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怎么回事?”汝贤问道。

“周全儿去润州已经回来了,便叫他过来问问话吧。”汝惠道。

“阿诺,你去叫周全儿过来一趟。”妙清道。

这三位成日没什么正经事,便常聚在竹枝轩吃吃喝喝,也兼着聊聊八卦,不过这次的事,倒也不算八卦了。

“当年大哥进了官府,皮都脱了一层,这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汝惠忧心忡忡。

“周全儿到了。”阿诺说话间将周全儿领进了屋。

“也别站着回话了,这儿有小凳子,坐下说吧。”汝贤发了话。

“好嘞。”周全儿答道,也不推辞,便直直坐下了。

“我们也不说废话了,叫你来,你必定也知道所为何事。”

“是润州那边的情况吧?”

“自然。”

“回大小姐、二小姐,并臻小姐的话,前几日小的是去了趟润州,探了探虚实,也不敢扯谎,便一一向几位道来吧。”

“告咱们家的正是咱们家的佃农,他们纠集了十来号人,闹得邻里人尽皆知的。”

“到底告咱们什么?”汝贤问道。

“说来也奇怪,他们告得是咱们家不顾王法,侵占了他们的田地。”

“这倒真奇了,他们一界佃农,有什么地让咱们侵占的?”汝贤不可思议。

“这正是问题的症结,这帮人告的不是现在的汪家,是几十年前的汪家。”

“什么意思?”汝惠问。

“说句叫人不高兴的话,不过几位小姐也是知道的,我们汪家祖上……也是穷过,那会子哪有钱正经买地。太老爷子挣得一份产业,自然是要回润州的,回了润州必然是要置田地的。”

“这话是不错,可这与如今的事有什么关系?”汝贤问道。

“那时候汪家财力还没那么雄厚,但是又想尽力多买些地,这自然就……”

“用了什么手段了?”

“左不过是改改户籍簿子之类的……”

“别支支吾吾的,说清楚了。”

“大小姐,都是些暗地里的工夫,不知道也罢。”

“不要命了,还不老实说。”

“好嘞好嘞。”周全儿拗不过汝贤,只得继续道:“比如啊,将家里的男丁户籍改到绝户上,这样咱家的税钱可以少交些,另外绝户嘛,那田就自然没人能继承着,也便落到了我们家手里。”

“再有,像挪地这种,在土地册子上,挪些地给别人,这样咱们家收成不变,可是税银却转到别人头上了。”

汝贤、妙清、汝惠三人听了周全儿的吞地大全,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早说了这些事,不干净,没得倒污了几位小姐的耳了。”

“再后来呢,这些人家便因为家中负担过重,破产而成了佃农,是这样吗?”妙清问道。

“臻小姐聪慧,一点就通。”周全儿奉承道。

“瞎说什么,一点就通,有你这么说自家小姐的?”汝惠没好气道。

“呦,我的错了,不过理确实就是这么个理,反正就是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方法,能吞了别人的地,又不用交很多的税赋。”

“那么今日之事又如何了呢?”汝贤问道。

“要说这些糟烂法子,哪个大户人家没用过呢?就是去润州其他富户家好好查查,保准一查一个准,不用这些法子,谁家能拿下那么多地呢?”

“你这话说得,如此这么做便是对的了吗?”妙清虽说心向着汪家,可这般盘剥百姓,还是为人不齿的。

“臻小姐说得是,只是只论告咱们家这事儿,总还是蹊跷,小的也是想说明这点,才如此说得。”

“你的意思是说,这种事并不是一件两件,其他人家也如此,可眼下却单单告上了汪家,其中有些隐情?”汝贤道。

“可不是,再者这些事都是早百年前的事了,那佃农都不是当年那一辈的了,这些儿孙辈的小子们突然想起来告咱们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咱们家在润州并没有和谁家交恶啊?”汝贤也明白过来,只是想不通。

“是啊,三爷也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会在背后这么害汪家。”

“不为了恨,那是有什么利益之争吗?”妙清道。

“也不应当呀,真要为着利,怎么早些年不争,非要这会子争,再者,告过来这些时日,汪家讼师也给分析了,就是告赢了,也并不会指向谁家能获利。”

“那这事儿不就奇了?”汝惠道。

“是啊,那帮佃农不依不饶的,三爷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敲一笔钱,可是我过去了,也和那些佃农聊了,竟没一个愿意拿钱撤诉的。”

