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站在镜前,轻轻将手覆在脸上,距离上一次见郑佩屿,眉眼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身形瘦了,头发比那时更长了点已是齐肩,他在下意识蓄起长发。
假期时妈妈谈起说他头发太长了,要不要去发廊花十块修一下,明鸾说他想留着没答应。
那时他自以为往后和郑佩屿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潜意识里还是想将长发留起,只是因为郑佩屿评价过的一句好看。
他第一次抽烟,也是在得知郑佩屿即将出国的那天晚上,五块一包最便宜的烟在黑暗中燃起一抹明明灭灭亮橘色的光,廉价香烟的味道他并不习惯,连拿烟的姿势看起来也不甚潇洒。
他假装像每一个落寞失意的人熟练吞云吐雾却呛了好几口,至今仍很不理解为何会有人会将抽烟当作一种排解消遣的方式。
或许是自己的祷告太过虔诚,上天看到了,郑佩屿并没有消失而是来到他身边。
那条信息还静静躺在他和郑佩屿的聊天界面上,他在收到消息后的三分钟内回了一个“好”,对方随即发来地址和时间。
明鸾拿起一副度数和自己适配的隐形眼镜,对着镜子极度不熟练地戴上,费力眨了眨眼,多余的护理液拌着泪水溢出。
衣柜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大多都是从高中穿过来的旧衣服一直没丢,有几件“老古董”甚至是初中时母亲故意买的过分肥大的衣服,现在他穿起来略短但还是能套上。
微微皱眉手指划过那些略显陈旧的衣裳,最终挑的一件比较新的还是弟弟明澜不喜欢抛给他的。
比较节省的家庭可能会出现哥哥穿不下的衣服给弟弟的情况,但在明鸾家却是反过来的。
在他们家弟弟明澜才是全家人关注的重心,所有人都以明澜的考虑为先,原因很简单,明澜是个娇媚柔弱的Omega,而明鸾只是个Beta。
明鸾难得的好好打扮了自己,奔赴名为爱的窠臼。
希望自己下次流泪是因为太幸福。
夜色沉了下来,他第一次站在酒吧门口,仰头看着上面的霓虹牌匾,瞳孔中倒映出一抹绚烂的光华。
从前他视这里为洪水猛兽,从来没去过,加上印象中的高消费更是对此敬而远之,无措地在酒吧门前酝酿许久,引起路人纷纷侧目,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热潮山海般涌来,小范围空间内各种荷尔蒙混杂在一起,劲爆炸裂的歌曲震耳欲聋使人心潮澎湃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不论Alpha、Beta还是Omega都沦为**的化身、肆意摇曳身姿炫耀美妙的肉.体。
明鸾这个习惯性挎斜挎包的单纯青年活像小绵羊进了狼窝,他皱眉频繁说着“抱歉”在其间穿行,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寻觅郑佩屿的踪影。
肉贴肉、人贴人,在不知道被谁摸了腰和屁股局促站在原地惊慌失措时,一只温热干燥的属于Alpha的大手将他拉出舞池。
郑佩屿脸色有些发沉,默不作声地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周围几个对明鸾不怀好意的Alpha被极优Alpha的威压震慑,脸色苍白不太好看。
带人上了二楼,卡座上已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Alpha居多,还坐着几个Omega,Beta只有明鸾一个。
郑佩屿一直拉着明鸾的手腕没松开,直接来到最中央的位置坐下,明鸾本想按照习惯去最角落的位置,但郑佩屿不松手,他只能跟着在Alpha身边坐下。
这里是半开放式的,从这能居高临下看到下面的场景,流光溢彩的灯流淌在每一张享受激情和青春的脸上,想来刚刚郑佩屿就是遥遥站在这里亲眼捕捉明鸾的张惶。
自然有人将目光投向明鸾,一个Omega走过来打招呼,“你是谁呀?亲自被郑哥带上来,待遇不要太好哟。”
他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馨香,Omega唇上涂着润泽的口脂,皮肤白皙透亮大眼睛眨呀眨,声音是透着撒娇般的软媚俯身看着自己。
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的Omega,明鸾感觉自己手心在微微出汗,他也想站起来报以礼貌微笑,但右手还被郑佩屿抓着。
郑佩屿恍然未觉明鸾的尴尬,没有理会面前的Omega,右手端着酒浅浅抿着不时与身边的人交谈两句,面上看起来无丝毫异样,私下却借着酒吧昏暗的光好似上瘾一般肆意玩弄明鸾的手。
左手从明鸾手腕滑到手背,在明鸾想缩回时轻轻摩挲掌心那块嫩肉,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指尖轻点像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捏捏手指上的肉,在触及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时锲而不舍地在那块流连,尔后侵略性十足地慢慢五指交叠。
明鸾低下头脸颊通红,手是人类最灵活的器官遍布敏感的神经,被这样抚触令他浑身过电般酥麻,思绪飘渺眼神略微涣散。
见明鸾长久不回答,Omega勉强露出一抹笑,“怎么了?很难回答吗?”
