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梦驾着马车一路疾驰,按照星星的指引,往上清派的方向去,她也希望路上能见到医馆,好为云清抓一些药材。
“师妹!”马车内,忽然传来了云清的声音。
钟寒梦忙勒马,探头去看云清的状况。
“有人跟着我们。”云清说,“从三个方向跟过来了。”
“我也察觉出来了,想仗着马快甩掉他们的。师兄你有更好的法子?”钟寒梦问。
云清点头,授意钟寒梦剪下三个纸人,他取自己的舌尖血滴在黄纸剪成的纸人上,吹了一口气。
霎时间,那三个纸人活了,跳下车去,被风朝三个方向卷了去。
“这虽不是幻阵,但对付寻常人是绰绰有余了。好师兄,这一招你学得最好,回头也再教教我。”
云清却摆起了架子:“当初师父教的时候,你满心要去抓鱼不肯认真听,现在便知道后悔了吧。”
“哼,我只是假装求一求你,你还拿起了乔。”钟寒梦傲娇地扬起脑袋,“反正我再也不离开师兄了,师兄你保护我,我也不用学。”
“你倒是会使唤人。”
二人谈笑间,云清手上剩余的黄纸忽然着起火来。
“他们都着了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追过来。”云清摸了摸嘴角的血痂,“你一路操劳,应该是累坏了,换我来驾车吧。可恨我元气大伤,否则早已叶行百里了。”
“你呀,别逞强,歇着吧。”钟寒梦努力睁开眼睛,“下一个镇子在十里外,到了那儿,再换你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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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瘦棠下山,在雪地上寻到三路追兵的影子,他心急如焚,担心钟寒梦落入了他人手中。
待他追到近前才发现有两路追兵不知何故,好端端地竟直接策马走到冰面上,落入了冰窟中。
金瘦棠蹲下身,在地上捡到三个纸人,他心里便明白了。
定是他师兄妹二人设下障眼法,将追兵引到此处。
那还有一路追兵去了何处?
金瘦棠抬头望天,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
云清和钟寒梦修为都不低,能识破他们障眼法的必定也是道门中人。
而近来,金瘦棠曾听过一个传言,有人为抢夺《阴山十志》,已纠集数十位散客高人。
想到此处,他眉头皱起,极目远眺,眼神中沉积了如南山之雪一般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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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寒梦已经驱车来到了最近的小镇。
因着连日的大雪,道路冰封,街上也没什么人烟。
行人一个个瑟缩着快步走过,并无人注意这辆外来的马车。
“那些杂鱼,也想拦住你我的去路?痴心妄想!”钟寒梦把马车停在路旁,走进医馆里面。
医馆才开门,伙计们打着哈欠嘴还没合上见有人来,便急着上前献殷勤。
钟寒梦自己报了药方,让伙计把药煎好。
随后她把云清扶了进来,让他找了个地方换身干净衣服。
不多时,药煎好了,伙计眉开眼笑地端来,就站在一旁。
碗沿离云清的嘴越近,伙计的眼睛就睁得越大。
云清眼神一冷,手指一松,碗啪地落在地上碎了。
霎时间天地间风云变色,砖瓦的屋子顷刻间化作飞烟消散。
碗碎裂了,可溅出来的却不是药,而是无数挣扎扭动的蜈蚣。
半空中传来一尖细的声音:“想不到竟然被你们识破了?”
钟寒梦轻蔑一笑:“你们的阵法,太过拙劣。”
“果然是阴山派最后的徒弟,不错。”那声音一阵冷笑,“可惜,我们来了十几个人,你觉得你们还能撑多久?”
“那试试。”
钟寒梦破了此阵,又驾车带着云清一路往北。
很快,她就后悔了她所说的试试。
他二人本就有伤在身,加上连日奔波,道术再高也经不起车轮战一般的消耗。
最终在一道峡谷内,存活的十三名散客前后夹击,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交出那半部 《阴山十志》便留你们一条全尸,否则我定叫你们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说话的人是个穿月白色的道人,一身装束不伦不类,臂上挎了条雪色拂尘。
云清旧伤未愈,只勉力将剑插入地面才能支撑着身体。
钟寒梦把手撑在云清的肩上,她脚步虚浮,也是真气耗尽了。
“依我说,还是应该学老怪的法子,”另一名黑唇的裸着上身的壮汉说,“谁也不能保证她交出来的东西是真的,直接把她师兄妹二人扔进丹炉里面,烧它个七七四十九日为上。”
“我觉得黑唇老弟的提议甚好。”
“那便先杀了吧。”
一行人达成一致,便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方才收起来的能为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云清看得出来他二人不是敌手,他一手负在身后,弄破指尖,用自己血写在黄纸上画下符箓。
“师兄,想不到你我二人一生骄傲任性,今日要在这阴沟里翻了船,”钟寒梦站在云清的身前,从小到大,她都受师兄的庇护,如今该轮到她了,“等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走。”
云清趁她不备,将纸人贴在她背上。
钟寒梦察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拖离战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的师兄也愿意为了守护她而付出生命。
“师兄!我不走!”钟寒梦想扯下身上的符纸,“你若为我而死,我苟活于人间又有何意义?”
“师妹!别管我!你快走!”云清扭头怒斥着。
“好一场感人至深的师兄妹情谊,”黑唇抹了抹自己嘴角的口水,“来都来了,还是孩子,快过年了,都别走了,一起归西!”
