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本来并不愿惹是非,可这些话说得实在难听,到底是没忍住,便上前想拉小姑娘离开。
可这群小子竟不依不饶,还要纠缠,妙清心中叹气,真是不知好歹的一群人,也不懂得给自己留些余地,真以为能一辈子当大爷呢。
但毕竟实力对比悬殊,妙清权衡了下,并不准备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汪妙清,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师傅们都喜欢你,你就能横着走。”
“就是,你是哪家的?爷们都清楚得很,不过是个舔着咱们宋家人脸进来的破落户罢了。”
“你今天要是敢带这丫头走,明天就是你俩一起……”
“一起什么呀?”
“嘿嘿嘿,自然是给爷们尽尽……”
话没说完,这群人突然意识到那句问话是个女声,众人回头一瞧,只见颜蕴挺着腰杆,直直盯着面前这一撮人。
其中一个带头的小子,见颜蕴脸色不好,转了转眼珠,咧着嘴道:“呦,颜姑娘,我们不过是开开玩笑,哪知道她们这么不经逗呀!”
“开玩笑?”颜蕴挑挑眉。
另一个小子也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楼家人,得罪不起,赶忙也陪着笑道:“咱们真没别的意思,这次是我们越界了,我们这就给两位小娘子道歉。”
说罢,使了个眼色,众人全对着妙清和朱姓小姑娘作起揖来。
妙清根本不想看见这些人,眼都没抬一下,便拉着身边人往颜蕴那边去了。
“颜姑娘,谢谢。”妙清郑重地行了礼,身边的小娘子也回过神来,红着眼圈行了礼。
颜蕴点点头,红着脸道:“莫要叫我颜姑娘了,家人都叫我茂茂,你们也唤我茂茂吧。”
“茂茂,猫猫……”妙清念叨着,竟笑出声来。
见颜蕴又羞又恼的,忙解释道:“我家里有一只猫猫,女皇似的,可爱极了,我想起它了,便没忍住,见谅啊。”
“倒也无妨。”
“对了,你叫什么呀?来了这些日子了,都没见你介绍过自己。”妙清转向身边人道。
“我……妾身……介绍过的,刚来的时候。”
“哦哦,抱歉了抱歉了,是我的不是,我给忘了。”妙清挠挠头。
“不,不,不怪汪姑娘,是我……太不起眼了。”
“哎!别这么说,不是,你到底叫啥?”妙清想起自己原来的疑问。
“我叫朱阿宁。”
“阿宁,好听哎,是吧,茂茂?”妙清对着颜蕴挤眉弄眼。
“对对,好听的。”
三人一起往家走,后头跟着楼家丫鬟和阿万,走着走着,颜蕴忽道:“我看这些人未必会善罢甘休。”
“我明日便向程师傅说去。”妙清道。
“我和你一起,怕还有用些。”颜蕴道。
“我也一起!”阿宁壮着胆道。
“你是当事人,自然要去的!到时候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和程师傅说便是。”妙清和颜蕴笑道。
如此,第二日,几人便找了程师傅,这程师傅是分管着女学的先生,见一个是自己得意门生,一个是楼家人,还剩一个声泪俱下,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和廖大人说得,你们下去吧。”
然而,直等了两三日,也未见学堂中有什么行动。反倒是妙清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她感觉到有好些目光盯着自己,特别是自己和阿宁说话的时候。
坏预感总是准的,那群人把目标转移到了妙清身上,当然,阿宁他们也是不会放过的。正好妙清和子昼关系不好,这是整个学堂都知道的,如此更叫这群人肆无忌惮起来。
不过妙清也不是吃素的,斗起嘴来,这群人占不了上风。
可很快,学堂便传起了妙清她爹,德存的事,德存那惨淡的科举经历,眠花宿柳的花边新闻,全被添油加醋翻了出来,更有甚者,说妙清是德存在外面的“野种”。
原先和妙清亲近的人中,也有不少开始躲起她来,也有人碍着这事儿,便不跟着妙清去蹭课了。
更兼着妙清本就在学堂中抢了其他女孩子的风头,现下这群人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妙清在汪家什么恶心事儿没见过,她谨遵黄师傅的教诲,众乐乐不如独乐乐,自己照旧上学堂,照旧和阿宁、颜蕴来往,如此到下午,只她们三人会去男子学堂中参与讨论。
直到一日,妙清又在讨论中得了师傅的赏识,翌日,学堂中便贴上了字报,细数了妙清的十宗罪。
阿宁去得早,她悄悄撕下了字报,红着眼交给了妙清,妙清只撇了撇嘴,便拿着字报直接去了程师傅那儿。
“程师傅,弟子想知道,您说要和廖师傅说得,如今怎样了?倒不见那些人消停,反而变本加厉。”说着便将字报摊在了程师傅面前。
程师傅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我已是和廖师傅说过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几个孩子有些调皮,今日我就和他们说说。”
“明白了,那便是您和廖师傅装着看不见了。”妙清此时也没什么好气了。
“这孩子说什么呢?怎的装作瞧不见了,眼下你不是把这东西都甩我脸上了吗?”程师傅一脸怒气,倒阴阳起妙清来。
妙清正色道:“若是程师傅不打算处理这件事儿,那也无妨,有的是人处理。”
“你要做甚?处理,你又想如何处理?”程师傅瞪着眼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里是宗学,你一个外姓女子,能进来跟着念书,不学着谨小慎微的,反倒到处惹是生非,宗学里是什么人,你不动动脑子吗?平日里那股机灵劲儿就爱往外抖落,这会子是傻了吗?你还要处理,处理谁?这些人是你能处理的?”