郑佩屿突然抬头直视Omega,“你没闻到吗?”
“什么?”Omega神情有些错愕。
“他身上都是我的荷尔蒙气息,”郑佩屿偏头示意了一下明鸾,眼神有近乎偏执的疯狂,但他很好的敛在唇角的微笑里,“他是我的、”
良久的停顿才换来后半句,“小麻雀。”
明鸾露在外边的耳尖变成一片艳粉,已开始无地自容,特别想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卡座里。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一个Alpha站起来面朝众人举起酒,“现在我们聚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共同的朋友——郑佩屿即将踏上异国他乡,可能近期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看到他了,所以有什么想说的话大家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刚说完就有人跟着起哄,“喂,这祝酒词俗不俗啊,老班长你又把你平时那套搬到这里了。”
“说的和同学告别会似的,不准这么煽情哈,今晚咱们就高高兴兴地喝,快快乐乐地玩。”
“……”
作为主角,郑佩屿却没说话,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要不就是在玩明鸾手指,玩橡皮团似的时不时捏一捏、掐一掐,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上面了。
“酒来了、酒来了!”
眼瞅着服务生又拿来二十扎啤酒,几个正在角落喝漂亮酒的女生撇撇嘴,“要死啊,到时候你们都喝醉了看怎么回去。”
“没事、我在隔壁酒店开了几间房,谁喝醉了清醒的一去送,还能回来接着喝。”
“老班长这事做的地道,哈哈哈。”
“钱都是郑佩屿出的,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咱们今晚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主角给陪好了!”
“我不用你们陪,”郑佩屿突然起身,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为了找一个藉口叫明鸾过来,现在弄得一切都吵吵嚷嚷的,让喜欢安静的他格外想带明鸾逃离。
“我出去一下。”说完他就拽着明鸾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明鸾踉踉跄跄几乎是跑的跟在郑佩屿身后,他追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如游鱼般在人潮中穿梭,两人之间唯一的连结便是郑佩屿紧箍着他的手。
想到自己今晚过来的目的,被气氛带动着影响心又开始砰砰狂跳,刺激的音乐一下一下敲击着鼓膜,大脑混沌般疼痛仿佛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Alpha了。
出乎意料的,郑佩屿带他来到吧台旁远离人群安静的地方,将他固定在吧台椅上,再让调酒师给明鸾调了一杯漂亮酒,又跟调酒师耳语几句,对方眼睛微弯:“好的,我会留意这位先生的安全的。”
眼看郑佩屿要走,明鸾有点没安全感的拽住对方离开前划过的一小片衣角,眼巴巴问:“你去哪?”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难得的,郑佩屿立马停下脚步,他微微垂下一点眼睛黑瞳在逐渐变深,居高临下俯视时向下压的眉弓稍显凌厉、傲慢,但他实则在近距离的观赏明鸾,或者说是看着明鸾那过于娇嫩的唇瓣。
这张极富肉.欲的花瓣唇本不应该出现在明鸾身上,因为和Beta整个人严谨肃穆的气质不相符,但它就是出现了,并且出现的恰到好处,不然怎会轻易撩动郑佩屿的心,让他视线一触及,就想接吻?
“那你快点回来,别留我一个人太久。”明鸾眉心微蹙,向下撇,小脸是一副稍微委屈的哭容。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只能依赖唯一认识的人,就是郑佩屿。“你也别走太远,站在让我能看到的地方,好嘛?”
