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等阿诺和周全儿赶到现场时,只看到德润黑着脸,妙清哭丧着脸。
“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也不懂规矩了?”德润斜着眼,没好气。
阿诺和周全儿知踢着铁板了,大气也不敢出。
“阿诺,把你家小姐送回去,别骑马了,周全儿,你叫个可靠的人牵马车出来,送臻姐儿回去。”
两人答应着,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往后三叔预备如何?”
“我倒要问问你预备如何?去官府告我?”
“呵,三叔可别逗笑了,这毫无证据的事,我如何告?”
“你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不是三叔心狠手辣在先吗?”
“好好好,说不得了,你便回去,好好静静,想想应不应该这么犟。”
妙清还待要反驳,阿诺过来,说是马车已经备好了。
妙清心里乱的很,只觉得这屋子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便猛地起身,跟着阿诺出了房间。
“小姐,阿诺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但小姐必定与三爷动了气,一会儿回去可千万别显露出来,以免人家搬弄是非。”
妙清瞧了一眼阿诺,道:“你倒想得周全。”
妙清刚进了自己屋子,李姨娘就过来了。
“大早上的,你往那边跑做什么?”
“姨娘。”妙清见李姨娘满脸焦急,解释道:“好多天没见三叔了,生意上有些事也没得着空与他商量,这才想着过去的,又怕时间来不及,才起得早了点。”
“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好像要躲着我似的。”
“是臻儿疏忽了。”妙清也懒得再做解释,便直接认错了。
“那和你三叔都聊完了?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路上太劳累了?你身子刚好,不能这么折腾啊,知道吗?”
“是劳累了些,姨娘放心吧,我没有求着三叔再带我出去,不过是将之前手头的事儿,交代给他,好让他找人接手。”
“倒也不是为着……嗨!你明白姨娘的心意就好。”李姨娘眼珠一转,又问道:“还没吃晚饭吧?今儿去姨娘那儿吃吧。”
“好。”
自从别院回来,妙清的病便又时好时坏起来,不过她也乐得躲开家中的纷争。
连日来,曹氏忙着小庞氏的亲事,竟真在二月间便定了下来,只小庞氏还被瞒在鼓里,曹氏便安排着翠儿等人在小庞氏耳边吹风,务必将男方吹成那天下第一的男子。
汝惠来和妙清说道这些,两人只叹,如此真到嫁过去那日,恐反而落差极大。
不过妙清也顾不得小庞氏,曹氏忙着,李氏也忙着,她忙得便是妙清的亲事,兼着有曹氏作对照,李氏只感叹自己动作太慢,暗暗立誓,定要在夏季来临之前,让妙清抓住十六岁的尾巴,给她找到好人家。
“由着她去吧。”
“这才二月,我看她是打算明天就将你撵到花轿上!”汝惠调笑道。
“姨娘见我松了口,每日间来给我汇报她的进度,今儿瞧了谁家,昨儿又和哪个媒婆搭上了线,真真烦扰。”
“你真就松口了?”
妙清眼睛闪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到底还是要有这么一天,反正也由不得我做主,躲一天是可以,但也躲不过一辈子去。”
“唉……”汝惠忽意识到叹气过于悲观,赶忙转口道:“你啊,也是看着身边人,故而有些害怕,可熟不知,这世间美满的姻缘,可多着呢!”
“那如何身边竟无一对?”
汝惠倒被这句噎住了,只得转了话题。
“我看你最近是真长大了。”
“是吗?”
