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事是肮脏

邢台上一众男女被绑住手脚,他们的腰背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他们其中有人神情恍惚、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心如死灰,但不管如何,时辰已到,官员在上方宣读往他们的罪名,底下又是一阵怒骂声。

在肃静的声音后,官员摆了摆手一刀下去,几个头颅利落的滚落到四周,喷洒的鲜血将本就清洗不净的邢台再次染红,围观的人群传来一片叫好之声,真真是大快人心。

正午的日头尤其毒辣,浓重的血腥气伴着逐渐离去的人群走街串巷,久久不散。

刚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出,青垚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正等待官兵撤退后离开呢,一转眼青垚却注意到不远处柳树旁那双通红的属于少年人的眼睛。

眼前之人与记忆之人重合,同样的地点,几年后却早已物是人非。

后面那一顿饭青垚吃的无味,这世间从来都不会只有美好,或无视或忍受罢了。

一路徘徊到了黄昏,青垚走到了护城河边,好像曾经有人说过,如果实在想不通也不想与人交流,那便一个人去繁华的平静处走走。

青垚本该引起关注的,但好在此刻人不多,身上的衣物也朴素的说的过去,青垚带上草帽捡起石头打了个水漂。

没什么成绩,或许是此刻人本就心不诚。

青垚坐了许久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也不知自己因何而困惑,也不知是勾引还是试探,一缕清浅的黑气悄然绕上了他的手腕。

白绫即而覆盖在了他的眼上,看着有些抖动却大胆的黑气,青垚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他今天才刚说什么来着?

好吧,看来他还没探查到那黑气的来源,属实惭愧啊。

青垚眨眼将白绫隐去,他此时本就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能量,也不差这一点了。

寻着黑气,青垚一路走街串巷,最终却停留在了一间有些简朴的宅子前,抬头只见上方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中书令第。

还是有些熟悉,青垚又想起了一些记忆,明明刚刚才见过另一位,才这么快他却要偷闯他人的府邸了。

青垚有预感自己往后遇到的事情不会太顺利,停止身体能量的运行,青垚的身形逐渐消散在风中,在宅子一侧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青垚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借力,双手往沿上一撑顺利就落到了这宅子里。

他拍了拍手将眼上的白绫放了出来,寻着那几欲快要消散断气的黑气来到了一院落的门口。

这里...怎么说呢绝对是青垚平时不会踏足一步,离老远闻到这浓重的药味绝对调头便走的地方。

此刻青垚心不甘情不愿的在院门口踌躇着,好在并没有让青垚多纠结,不一会,一位白发苍苍十分朴素的老人便自屋子中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无比漆黑的汤药。

这味道,青垚自闻到开始便再没松过眉头,就是不知道是谁要经历这份苦楚了。

因为这味道,青垚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奇怪的是,虽然此刻确实是有一缕黑气自老人身上而出,但青垚再三观望,却见老人体内却是无一丝黑气聚集。

那是从哪里来的呢?青垚皱起眉头但也并不能从脑海庞大的知识网中找寻到答案。

眼前的老人停下了,青垚也便下意识停住脚步,回神。

老人有些佝偻的背影挡住了视线,青垚再一次将白绫撤掉,只见那老人衣衫破旧,上方还有些暗色的痕迹,此刻他正耐心的对眼前人说着什么,那简单的动作都弄得头上稀疏的头发快要脱离那朴素的木簪。

青垚移动脚步,看到的却是一名呆滞的少女,大雨瓢泼的哗啦声仿佛近在耳边,那濒临死亡仍不认命的面容与此刻的呆滞重合。

‘中书令之女—玉容’

而此刻玉容却是丝毫听不到老人的话语,只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方向,眼中的泪却仿佛永远流不尽,那一瞬间青垚想到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就这样说了几句,那老人十分习惯的叹了口气,而后掏出一香囊举在玉容眼前晃了晃,终于她动了,玉容缓慢的眨掉眼下已续满的泪水,而后将香囊一把抓过,身体不平衡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手掌有了道道血痕,但玉容只抓着香囊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

那老人也是一惊,急忙将她拉起,但顾及手中的汤药,便一只手捂住了她的鼻子,一只手将整碗汤药怼到了她的嘴边。

“人死不能复生!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要不是你是老夫的弟子,也不会浪费这药材!”