钟寒梦扯掉了背上的符纸,跑过去扶住了云清。
云清本就过度消耗了,再望见钟寒梦自己断了最后的生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笨蛋!”
钟寒梦死死地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白衣道人扬起拂尘,打算一击结果两条性命。
正当此时,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震颤。
白衣道人几人稳住了身形,警惕地盯着地面。
地上的雪扬了起来,如同被击打的鼓面。
云清下意识地握紧了钟寒梦的手,同样警惕地望着四周。
地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黑色的不知名虫子慢慢地爬了出来,初时只有一些,在雪地上突兀得仿佛溅在白纸上的墨汁。
缝隙越来越大,虫子还在源源不断的爬出,整块地方都像是被墨水浸透了一样。
白衣道人顿觉不妙,一吹指尖,燃起青黄的火焰来,他将这火朝地下挥去,试图驱赶这些奇怪的虫子,可是却无用。
众人疑惑间,却听到了黑唇的惨叫,只见他整个人瞬间被虫子覆盖了,而随着虫子齐刷刷的啃咬,黑唇很快化作白骨散落在地。
其他几名散客要叫嚷起来,他们被黑虫袭击,无处藏身。
白衣道人法术更高,勉力支撑着。
钟寒梦却发现,虫子根本不靠近她,因此她忙一把抱住了云清师兄,不叫那些虫子伤他半分。
白衣道人这边也发现了蹊跷,准备挟持钟寒梦。
此时地面猛地陷落,成千上万条黑蛇破土而出,扭动着如喷涌的泉水将一人众星捧月般地撑起。
白衣道人惊讶地望着这被群蛇簇拥的年轻男子,男子浑身的肃杀之气,如同堕落的神明。
钟寒梦也惊讶极了,她感觉得出来人是金瘦棠。
奇了怪了,摄魂阵理应杀了金瘦棠留下魏夜山才是!
眼见白衣道人要对钟寒梦不利,金瘦棠一扬手,掌中显出三道墨痕,墨痕破体而出,击落了白衣道人的拂尘。
白衣道人见无法得手,足尖轻点,愤愤逃离。
金瘦棠并不追那道人,他的目光只为钟寒梦停留。
眼见她抱着昏迷的云清,虽然心知她只是为保护云清,可金瘦棠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你若是继续抱着他,他便死的更快。”金瘦棠冷声威胁着。
钟寒梦顾不得许多,只转向他,恳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用手指按住了唇。
月光下,他高高在上 ,浑身洒满月光如同堕落神,脑海中无数次闪过令她痛苦的想法,可最终,他也只是轻轻按住了她的唇。
知道她一开口就是为了她的好师兄,所以宁愿她不要说任何话。
她盈盈的泪充斥了眼眶,里面写满了无尽的哀愁和担忧,不像是她了。
金瘦棠向她伸出左手,钟寒梦低头思考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站起身来,投向了他的怀中。
金瘦棠迫使她靠在自己怀中,而他看向云清的目光则充斥着挑衅的意味。
一行人回到桐山上时,已是深夜。
金瘦棠指派了丫鬟去照料云清。
可钟寒梦深知普通的药材并没有用,因此咬了咬牙,坐在了镜子前梳妆。
一根蜡烛都要燃尽了,钟寒梦还没有等到他,所以,她主动去了他的屋子。
金瘦棠正撑在桌上,听得屋外响动,立刻转而靠在墙壁上。
门开了,他的小蝴蝶伴着漫天的雪花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
钟寒梦靠近了他,他感受得到她身上还带着外面雪的寒气。
“我来做你的妻子。”钟寒梦解下披风,里面她只围了一条白色的绸缎,勉强的遮住了身体。
她按着之前他教过的,去解开他的腰带,学着低眉顺眼地侍奉。
“既然下了投怀送抱的决心,是不是应该更知趣一些?”金瘦棠语气冷淡,手指轻轻顺着她的鼻梁划下去,指尖掠过她的鼻头,掠过她的唇峰,还有她光洁修长的脖颈,最终落到她包裹着身体的绸缎上,只要轻轻一挑,绸缎便会顺着她的身体滑落。
金瘦棠的手指在绸缎上摩挲着,仿佛一把悬在头上的钝刀。
钟寒梦咬紧了嘴唇,她害怕得发抖,可她自己解开了绸子。
不知道该如何侍奉,她也只能咬紧了牙关,按着他的喜好,从脖颈处吻起。
“穿上衣服吧。”
察觉她的颤抖,以为是害怕和厌恶,金瘦棠冷冷地推开了她。
钟寒梦毫无防备,被推得坐在地上,她只能把手臂环绕在身前,来遮住自己的身体。
“旁人送了个歌姬陪我,我想她应该比你更懂得如何侍奉男人,”金瘦棠说,“或者今夜你留下来伺候我们?”
钟寒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不要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魏夜山已经没了,”金瘦棠说,“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金瘦棠本以为她会红了眼眶跑出去,谁曾想,她只是脸色煞白,默默地捡起斗篷裹住了身体,又重新回到风雪中了。
金瘦棠按住了心口,缓缓地走到了门口,想推门看她,却又收回了手。
他转头看向方才他靠着的墙壁,那里印染了骇人的血迹。
白衣道人还是伤到了他。
如果她知道他受伤了,也会为他掉眼泪吗?像她为云清做的那样?
可金瘦棠终究没有问出口,易怒暴躁如他,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害怕亲耳听到她说从始至终压根没有一丝在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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