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说清阿拉斯泰尔当时的攻击目标究竟是柯莱还是莱斯利。

精灵的箭射穿了莱斯利的胸口，离心脏只有一公分，阿拉斯泰尔在箭术的造诣很高，若是特意瞄准几乎没有偏离的时刻。

柯莱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威胁他们，并非真的下了杀手。

但治愈术无法让精灵的伤口愈合，神殿大祭司合围着昏迷的莱斯利一筹莫展，他们能做的仅仅是止血，柯莱看到伤口附近成了焦黑色，且黑色纹理还在扩散。

莱斯利胸部以箭伤为中心，皮肤变得像干涸龟裂的土地，他的身体在碳化。

这是针对精灵的诅咒，柯莱知道了阿拉斯泰尔是故意的，他想让莱斯利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阿拉斯泰尔尽管对恶魔抱有敌意，但在耶罗斯素有仁慈高贵的美名，耶罗斯精灵将世间一切赞美之词都献给了他们的王子，难以想象他会对一个陌生半精灵用上如此恶毒的诅咒。

柯莱脑海中的迷恋形象已经模糊，就像变质的、面目全非的食物，她记不清曾经的美味，一回忆便仅剩腐烂的气息。

大祭司海瑟说：“托勒对治愈精灵的诅咒没有太多经验，就算能够研究出来，对于莱斯利可能也太晚了。”

莱斯利身上的三头蛇分泌液已被擦干净，显得胸口扩散的痕迹更加突兀可怖，他眉头深锁，在睡梦中痛苦不已。

海瑟给莱斯利敷上镇痛药草，这才让他看稍稍舒缓一点，“诅咒还在扩散，我们阻止不了太久，应该向AMDC求助。”

“AMDC里的大部分是人类，最精通精灵的治愈术的应该只有他们自己。”赫珀斯说，“沙卡的精灵或许有办法。”

柯莱从60M20F回来的时候赫珀斯就在传送阵附近，他脸上透着明显的疲惫，像是很久没有睡好过。

但柯莱没顾及和他说话，直到现在赫珀斯提出将莱斯利送去沙卡。

“他在沙卡的家人是一群混球。”柯莱说。

“由托勒出面他们会同意的，”赫珀斯说着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认识他的家人？”

“听说的。”柯莱耸耸肩。

她太累了，莱斯利身上的诅咒也无法将她触动太多，他们并没有签订契约，她不需要对他的死亡负责。

死亡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她所认识的大部分物种都在短暂的时间里死去，渡鸦时期的家族早已变为虚无，摩帝伊也成了一个名字，甚至大部分的恶魔寿命都不及自己，死亡只是必然自然的过程。

当然柯莱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莱斯利因为随她进入魔域才受伤，他如果死了，她会为他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并当再遇到阿拉斯泰尔的时候宰了对方。

现在柯莱只想好好睡一觉，传送通道已经关闭，一切都如计划中，没有其他恶魔入侵这个世界，她也如约定带回了神殿想要的东西。

大祭司们原本看到柯莱以恶魔真身出现还有所戒备，但她既没有三头六臂，相貌也不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怪异恐怖。

按照传说中恶魔的描述，她似乎过于普通了，看起来都没有最先来到托勒的拉夫龙可怕。

天知道拉夫龙刚从传送阵出现的时候，这群祭司还以为是魔域开始进攻托勒，要不是宁芙及时现身，恐怕双方会就此大打出手。

拉夫龙比它自己预计的还无法适应深海，它原地踏步般摆动四肢，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小山般撞向神殿遗址，将原本坍塌的建筑变得更摇摇欲坠。

“海神啊，你这是做什么？”大祭司梅福斯喊道。

“闭嘴，愚蠢的人鱼！”拉夫龙咆哮着，就是不愿承认自己不会游泳。

柯莱把椅子和移魂指环从背包里拿出，分别送给宁芙和赫珀斯，随后又掏出三叉戟还给赫珀斯。

他并没有很兴奋，神色古怪地盯着她，“你要走吗？”

