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三楼,喻冉和叶问夏点好的菜已经端上来。见云徽回来好奇的问黄月珊找她干什么,云徽便把适才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省略掉其中黄月珊说许清屿的话。
“她怎么突然就跟你道歉了?”喻冉问。
云徽摇头。
叶问夏刷到黄月珊刚发在论坛的帖子,帖子内容大概是她在缩着的柜子里找到了钥匙扣,承认了自己的粗心大意,对这段时间给云徽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希望云徽可以不计前嫌。
叶问夏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字我都认识,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
喻冉吃着西瓜,捏着嗓子,“我都道歉了哎,你还要怎样。”
叶问夏:“........”
云徽笑出声,“喻老师,考虑报个配音班多向发展吗?”
喻老师不太舒服的咳了咳嗓子,摆手,表示自己发展不了。
不管黄月珊语气如何,钥匙扣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下午文化课考试,云徽和叶问夏、喻冉分别。学校的考试是将各科各院打乱交叉的,前后左右都不是同个专业的人。
云徽被分到经管三楼,根据桌上贴着的考试信息找到自己位置,准考证学生证身份证放在左上角。
预备铃拉响,考生陆陆续续进来,空调风扫过,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云徽抬头,许清屿单手揣兜进来,见到她时眉梢挑了下,在她左边位置坐下。云徽垂眼,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觉得,最近是被好运眷顾了。
许清屿靠着椅背,慵懒而随意,除了一支笔和证明什么都没带。监考老师走进教室,让所有人把资料和手机都上交后开始分发试卷。
教室只有空调和笔在试卷上写字的声音。
许清屿按回自动笔的弹簧,余光不经意往旁边一瞥。
云徽低头专心认真在试卷上书写,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教室,将她白皙恬静的脸半笼。
桃花型的眼尾微微上扬。
她写得不快,但每一下都早已在脑中自成一行,写完她扣上笔盖,检查了一下试卷,确认没有漏掉的题目,举手提前交卷。
取了自己的东西,经过考场后门时云徽往里面看了眼,许清屿也已经起身交卷,她脚步不禁放慢了些。
身后传来沉闷脚步声,云徽佯装低头专心看手机,走得很慢的样子,一阵冷杉味拂过,许清屿从她身边经过。
他走得不快,双手揣兜长腿迈得不急不缓,脊背笔直,许是低头做试卷脖子不舒服,他左右活动了下,像极在篮球场上赢了对方三分球的样。
肆意带着嚣张。
云徽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在他身后,偷偷拿出手机,对准那个背影。
快门按下。
身高腿长的少年与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被定格进相册。
夏日阳光,梧桐,少年。
一切都恰到好处。
云徽将那张照片放大,想设置为桌面又怕被人发现,只得设置为微信聊天背景。
—
两天后,期末考试顺利结束,其他人都收拾东西拖着行李箱大包小包踏上回家的路途。
叶问夏和喻冉多留了两天陪她,走的时候叮嘱她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她们打电话。云徽一一应下,帮两人提东西到门口,三人拥抱了下,挥手告别。
放假期间曲京是允许学校留校的,只不过需要导师签字批准,大一开始云徽便同导师说过自己的情况,导师都会在放假前夕给她签好批准条,交给学校。
时间还早,她先去舞蹈室练了两个小时,吃过饭动手将宿舍做了个大扫除,做完时腰酸背痛,后背起了一层汗,衬衫紧贴着脊背。
洗澡出来,也不打算出去吃饭了,拆了一包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填腹。
手机震动两下。
是喻阿姨发来消息。
“小云老师玩游戏吗?”
是赵浩轩。
云徽回:不玩。
“好吧,不过小云老师不能忘记我们的约定哦。”
云徽轻笑。
他记性还挺好。
【没忘。】
赵浩轩不止记性好,这次期末考试恰巧考了之前云徽教会他的那道题,这次他写了很标准的解法答案,得了二十五的满分应用题分,比较之前上课就打瞌睡得0分进步很大,得了不少奖励。
放假喻阿姨带着赵浩轩回了一趟老家,上课时间改到傍晚。
云徽去上课时赵浩轩还穿着美国队长的紧身衣,拿着盾牌在客厅模仿电影情节战斗,听见门铃蹦跶着来开门,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小云老师你来啦!”