“过去你还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可近日……倒是比往日稳重了不少。”
“怎知这是长大了,而不是心灰了呢?”妙清淡淡道。
“人总是如此的,经历的事情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了,遭的难多了,心里的坎儿过了,便也没什么能伤着自己的了。”
“若真如此,不成了菩萨了,就说我们家那尊活菩萨吧,也未必就心如止水了。”妙清道。
“唉,人总有这啊那啊的不如意,到自己头上,总还是受不住的,哪能心中一点波澜没有,就说仇氏,这么些年了,我们都形同陌路,倒是今年,我与她在一起的时间竟还久些,莫说当初我有多怨她,就是这次的事,她也叫我无地自容,可这十天半月的,照顾着她,倒也渐渐放下了,都是可怜人罢了。”
“小姑姑,我怕还做不到你这样。”
“你还年轻呢,熬着吧,慢慢就好了。”
汝惠只当妙清是还未转圜过来,再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自己年轻时忍下了那许多苦难,现下不也看开了,日子过舒坦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妙清终究与自己不同,她可以认命,再消化掉那些痛苦,妙清不会,何况她也并不知晓德润那一层的事。
立夏那日,家中大半人都去别院赏花踏青了,待到晚间回家,早已找不到妙清人了。
等德润赶回来,曹氏和李姨娘已经派人搜遍了大半个平江府。
“怎么回事?”德润神色晦暗。
“早间家中姨娘姑娘们乘轿去别院,臻姐儿几日前身子就不大好,大夫说是由春入夏,天气变化大,心绪不宁所致,故而今日便没有和大家一起出去,怕惹着风寒。”欢儿跪倒在地道。
“你们便不派人照顾着?都是死的吗?”曹氏大声斥道。
“自然是有人照顾着的,阿诺一直贴身顾着呢,我和分儿跟着李姨娘出去了……”
“阿诺呢?怎么不见她?”德润眼神一闪,厉声问道。
“阿诺也不见了,想是和臻姐儿一起走了。”
“这是几次了,上次大爷出走,你们也是这般不小心,若天天由着你们乱来,没了规矩,这家里岂不是成天儿的丢人丢东西了?”曹氏气得七窍生烟,摆手叫人把欢儿分儿拉下去关了禁闭。
“派出去的人呢?可有消息没有?”见曹氏出手惩戒下人,德润语气渐温和起来。
“城东的回了,说没什么发现。”
“废物!”曹氏怒道。
“三爷,姨娘!李姨娘晕过去了!”
“那边抬回去,好生照顾着!”曹氏白了来人一眼。
“已经抬回去了,因而发现姨娘屋内有封书信,压在梅瓶下面,故而一开始没发现。”
下人递过书信,曹氏并不识字,便又转给德润。
这信中言辞恳切,只劝家人莫要费力寻找自己,然自己也只是向往自由,不愿为人所束缚,选择出走只为效仿黄师傅,也望在这人世间独自走一遭,待到时候了,便自然会回来,云云。
德润知道事已无法挽回,只吩咐下去,人还要继续找,便回了撷芳楼。
郭氏迎出来,问道:“真就跑了?这丫头和她爹一个样!”
“少啰嗦!此事不便声张,若真闹出去,是要坏了臻儿的名声的。你不要做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件事我交给你,务必不让走漏一点风声,今日的事便埋在这府里了,知晓此事的人,都给我堵上嘴。”
“你去别院住着,也不见想着我,这会子倒给我派这种差事……”
“你不乐意,我便安排别人,我只不过不想叫妈再受累,这些日子我也没尽到孝心,她又被老夫人催着办这办那的,你若是个好媳妇儿,该当知道应如何做。”
“哎,我不过抱怨两句,哦,你支使人,还不让人说说了。我也知道这厉害干系,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自己个儿跑了,传出去,何止她的名声,整个汪家都得叫人耻笑,要说我们家不会教姑娘,底下还有那么些小子丫头,到明日都要受牵连,这丫头,也真是不为着别人着想。”
“好了,赶紧去吧,趁今日出门的姨娘们还不明所以。”
“好嘞。”
“对了,我明日便走,今晚你也叫人给我收拾了东西,别院那边我已安排了周全儿,你只帮着料理一下这边。”
“怎么?就要走?这么急着,我们都没见几面呢!”
“我走了,便可对外称臻儿也与我一起出门了。”
“这合适吗?家中都知道李氏在忙着给这丫头找人家呢?”
“就说是张九村的事,必须带上臻儿。”
“那爷不用那么急,反正这丫头也病着,别人也是见不着的。”
德润知道郭氏的心思,左不过想多留自己几日,想她一整年独守空闺,便也松了口,道:“也罢,你安排吧,可也别拖得太久,难免叫人生疑。还有,李姨娘那边,你也注意安抚着。”
果不其然,李氏经历这大起大落,她是又昏又醒,反反复复,竟有些失了智的模样,如此闹了半个月,也被郭氏封锁了半个月。
“怎么会这样呢?我是为了臻姐儿好哇,我都给她看了,那朱家、金家,可都是好人家,嫁过去保准一生无虞,我的臻姐儿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
“她不是说了,她还感谢着我呢。她不是也盼着嫁人吗?我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她留下来,我看着她嫁人,陪着她,我伺候她,不好吗?”
“她怎么这么没心肝!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她要去外面做什么啊?”
“她要是不愿意,便告诉我,就是和我闹,和我吵,怎么样都好,怎么能留下那么个不咸不淡的信,就一走了之呢?”
李姨娘便成天这么念叨,郭氏每每提到这位,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终还是曹氏看不过眼了,发了话,放出欢儿、分儿来,让她们带着李姨娘搬去了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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