妙清被程师傅这么一说,脑袋嗡嗡的,无力侵蚀着她,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件事,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畴,不像在家里,虽说乌烟瘴气的,可她嘴甜,祖父祖母、爹爹姨娘,说到底还是疼她的,家中虽压抑,可也不亏着她的。
现在到了外面,竟被过去敬重的师傅,指着鼻子嘲讽。
程师傅见妙清愣在当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知道这小姑娘终归还是年纪小,经不住唬,又换了一副温柔模样,道:“师傅也是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小子姑娘,是得罪不得的,别看有些家里也没什么资产,可毕竟是在官家族谱上挂着的,就是我也不敢瞎闹。师傅也是为着你好,就忍忍,也没些时候了,那些小子也快出学堂了,可千万别嚷嚷着要处理人家,最后自己被处理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了?”
说罢,程师傅还拍了拍妙清,表示自己对她的理解。
谁知妙清却不领这个情,程师傅老嘴噼里啪啦一顿劝的时候,妙清也在心里盘算了一通,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自己滚出学堂,甚至连累着亲爹和自己一起打道回府再次流浪,这结果她汪妙清也不是不能接受。
妙清拍掉程师傅的手,道:“我是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可颜蕴可不是。”
“我知道她是楼家的人,可你觉得颜蕴就不会卖这些犯事的人一个面子?你觉得楼家人愿意为你,为那个小姑娘和宗室撕破脸?”
“程师傅,你自己都说犯事了,还要谁来卖面子?这包庇的罪,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妙清听见这往日避之不及的声音,此时竟犹如仙乐。
“哎呦,子昼啊,师傅不过是随口一说,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什么呀。”说话间,子昼便走到了妙清身边。
“自然不会包庇,子昼啊,这事儿师傅肯定要秉公处理的,你就和妙清先回去。”
有人撑腰了,妙清自然不会再让程师傅糊弄过去:“上次师傅便是叫我们回去,从此没了下文不说,恶人倒是变本加厉了,师傅究竟处理了什么?是私下和那群人串通了一把,让他们安心欺负人,是吗?”
“呦,这是什么话,师傅上次就说了他们了,他们还敢,我是没想到的。”
“师傅若果真如此了,妙清先谢过,方才你既然说了,已经和廖师傅说过了,这会子我们一起去找找廖师傅吧,眼下看来,这事儿,师傅的话是不好使了,不知道廖师傅的话可还好使?”妙清乘胜追击。
“这……竟别惊扰廖师傅为妙……”
“为何?”
“不用说了,走吧,方才便见着廖师傅在洗笔池那边。”子昼发话,转身便拉着妙清往外走。
“呦,子昼啊!别急,嗨!别急,师傅还没说呢。”
“怎的?包庇之外还要加上撒谎了?”子昼挑眉。
“哎呀,子昼啊,师傅也是……事儿出在女学,你也知道,我是管女学的,出了事,终归不好……”
“明白了,师傅不必多说,你有你的难处,事情本不由你而起,我们去找廖师傅,也不会提起你,只当我们越界罢了。”
“这哪行啊,宗学规定,哪能你们直接跨了一层去找廖师傅的,再说,你们这么一闹,却不提我,也装作没找过我,我更是在此无立足之地了。唉,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妙清也了然,程师傅就认个自己能力不够管不住人,也比最后捅出来,是自己故意不管事,还威胁纵容弟子好,前者不过摆个虚心受教的态度便可,若是后者,他会被如何就未可知了。
妙清倒也不追究,只当作是程师傅良心发现,只要最后能还她个清静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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