“不为了钱?”汝贤更奇了。

“也不一定,也许是背后的人许了他们更大的利,例如官司赢了,他们能脱离汪家,拿回田地一类,虽说有些佃户确实更愿意依附汪家这样的势力,可也总有不少佃户毕生都想着能恢复自由身。”汝惠道。

“你又如何知晓这一层?”汝贤问道。

“大姐忘了,我曾经嫁与……”

“是了,他便是乡绅,想必有不少佃户。”

“嗯。”

周全儿又接着道:“这事儿看着是不好平息了,三爷这才亲自去润州了。”

“竟如此严重?”汝贤问道。

“这事儿就属于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的。”

“什么话都叫你说去了。”汝贤玩笑道。

“大小姐莫取笑小的,这确实是实话,这种事原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每任州官过来,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毕竟也要靠着汪家这样的人家帮着做政绩,所以这事儿啊,到底还是看那州官的态度。”

“这次如何呢?”

“就是情形不大好,一是放任这些佃农闹起来,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再者州官这么做,恐怕和这背后的人,也达成了什么了,是要帮着那人的。”

“如此看来,这次甚是凶险啊,就是与大哥那次比呢?”汝惠问道。

“这倒是不一样的,大爷那次惹着的,与今日的不可同日而语,上次咱们都没处想法子,这次的关窍只在找这背后之人,找到了便可想办法解了。”

“为何这么说?”汝贤问。

“上次是天家震怒,真是无解。这次是州官和幕后人的私下关系,这人情关系总是好打破的,若为了利便更容易些了。”妙清道。

“是了,是臻小姐这个意思。”

“那三爷什么时候有消息?”汝贤问道。

“几位等着吧,三爷刚过去呢,疏通关系就得好些天了。”周全儿答道。

结果,没等来德润,倒是汪时恭、汪德恭父子俩找上门来了。

“爹,你别吵吵了,这会子还是和人家好好商量吧。”德恭不耐烦道。

“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是为你着急?”

“唉,爹……”

“时二哥,恭哥儿,你们怎么来平江了?”曹氏到了前厅,道。

“呦,你们家倒好个排场,就叫个姨娘出来招呼自家人呢。”汪时恭道。

“这是如何说的,我们两家这几年往来得少了不是?现今在这汪府,太太只一心吃斋念佛,我便还能说上些话,太太已是出尘之人了,想必两位也不会硬要叫太太出来吧?”

“这姨娘如何说来,我爹是急糊涂了,这怎么不知道,姨娘能过来,是咱们的幸事。”德恭道。

“哦?看来是有事啊?”曹氏道。

“唉……姨娘可知汪家在润州被告了的事?”

曹氏未置可否,汪时恭继续道:“那起子小人不知受了谁的挑唆,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捣腾出来,一口咬定咱们汪家犯了法……”

“便为这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种事翻出来,我家恭儿仕途要受影响的,本就还没得着差遣,这么一闹,恭儿这辈子不就毁了,寒窗苦读那么些年,就被这些下三滥的贱人毁了啊!”

“爹!”德恭厉声制止自己爹继续说下去。

“倒也不是没有差遣,不过实在是些歪瓜裂枣的……”德恭接着解释道。

“这件事我们是知道的,虽说我们这一脉定居平江了,生意也做到了各地,可润州总是汪家的祖宗根基所在,润哥儿知道这事,就过去处理了,怎么,你们没听说?”

父子俩面露尴尬,讪笑道:“许是错过了。”

“是有可能,润儿去了就直奔汪家祖宅……”

“不提这个了,倒是润大哥去了,可有什么消息?”

“暂且没有风声。”

“这现今都半月有余了,怎的没一点消息?”汪时恭道。

“想来这次是有些棘手的。”

“这州官老儿一定有问题,他们官府的底簿怎么能传出去呢!”

“什么底簿?”

“自然是土地和户籍登记簿子,这都是一式三份的,每户留一份,官府留一份,国库留一份用来计算税赋,这倒好,官府的就这么大剌剌流出来了。”汪时恭道。

“便是流出又如何?”

“姨娘有所不知,这户籍簿子是这样的,头一年会登记一次,每五年又会更新一次,这更新的簿子里也会写明上个周期的增减情况,好比说第一年咱家找人改了簿子,以后每一次都按着第一次的来,可咱家也没法从这最最早的改起,故而改之前的簿子都还是原来的。”德恭解释道。

“故而这次流出的便是没改之前的簿子了?”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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