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下来的清扫工作非但没有把哪怕一块石头清理干净，反而出现更混乱的局面，波特莉鳃大幅度一张一合，这时候也顾不得维持一贯的风度。
柯莱说：“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打扫的必要。”
瞧瞧波特莉，她的尾巴都没碰着地面，想必这上千级台阶即使乱成一团，也不能对神殿学徒和托勒贵族尊贵的尾巴造成什么伤害。
“目的是清扫吗？这是你做错事的惩罚！”波特莉说。
她没再发怒，而是沉着脸念念有词，柯莱感觉手腕上的手环随之震颤一下，这只是真正惩罚的预兆。
很快柯莱全身就被一股极致的疼痛贯穿，从手腕蔓延至头顶和鱼尾，就像是巨大的电流涌过，人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柯莱甚至被弹出了这具身体。
好在恶魔的灵魂在水中是无形的，波特莉没有发现异常。
疼痛过后宁芙的身体就只剩下麻痹，另外两只和波特莉一同过来的人鱼抓住了失去意识的宁芙的胳膊，把她朝神殿拖去。
波特莉嘴角向上弯起，发出低沉的自言自语：“难得有个机会试一试。”
“你想亲自试试吗？”柯莱怒道。
波特莉看不到灵魂存在，一双眼睛立即警觉起来，转头四处张望，这对眼睛几乎长在一侧、视野充分受限的鱼类来说动作略显困难，好一会儿她却什么都没发现。
“谁在说话？谁？”波特莉紧张兮兮地问，那种情绪在她的脸上变得有些神经质。
柯莱不说话了，掠过波特莉的身体，神殿管事只觉得身体骤然变凉，四周温度骤降，无形的冰冷水流窜过她全身，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海底灵能看到柯莱此时的形态，阿兰德·隆威尔回过神后就发出一声大喊，“恶魔别想跑，快赔我房子！”
阿兰德以为失去身体的柯莱脆弱不堪一击，瞬时金狮君王的势头卷土重来，雄赳赳气昂昂举着剑试图朝柯莱攻击，却依然被她卷起，用力扔到远处。
柯莱钻进了宁芙的身体，这具身体还是沉重凝滞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不久她重新被关进了神殿的禁闭室。
禁闭室的门是沉重的石门，上面凿了一个小洞，外面的人鱼能通过这个洞口看到禁闭室内部的情况，这时波特莉便站在门前，观察着摊在地上不动的柯莱。
“在接受审判前，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能去。”波特莉说。
禁锢手环上的惩罚咒语能使得人鱼麻痹半天，效果让波特莉很满意，她打算好好欣赏对方的惨样，神殿禁止随意使用手环的功能，这还是波特莉开始掌管神殿侍从事宜后头一次使用如此惩罚。
然而只过片刻，柯莱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慢慢爬起来，并注意到了尚未离开的波特莉。
波特莉的瞳孔变成了一道竖线，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惊讶手环惩罚的威力这么快失效，还是因为本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时柯莱已经挪到了门前，与波特莉对视。
“记住今天，”柯莱说，“你会后悔的。”
波特莉本想嘲讽几句，但是她看着门后透出来的那双眼睛，平静无任何情绪，仿佛不是人鱼或她所认知的文明体，而是别的什么存在，祂的注视将自己变成了被观察的客体。
波特莉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发出了一声哂笑就离开了禁闭室。
柯莱等波特莉离去后便将自己挪到床上，观察着禁闭室内部。好在室内有一块照明的龙晶，尽管光线依旧昏暗，但也不至于变成彻底的小黑屋。
深色的墙体有意义不明的涂鸦和划痕，以及一些手印，像是先前关押的其他神殿人士无聊中留下的，禁闭室里除了一块石床便只有一个排泄槽，旁边架着栏杆供人鱼固定身体。
但即使在这样的禁闭室里，墙角边也有海底灵的存在，柯莱就看到离排泄槽不远处就有一排小屋，两只海底灵正在屋子前吵架，吵得厉害了就互相扯头花，纠缠踢打着钻进墙内，实体对他们的行动产生不了阻碍。
这样的情况下，柯莱可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去排泄槽解决生理问题，这实在关乎魔王的脸面。
大概是永恒之礁之旅来回和被手环攻击让柯莱感到疲惫，她观察着角落里的海底灵，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直到柯莱被饿醒，快一整天没进食让她饥肠辘辘。
柯莱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不只她一只人鱼。
德乌斯竟然悄悄来了禁闭室，此时正沉着脸坐在床尾，不知道已经默默盯她看了多久。
水中一时间弥漫起一股凝重又带着尴尬的气氛，最后是柯莱打破了沉默：“之前的教训还不够？”
“别生气，”德乌斯说，从身后拿出了个巨大的密封的饭盒，“我给你带了吃的。”
柯莱将信将疑地把饭盒打开，里面堆满了精致的海产，各种贝类和鱼块，不仅量大，还十分精致，食物的味道让她的肚子猛地发出饥饿的抗议声。
