时和她在天台吗?”
“是啊,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嗯……你当时站在哪里?”
“天台上吗?我当时追她跑到天台门那里,她就跳下去了……”
“可是,有人在下面看见了你和她诶。”
“因为我当时还存着侥幸心理,毕竟跳楼的大部分都是那一瞬间想跳而已。天台下面有个小台子,我当时在想如果她跳到小台子上去了后悔了我就可以拉她上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她跳下去后才在天台上出现了的。”
“对啊…我觉得这不重要吧,你问的已经够多了。”
女孩真的已经很不耐烦了,说完就想走,云禅挡住了她的去路。
“别着急嘛,反正现在中午吃饭时间也没什么过路人。”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同学和我说过,你和迟陌,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天台的。也就是说,迟陌跳下去的时候,别人就已经看见了你也在旁边。”
“……”女孩的脸又白了。
她其实不太会说谎,云禅随便炸一下她她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姑娘,你知道的,我想听的是真相。”
“……什么真相?自杀?”
这回换云禅沉默了。这种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女孩有些崩溃,蹲下去小声哭泣:“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我那时候只是蹲在天台上,因为我男朋友说想分手,我是个很缺爱的人,我不想分,他给了我很多安全感,我很喜欢他的……
“我和迟陌说了这件事情,她叫我不要干傻事,迟陌不会理解我的,她有开明的父母,也有很爱她的男朋友,她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她不会理解我为什么我会站在天台上……
“我看见她来找我了,我才起来又站到上面去的,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很绝望了,我承认我是想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男朋友,我有些嫉妒,所以当她准备站我旁边安慰我的时候我就推了她一下……我没想到我用力会那么猛,把她推下去了……”
女孩说完的时候,云禅依旧站在那里俯视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怜悯。
“你家应该还是蛮有钱的,能让警方瞒着。但既然这么不安,为什么一开始非要隐瞒呢?”
听了这句,女孩猛地抬头,她应该是发现了云禅不是记者,但云禅不慌,她给她俩开了个结界,女孩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见云禅就那么盯着她,突然后背发凉。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记者”知道所有真相,但非要她自己亲口承认。
云禅猜到了她的想法:“姑娘,你不需要用盯着坏蛋看的眼神看我,我只是需要一个你自己承认的真相。”
迟陌不打算追究,云禅不会对这个女孩做什么的,但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女孩亲口阐述这些事实,这些话就可以被判官计入,总有一天会还的。
僵持了一会,女孩慢慢站起来,坐在身后的凳子上,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我大二刚开学那会提交了保研申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这时候出了事,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女孩知道云禅懂,但她就是想说,好像说出来了云禅就可以理解她一样。
云禅轻叹了一声,视线越过女孩看向了小路上在打闹的情侣。
“可是姑娘,迟陌原本也是可以保研的。”
声音轻柔,让人听着不太真切,女孩却觉得这句话太刺耳,压在心里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哭泣在这一刻又爆发了。
直到中午的暖阳照到云禅身上,耳畔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她才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空中有鸟群飞过,云禅知道,又是一年春。
女孩最后是自首了,宿琉殇听说经过后也是沉默。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迟陌会是阴魂了。
她没有怪那个女孩把她推下去,身体里不会存有执念,那段时间也还在因为曹姜的死没走出来,所以她的精神也是很虚弱的。
虚弱的魂魄自然是形成不了鬼的,加上她突然被人推下去受了刺激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鬼差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看了迟陌的状态就不管了。
宿琉殇把工作报告写完后,又回想起这件事情,也是不免叹息。
“其实迟陌和曹姜的命格很好,如果真的结婚了会很幸福的。”
可惜,没有如果了。
……
夜深,宿琉殇把写好的信印上邮戳,轻轻转动桌前的秒表,窗外的时光飞逝,岁月轮转,一眨眼便过了八年。
这个时间段,A市城内越来越繁华,城区外还有一片新兴起的小村落,那里的人家都靠种田为生,白天要早起,所以晚上很早就睡了。
不过有户人家还没熄灯,看上去家里大人才刚回去,但这并不妨碍屋里的小男孩睡得酣甜,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多出了位先生。
先生没有多做停留,帮男孩盖好被子,放下戒指和信封就离开了。
如果男孩半夜惊醒,就会发现床旁的信封和邮戳上留下的桔梗的清香。
不过很可惜,白天的时候香味早已散去,随风飘向远方。
好啦,曹姜和迟陌的故事就写到这里了。
最后那一段应该不难看出是琉殇跨越了时间去送的信,送完后会调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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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季礼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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