郑佩屿目不转睛地看着明鸾,今晚的明鸾格外好看,如他无数个梦中摘下那副笨拙的黑框眼镜,乌发柔柔垂下遮住圆润的看起来很乖的双耳,柔软精致得像一个Omega,他不由沉溺在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眸中。
今晚的明鸾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盯着这张脸神思摇曳,连带着心中荒谬地升腾起微明的希冀,这是不是表示明鸾也对他有好感?
复杂眸光紧锁着Beta不断张合的娇艳欲滴的唇,他看呆了一瞬,满脑子只在想:好美、想亲、想咬、想弄哭他,连明鸾刚刚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事实上,当郑佩屿站在高处看到明鸾出现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就不应该让明鸾来这里,否则这么漂亮的人儿轻易就被那么多人看去了。
明明这样的明鸾,连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想亲吻、想标记、想将明鸾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捕猎者盯上了栖息在湖堤上姿容柔美的水鸟,想彻底拥有他,把他绑入自己的窠臼。
拼着极优Alpha强大的克制力,郑佩屿没有在此掠夺心爱人的唇,而是珍惜地捧起明鸾的脸颊,俯身将柔软的唇轻轻印在明鸾额头,一触即分。
他听到自己恍若梦臆般开口,“放心,我就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郑佩屿喉结滚动,克制地收回手垂在身侧;明鸾神色讷讷,但他也松开了捏住郑佩屿衣角的手,眷恋地一瞬不瞬盯着郑佩屿离开的背影。
他想,小鸟也是需要主人的。
明鸾就这么目送郑佩屿走远,乖乖捧起郑佩屿走前让调酒师特调的酒小口小口抿着,碧蓝和橘黄在酒液中撞接却又界限分明,像海雾,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的。
他看到郑佩屿走向高台和台旁的工作人员交谈一句,喧闹的dj停下,整个酒吧瞬间安静下来,不知情的人群隐隐开始骚动。
不一会儿柔柔的舞台光打向中央,拿着话筒的郑佩屿登上高台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那双逆天长腿显露无疑,右脚后跟靠在左脚上,交叠在一起。
隔着汹涌人潮,郑佩屿的目光准确无误锁定坐在吧台旁的明鸾,“一首《梦臆》,送给你。”
灯光开始变换,只余下一束照在郑佩屿身上,他安静垂眸坐在那,像年少时被人乐于津津乐道在女生宿舍楼下抱着吉他的情歌王子。
专门请的乐队就在舞台旁边,先是吉他手拨了两下弦、再是电钢琴的声音跟着滑入,贝斯手汇入演奏中,像嘈杂滋滋冒水汽的可乐突然撞入一整块冰,整个酒吧不由沉寂下来。
沙沙的独特男音尾音微扬带着慵懒,低低缠绵着勾得人心发烫。
明鸾没听过情话,更无人给他唱过情歌,但现在他被蛊惑着饮尽甜酒,痴痴地看着台上的人,和NPC般循规蹈矩二十年的他根本抵抗不了这种仿佛来自世界最瞩目主角的爱意垂怜。
与其说他是爱上郑佩屿,不如说是爱上对方带给他的惊喜、人生的另一种无限可能,他不甘碌碌无为,他也想疯狂地酣畅淋漓地去爱。
胸口被密密蔓延上来的情绪堵得严严实实难以自抑,仿佛也陷入这场暧昧以上热恋未满的漩涡,酿了一杯酸甜口的青梅酒。
青梅酒的醇香绵绵不绝,醉醺醺的,青梅的滋味嚼碎了唇齿留香,连往后的旖旎幻梦都是甜的,他也把心落他那了。
一曲唱完,郑佩屿睁眼抬头隔着遥遥人海,与明鸾对上眼。
明鸾深吸一口气,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有种灵魂微颤的感觉,眼前弥漫起一层雾,鼓胀强烈的情绪饱满到没有一个宣泄口。
郑佩屿站起,不顾台下人疯狂的呐喊“再来一首”,转身走回幕后。
随即明鸾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光芒万丈的Alpha朝自己走来,一路上周围欢呼声不断、不停有人往他手里、胸口塞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有的趁着人多想动手动脚、更有甚者直接大胆示爱,都被郑佩屿游刃有余地格挡开。
“走吧。”郑佩屿来到他面前,复又牵起他的手。
明鸾想,他是愿意跟着他走的。
回到二楼卡座,一群Alpha站起来欢呼鼓掌,“欢迎啊、欢迎。”
“我们的大歌手回来了。”
“没想到啊郑佩屿,深藏不露。”
“嗓子不错嘛,看把那些Omega撩得眼冒红星一副当场要嫁给你的样子。”
“……”
郑佩屿静静看着他们,拉着明鸾的手回到原先的位置,那里并没有人敢坐。
面前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套已经开了的酒,堆着或立着或倒了些半空的酒瓶,还有些零碎的瓜果零食散落在果盘内,倒是花生瓜子壳这一块那一堆的,显然是嗨到一半。