不知道是不是食物香气的原因，柯莱没有再闻到德乌斯身上的发情气味。
“放心这里面没下毒，”德乌斯面无表情地说，“你先吃，听我说……”
柯莱已经把一整饭盒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吞得太快最后还发出了一声干呕，她抹了下嘴巴，刚饱餐一顿后的餍足感让她半眯起眼睛，整条鱼都懒洋洋的，尾巴还在下意识地摆动。
“你说。”
德乌斯愣了下，才继续道：“你的罚金缴纳日要提前了，可能就在这几天。到时候如果交不出钱，会被直接带到审判所。据我所知你还没有找到律师，在深源集团施压下，即使有钱也没有律师愿意代理。所以唯一能找到的就只有工会联盟，不过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你只能自己给自己辩护。”
柯莱消化了他的话好一会儿，“你是说，我得自己去辩护？”
“托勒政府不会花纳税人的钱给被告指派援助律师，你可以试试用深源集团违规辞退辩护，那就涉及到三周前渊龙的事故——你必须证明自己没有违规，打开门的钥匙不是你保管的那只。”德乌斯嘴角扬起，似乎露出了一个讽刺的表情，“只是如果没法证明，法官可能除了深源集团的诉求，还会判你坐牢，当然这只是最严重的后果，最轻的就是没收一切固定资产和在神殿做苦役。”
“……”
“据我所知，你的固定资产就是图马的房子，那套房子是你和你父亲及兄妹共有的，也是唯一的。”
“你发情期过了？”柯莱忽然问道。
德乌斯顿了顿，似乎不适应话题转换得这么快，半晌后才说：“昨天就彻底结束了。”指的是被她从后山扔走之后。
柯莱上下打量起德乌斯，果然发情期结束后他就正常许多，眼神不再黏糊糊令魔生厌，说话也显得口齿清晰了，只是同样让她产生一种手痒的效果。
柯莱的视线让德乌斯浑身不自然起来，他紧紧抿着嘴，额头鳞片又开始闪烁，如彩虹般色彩变换不断。
“其实你还有最后一种选择，这笔罚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可以替你支付，找律师之类的也很容易。”德乌斯站立起来，或许居高临下俯视对方的姿势会让他更有一种身为拯救者的自尊自信。
“但是需要一些条件？”
德乌斯没有直接回答，“之前我以为对你有兴趣只是发情的副作用，但是今天看见你，我发现你依然能影响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觉得被她吸引是件十分羞耻的事。
不过最后还是一鼓作气说了下去：“做我的情人，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切麻烦，还能让你成为神殿学徒。”说完额头鳞片立即颜色鲜亮。
屋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或许并非绝对的安静，柯莱听到墙角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海底灵们全都钻了出来，排排站密密麻麻挤到一起，甚至还有从别的地方赶来吃瓜的。
“啊！多么刺激的求爱！”
“这是求爱吗？明明就是威胁。”
“哪有这么弱势的威胁，你看小家伙紧张得脸都青了。”
“不过有必要这样？我看这胖鱼也平平无奇……”
“啊，胖鱼看过来了！”
……
柯莱盯着那群海底灵，伸手控制着水把海底灵们疯狂颠倒揉搓翻滚，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德乌斯伸头来回望了望，“你在干什么？”
“活动筋骨。”柯莱回答。
他不明白她这番操作是不是暗示着什么，想了一会儿又说：“虽然其他方面都不怎么样，但是你会魔法，也勉强有资格成为我的情人。”
柯莱斜睨他一眼，“做情人一周，我可以勉强考虑考虑。”前提还得是他伺候好。
“一周？我说的可是至少一年，而且只能是我单方面解除关系！”德乌斯握紧了拳头，“我能帮你解决深源集团让你正式进入神殿，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主动来谈判的是你，拜托正视一下自己的位置。”
“宁芙！你这头傻鱼！”
德乌斯彻底生气了，他不好好待在神殿、和那些优秀温柔的贵族追求者混在一起，反而三番五次找这个一穷二白脾气还巨臭的胖子人鱼，他觉得自己像个有自虐倾向的傻瓜，“除了我没有谁能帮你，错过我你可别后悔！”
柯莱发出一声冷笑。
德乌斯扭头就要走。
“等等！”柯莱叫住他。
德乌斯转身惊讶地瞪着柯莱，他的脸颊上还挂着一颗小小的珍珠。
柯莱指了指石床上的空饭盒：“把这个这个拿走。”
德乌斯游上前去，却是一把将饭盒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接着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柯莱“啧”了一声，就这脾气还妄想当她的情人，他连当仆人都摸不着门。
这个时候还故作姿态，等他哥上位他就彻底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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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