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耀终于撑开了半睁着的眼皮，低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讶异：“楚楹？”
楚楹没想到，只见过两次面，商耀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是我。”
商耀眼皮一撩，“你怎么来十班了？”
顿了一秒，他想起楚楹这次的成绩，眸子骤然一沉，语气不明：“你把我家里的事说出去了？”
不然，她怎么会考倒数第一？
楚楹注意到商耀周身气压变低，她掀起眼皮，清凌凌的目光向商耀扫来，“我答应过别人的事，还是做得到的。”
“我这次考差，和这件事无关。”她淡淡道。
“那你为什么来十班？”
楚楹嘴角一弯，开玩笑似的说：“来体验十班风情。”
商耀：……
他轻轻“嗤”了一声，双臂枕在脑后，往后仰了仰身。大片阳光倾泻在他身上，他眼睛微眯，睫毛尖缀着碎金，戏谑道：“学霸的爱好果然不一样。”
楚楹看了眼课表，拿出数学书，余光瞥见一旁商耀空空如也的桌面，自然而然问道：“你不拿书出来吗？”
楚楹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周围不少人转头看她。
坐在楚楹前面的短发女生忍不住在底下轻轻踢了下她的桌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商耀淡淡开口：“什么课？”
“数学。”
商耀没回话，只是将自己半拉开的书包丢给她，散漫道：“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数学书，有的话就帮我扔桌上吧。”
楚楹低头看了一眼商耀的书包，抬起头后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她艰难道：“为什么里面有心理与健康的书都没有数学书？”
商耀闻言抬了下眼皮，诚心发问：“心理健康不重要吗？”
楚楹被噎了一下，她泄气似的说：“重要。”
算了，任商耀自生自灭吧。
上课铃打响，一名四十岁左右戴着黑色镜框的微胖女人拿着数学书和长尺走进来，站上讲台后扫了一眼全班，而后开口：“上课。”
“起立。”
班上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一个一个犹如焉了的萝卜，有气无力道：“老师好。”
楚楹跟着站起来，发现旁边的商耀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十分安详。
台上老师似乎习以为常，开始一板一眼地讲课。
十班授课进度缓慢，这堂课的内容楚楹在一班时就已经听过了。她听得有些无聊，转而去观察周围的人。
商耀在睡觉，略过。
前桌刚才提醒她的短发女生没有抬头，垂头在底下摆弄着什么。
商耀前桌的胖乎乎的男生倒是听得很认真，后背绷得笔直，手上移动的笔一直没停过。
……
教室里弥漫着昏昏沉沉的气息，台下不少人东倒西歪，台上数学老师的讲课声显得格外突兀。
突然。
“砰”。
楚楹撑着脑袋的手一抖，发现是台上数学老师用铁尺狠狠敲了一下桌面。
她来十班之前特地看了一下各科老师的名字，数学老师叫杜红梅。
杜红梅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呵斥道：“早上第一节课就困成这样，你们后面几节课怎么办？”
不过，早上第一节课确实就是最困的。楚楹撇了下嘴，默默腹诽。
她转了圈笔，在数学竞赛的练习题册上写下一个答案。
“方茴，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坐在楚楹前面的短发女生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慌慌张张站起来，目光在眼前的练习题上游移。
“根号二。”方茴旁边的男生小声提醒。
方茴抓紧了练习册的边沿，她抬头小声道：“根……根号二。”
杜红梅看见方茴畏畏缩缩的样子皱起眉，“大声一点。”
方茴吸了两口气，大声道：“根号二。”
杜红梅还没开口，就有另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扬声道：“不应该是二倍根号二吗？”
闻言，杜红梅赞赏地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脸上浮起笑意，开口：“余浩天的答案是对的。”
被夸的男生一脸得意地转过头，冲后面的人挑眉道：“看，哥的答案是对的吧？”
杜红梅说完，又转过头瞥向方茴，语气变冷：“方茴，你身为女生，本身数学天赋就没男生好，还不好好听讲，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底下搞什么。”
听见杜红梅的话，方茴垂下头，死死抠着练习册的页边。
“坐下吧。”杜红梅看见方茴的样子，目光里流露出嫌弃。
方茴缓缓抽出椅子坐下，自始至终盯着眼前的练习册没有动过。
又过了半节令人头脑昏沉的课，下课铃终于打响。
教室里的人仿佛又活了过来，说话声和欢笑声随处可闻。
楚楹看见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方茴，轻轻拍了下她。
方茴像是受惊的兔子，被吓得立马直起身。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转头看向楚楹。
“这个送给你，谢谢你之前提醒我。”楚楹打开方茴的掌心，将一颗巧克力放上去。
方茴有些无措，“我……我也没能帮到你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商耀和楚楹关系不一般。她前面显然是多此一举了，招人笑话。
“不，你有这颗心，我就已经很感谢了。”楚楹认真道。
当时教室里那么多人，却都束手旁观等着看戏，却只有方茴主动帮她。
方茴愣愣地盯着手心里的巧克力，不知道为什么，泪意再次涌了上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了桌子上。
楚楹见状，抽出纸递给她。
方茴喉头哽塞，声音听起来也含糊不清：“谢谢。”
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小声嘟哝：“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做什么事都是。”
“刚才上课的时候，我实在是太丢脸了。”她咬唇道。
顿了顿，她又神色恍然，失落道：“其实杜老师说得对，我就是不如别人没天赋还不努力学，都是我活该的。”
楚楹轻轻拉住她的手，“不是你活该。”
她想起课上抢答的余浩天，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明明余浩天也没怎么听课，他还坐在教室正中间，台上一眼便可扫到，偏偏杜红梅没有一句苛责过他。
当楚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方茴叹了口气，无奈道：“杜老师就是喜欢数学天赋的男生，她经常在课上夸他们。而班上数学不好的女生，她就老是说我们脑子笨，教了多少遍都教不会。”
楚楹今天听了会儿杜红梅的课，只觉得她照本宣科，思路死板，很多细节的地方也没解释清楚。
教了很多遍都教不会就没有可能是教学方法有问题吗？
不过，楚楹暂时没有吐露自己的想法，她决定再听几节课观察一下。
她转向方茴，“大多数人的智商都在正常水平，只要用对学习方法，加上一定程度的努力，就能学好的。”
“你不要看低自己了。”
“是……是吗？”方茴怔怔地看着楚楹，语气带着不确定。
“当然。”
正当两人看着彼此笑起来时，一直趴在桌子上的商耀缓缓掀开了眼皮。
“你们说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