下面又重新燃起熟悉的喧闹,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当即获得一片赞同,难得的郑佩屿也有兴趣参加,那个提出玩的Omega脸上溢出激动的红晕。
众人将吃的喝的稍微收拾一下,中间空出一大片,放上十二罐刚开的酒,六罐一排正好两排。
摇骰子选点数,中了的要不选真心话要不选大冒险,失败或者拒绝就要喝酒。
从一整副扑克牌里抽出需要代表的点数,背面朝上被人一一抽走,骰子骨碌碌滚动,明鸾坐在郑佩屿旁边难得玩这种游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郑佩屿随意地将身子倚在明鸾身上,无赖地将大半个重量压在他身上宛如一只慵懒的大猫,手从脖颈后勾着明鸾,欺压般抚弄明鸾耳垂,倒是有些意兴阑珊的,他参加完全是看出明鸾想玩。
玩了四五局,都是其他人中了,笑笑闹闹的场面很热络,有人玩真心话,回答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最喜欢自己身上什么部位;玩大冒险的是去要了一位随机指定人的联系方式。
第六次,骰子点数终于出现在郑佩屿手持的扑克牌上,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郑佩屿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谁提?”
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的Omega红着脸说:“选真心话的话,请、请问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选大冒险就是,你亲那个人一下。”
“嘶”周围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这Omega够狠的,旁边卡座还欢闹声一片,唯独他们这安静得可怕。
郑佩屿终于放过手中被自己玩弄得可怜兮兮的耳垂,收回手坐直了身子转头郑重地看向明鸾,吐字很清晰说:“有。”
就差把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写在脸上了。
明灭的光流转在明鸾脸上,喉腔凝滞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就这么静静坐在那看着郑佩屿,深深望进对方眼底,除了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珍视,明鸾还捕捉到Alpha神情里的一丝惶恐和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呢?明鸾想。
是害怕得不到回应吗?
明鸾倏尔笑了,原来郑佩屿和他的感觉是一样的,Beta和Alpha站在爱情的同一架天平上,不偏不倚,连感受都是感同身受。
他感觉自己的感官恢复过来,脸上湿漉漉的,原来是流泪了。
“你的爱不是孤单的独角戏,有我陪着你。”他轻声近乎呢喃地说。
郑佩屿看着明鸾的唇轻轻翕动了一下,估摸着有个嘴型,但底下音乐声和周围闹腾太大了没听清楚,他没皱眉抱怨明鸾声音太小,反而忍不住附耳过去,短暂维持了这么一个动作。
人永远会被细腻触动,明鸾心中一直鼓胀的情绪突然有了宣泄口,被气氛影响毫无征兆的、他突然一下把手里的扑克牌和另一手抓着的酒杯摔了,暗暗“操”了一声,这下郑佩屿听清了。
他不由睁大眼睛,这是郑佩屿第一次听见Beta说脏话。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明鸾突然一下站起身,俯身捧着郑佩屿的脸狠狠吻下去,因用力过猛毫无顾忌两人牙齿磕碰到一起。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两人,除了另一个旁边卡座那飘过来的一首《感谢你曾来过》,依旧安静得可怕……
这场简单粗暴到简直一塌糊涂一点都不浪漫的亲吻中,明鸾一直睁着眼睛,他近距离观赏着郑佩屿闭上双眼沉醉其中的脸,Alpha的口味甜滋滋的,软软的像草莓软糖。
但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他怪郑佩屿总是乱撩他,太骚.情,撩得他心乱,还是直接上手抱回家得了、不能随便祸害其他Omega或者Beta。
他们两人亲得忘我浑然忘记周围还有人。
多年后明鸾回忆起这一幕,总觉得黎宴说的没错,他骨子里确实有股疯劲。
明鸾:既然你说真心话,那我陪你玩大冒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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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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