“什么？”

“我是说——你现在一副要告别的样子，是想和莱斯利一起去沙卡？”

“别傻了，我可不想再跟精灵国扯上关系。”

柯莱说完拽着拉夫龙，把它从海底一路拖到海面，来到鱼工岛上，旁边就是摩帝伊大战诺瓦利斯的雕像。

这天游客还不少，猝然冲破水面的庞然大物让人鱼们尖叫着纷纷跳水。

拉夫龙抖了抖身上的水，表情狰狞地四处喷火，证明海底和在生命之海受到的攻击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龙焰温度过高，将诺瓦利斯雕像的脑袋融化了一半。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我是龙族之王！ ”拉夫龙风暴大声陈诉心中愿景。

仿佛响应它的反派宣言，乌云聚集在空中，岛正上方浓厚云层时不时被闪电照亮。

“这个世界没有其他龙，你又不能生蛋，劝你还是少做征服世界的梦，”柯莱不客气地泼冷水，“除非你想试试和蜥蜴交|配。”

风暴停顿片刻，纠结地说：“蜥蜴勉强也能作为军队——我不是要跟它们交|配的意思，喂！别用这种表情看我！”

柯莱烦躁地挥挥手：“你自由了，爱上哪上哪去，滚吧。”

拉夫龙朝柯莱喷了口气，怀疑般地盯着她，“我真走了？”

“快滚。”

柯莱面无表情，完全不像一手把风暴养大而有任何留恋的样子。

拉夫龙不再有任何犹豫，翅膀张开，抖了柯莱一头咸腥的海水。

它扇动双翼，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成了天上的一个小小黑点，钻入闪烁不断的云层中，龙啸和雷鸣呼应着融为一体，她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赫珀斯不多时也跟着一起来到岛上，看到混乱的鱼群和只剩半个头的诺瓦利斯雕像陷入沉默。

“修缮费用从大祭司工资里面扣吧。”柯莱说。

“你现在不是大祭司。”赫珀斯纠正道，“除非你想继续……”

当柯莱转过脸的时候，他立即改了口：“……我原来就想把这个雕像换了，自从见过诺瓦利斯的海底灵之后。”

他凝视着她透着赤色的眼眸，安静下来。

自从国王登岛，玛尔斯堡的近卫队便将岛上的游客安抚带离，很快整个岛上就只剩下柯莱和赫珀斯，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连只船都没有，他们仿佛成为世界唯一的存在。

“我派人送莱斯利去沙卡了，你要再见他一面吗？”赫珀斯说，如同在说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活着相见。

柯莱摇摇头。

赫珀斯手握得很紧，移魂指环在手掌刻出深深的印子，像是灼伤的痕迹，他却如感受不到，已经不知道心头怪异的情绪到底是焦虑还是欣慰。

“我以为你很在意那个精灵……”

“我当然在意，如果他死了，我会亲手写一份悼词。”柯莱说完又补充一句，“如果是你，我最多出席一下葬礼。”

赫珀斯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回玛尔斯堡后，这些托勒人鱼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位恶魔，柯莱没有正式身份——既不是托勒公民，也非外交访客，他们对于应对异族该用的礼节陷入混乱。

相比人鱼的无措，柯莱则自在得多，她如往日那般来到大祭司的住所，宁芙没有回来，她被扣在了神殿所在的赛图恩堡，不仅要向其他祭司汇报魔域所见，还得开始补习这几天落下的课程。

柯莱自在地换上大祭司干净的衣服，见到潘塞熟稔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就躺在床上睡死过去。

潘塞拿起被柯莱扔在地上的衣袍和披风，鸦羽被浸泡着依然有光泽且轻盈，压根不受海水的影响。

她正准备将衣服拿去清理，突然感到指尖黏腻的触感，她的手沾到了披风角上的血液，深红近黑色，被隐藏在黑色羽毛中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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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