相比之前,小男孩热情很多,喻阿姨切了好大一盘水果,将书房门带上不打扰他们上课。
云徽先看了一下他上学期的所有试卷,针对他的问题开始讲课,赵浩轩配合的听,一节课结束时,赵浩轩就提出兑现之前的诺言。
云徽跟他打了三局游戏,三次第二,最后一句结束时赵浩轩胖乎乎的脸紧皱,发出一声老成的长叹。
上完课喻阿姨刚好做好晚饭,留她吃饭,云徽笑着婉拒了。
出门时,赵浩轩邀请她明天一起玩游戏,“小云老师,明天我的游戏机就到了,有几百种游戏。”
云徽摁了下行键,回答:“看你明天作业完成情况。”
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赵浩轩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
夏日的夜来得晚,七点夕阳还露了半边脸在外面,空气中翻滚着热浪,云徽撑着伞,准备在附近随便找个餐馆吃饭。
目光在附近搜索,有一辆计程车靠边停下,她往后退了两步让开,正好看见许清屿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沉黑色的衬衫,袖子挽到胳膊,小臂线条流畅,冷白肌肤上攀附着一片鲜红,红得刺眼。
“许清屿。”她轻喊。
许清屿顿住脚步,眼皮微掀朝她看来,薄唇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黢黑的眸深如幽潭,里面聚着狂风骤雨。
“你怎么了?”她小心的、担忧的问。
许清屿声音淡淡,根本没当回事,“没怎么。”
云徽眼睫微颤,目光落在他仍血流不止的手臂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就两分钟。”
不给许清屿开口拒绝的机会,转身跑开。
看着弱不禁风的身板跑起来倒是跟兔子似的。
许清屿扯了扯唇,讶于自己居然真站在这里等她,从烟盒里磕出支烟,银质打火机“咔嚓”一声冒出青橙色的火苗。
低头,点燃。
打火机“哒”地一声合上。
两分钟,他倒是想看看云徽要做什么。
一支烟抽完,云徽跑回来,因为奔跑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额头布满汗珠。她微喘着气,将手里的塑料袋打开。
里面是碘酒,喷雾,还有纱布。
“伤口要及时处理,否则有可能感染。”
她温声说着,拉着他往一旁用来歇息的长椅上走。
许清屿也真就被她带着走,坐在长椅上,看着她将自己袖子又往上挽了一圈,从包里拿出纸巾将手上的血擦拭掉,然后拆了棉签和碘酒。
“会有点疼,我尽量轻一点。”她说。
女孩目光清亮如月,低头专心小心的处理伤口,生怕弄疼他似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许清屿心口像被蜜蜂给蛰了一下,却找不见蜂刺在哪里。
眉宇间的戾气被敛收,他听见她问:
“怎么会弄成这样?”
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眼皮垂下,思绪拉回到几个小时前。
他又接到老宅那边打来的电话,许宗元的病又犯了,并且比之前严重,不止砸东西,更是要砸了他母亲和外婆的牌位。
他匆匆赶到时屋内一片狼藉,牌位碎成了两片,安静的躺在地板上,许宗元仿佛还觉得不够,一脚踩上去,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名字被他踩在脚下。
许清屿脸色阴沉,揪着许宗元的衣领将人推开,佣人上来拉,来劝,将散落的牌位捡起来,双手递到他面前。
许宗元目光鸷毒的看着他,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的亲儿子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许清屿松开他,回身将灵牌握在手心,身后有人惊呼,他听见许宗元的谩骂,回头就见一把刀迎面而来。
来不及躲,他抬手挡。
刀刃划破皮肤,血腥味在空气中翻涌,佣人们被吓坏了,嚷嚷着叫医生给他拿医药箱,许宗元却觉得还不够,这次许清屿直接夺过他的刀,锋利的刀刃抵上他的脖子。
“你要是想提前下去给我妈赔罪,我可以成全你。”
许宗元怒骂,“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早知今日,当初老子就该把你掐死!”
许清屿嗤笑,声音又冷又沉,“对,你当初就该把我掐死,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把你掐死。”
许宗元抄起手边的东西就要砸,许清屿这下没客气,捏着他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将胳膊翻转,讥讽,“你已经老了,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耀武扬威。”
他抬眼对拿着医药箱出来的佣人道:“给他打针。”
半管针剂被注射进许宗元胳膊,他想反抗奈何两个男保镖将他死死摁住,渐渐的,许宗元安静下来,许清屿瞥了眼药箱里所剩不多的镇定剂。
“没有下次。”他声音阴沉,像深冬里刺骨的寒霜。
两名保镖连忙答应,将昏睡的许宗元扶上楼。
“少爷,你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许清屿眼也没抬,“死不了。”
他坐下来,将碎掉的牌位一点一点黏上,他黏得很仔细,一点一点的,直到跟之前一样。将牌位重新放在位置上,点了一炷香敬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房间很空旷,除了牌位就是照片,照片上两个眉眼相似的女人笑得温婉大方。
.......
迟迟没听见他说话,云徽也没追问,好在伤口不深,不然只能去医院。
将伤口处理干净,把纱布展开沿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一圈圈缠绕,末端打了个死结。
“好了。”她将东西收捡好,“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明天要把纱布拆了重新擦药,如果有任何不对要马上去医院。”
她声音温温软软,像盛夏中的清风,“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如何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许清屿滚了滚喉结,狭长黢黑的眼微敛,掩盖里面一闪而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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