只见玉容好似突然回过神来,她脸颊还带着泪水,手里紧攥着香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那老头,一鼓作气将那苦药一把闷下,而后手腕一甩,那药碗登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谁稀罕当你的弟子!当初是你求着我!什么狗屁天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现在我有什么好稀罕!”

那老人家也是被气急了,一把抓住玉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堆残渣旁“那你说你还有何用处,哭闹多日,结果呢?连已故好友赠与的旧物都守不住,今日那些家仆行刑,你能踏出这院子一步吗?”

他说的对,玉容卸力般跪倒在地上,那堆黑色的残渣已被风吹散了大半,此时她将手撑在一旁,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用手碾过一点,只见它们已在手中化为一点焦黑的碎粉,顷刻间了无痕迹。

玉容开始面色青紫的干呕起来,那老人眼疾手快的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手中的鲜血将白布染红,玉容整个人卸力的倒在了地上,她看着远处的天空,两眼一闭直接昏死了过去。

见证了这一幕,青垚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黑气的事现在也不是很急了,现在他先离开吧。

这一天内接受的事情太多了,青垚回到天神殿中还未开始回忆,脑子便因过载快速入睡了。

***

第二日清晨,敲门声响起时青垚才刚打算用能量为自己挽发。

放下手中的东西将门打开,入目是多样却依旧素雅的发饰,青垚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像是第一次他来到这个小世界祐宁踏雨而来的样子。

“仙者,好久没见。”许多年后,祐宁的声音中又多了几分沉稳。

“对啊,好久没见。”青垚刚睡醒的脑袋还有些迷蒙,声音里也带上了对此刻怀恋的迷茫。

“我今日奉父王之命来为仙者制作通关文书,不过这其中步骤有些许复杂,还望现在能与我移步至天神殿会友的偏殿当中。”祐宁说话时总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青垚刚想点头却想起自己尚且还散落的头发,这好像不是很可以。

只一眼祐宁便看清了他的困境“这天神殿我也许久未回来了,望仙者允许我在此处闲逛一会。”而后不等青垚反应,微笑着后退几步往院外走去了。

青垚不得不感叹,身为皇子,祐宁照顾他人、在小事上实在对他们实在太过宽容,但这也意味着对自己的压迫,就像刚才,把自己当做靶子,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青垚再次推门时便看见祐宁站在不远处的落叶堆上,背靠着大树在眺望远方。

此刻他以完全放松下来,至少他还未注意到青垚这边,当青垚走近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下方竟有了一点乌黑的痕迹。

“最近歇息的不好吗?”声音突如其来,祐宁被吓到了仍保持着仪态微笑着转头答话:“近几个月我在父王跟前伺疾,夜间一点响动便容易惊醒,小事而已,仙者不必介怀。”

青垚点点头,而后接着追问“仅你一人伺疾吗?你的两个哥哥呢?”

“仅我一人。”祐宁回答的有点艰涩。

“为何?”青垚却仍不知眼色的询问。

因为民间朝堂皆在赞扬他的孝心,只是这话未免太过功利野心,祐宁顿了一下,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是名声还是孝心?”青垚停下了直勾勾的盯着祐宁

祐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皆有吧。”而后也直直的看了回去“仙者觉得呢?”

“我觉得你被困住了,吃力不讨好罢了。”祐宁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青垚接着说“恕我直言,于一位帝王而言孝心,在朝臣与百姓心中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伺疾几月,能在你手中的政务还剩多少,整日在宫殿中,你又能接见多少朝臣?奏折能到你的手上吗?”

祐宁身侧的拳头半握,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青垚才又再开口“我记得,你以前为了秋猎有个好的表现,便去找方丈争论。”

“那并非君子所为。”沉默了很久,祐宁最终也只能给出一个很淡的回答。

“所以你便将自己阉割至如此地步?”

整个人被完全剖开暴露在空气中,祐宁深吸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声音里是每晚将他困住的迷茫“我不知该如何,我从小便生活在此处,在宫中,我也只会如此。”

见他如此青垚也不再逼迫,他也跟着放松下来,比起在问祐宁,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种情绪,一种性格,人们为它专门造词,甚至到如今仍广为流传,我们未做不可为之事,到底为何,便是不愿放过自己这小小的底色呢?”

他们对视一眼,最终祐宁率先笑出声来“不愧是天上之人...”

“不知,因是凡俗圣人之言、君子之道皆对他们秘而不宣、规避如蛇蝎吧。”祐宁的笑意还停留在嘴角,但知道,他又还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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