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偕行刚刚大费眼力刺激眼睛的后劲上来，原本干净的眼球蔓上红丝，火辣辣的，刺痛的酥麻感从眼睑延上眼皮。他用力盖上眼想缓解其中的刺痛，他闭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累。

他头仰在旋转椅背，褐色头发原本就梳得放荡不羁，现在这么一仰头更加，发尾的一点贴上椅背。

“我还有多久才能完成这项眼检。”他有些崩溃。“至少一小时。”骆同裳平静地回道。

“……”

骆同裳靠近他坐的位置，谢偕行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感觉光线暗下来，他下意识睁眼对上那波澜不惊的视线，稍微低些可以看到他凹陷锁骨上的那枚黄级硬币。骆同裳偏开视线，心头那种莫名的粘稠又出现，他微耸眉头自然地降下他的旋转椅，手臂向上拉下裂隙灯。谢偕行微倾斜仰躺在骆同裳面前。光线柔和谢偕行的眼皮不禁又耷拉下来。他对骆同裳说：“我能睡着么。”“我现在好累，才睡了4个钟，刚刚又折磨完。”骆同裳甩了甩右手，唇又抿出一线，“不可以。”

“那能不能就让我睡一小时。”

“不可以。”

“那我躺着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睡觉，那不可以我能干什么，闭眼就想睡。”

骆同裳往上拉一下白手套，折起一小节大褂袖子。他的瞳孔放大谢偕行的面庞，“待会滴三次眼药水缓解疲劳。”谢偕行艰难掀开一丝眼皮，“我睁不开。”

骆同裳用热蒸汽消毒手中的软夹，“没事，睁不开便别睁。”谢偕行迷惑，自喃道：“什么？”

一分钟后，他切实感受到来自他专属军医官的关爱。他沉重的眼皮被软夹掀开，“痛痛痛……”清凉的液体滴进他的眼里，随后骆同裳快速将液体滴进他的另只眼。

谢偕行眼睫毛沾上他的生理泪水夹杂着清凉的眼药水。他没法控制，他低声骂了句“草。”骆同裳再一次消毒，“十五分钟后再滴一次。”谢偕行摆平手臂，绝望地乱甩，不小心拍到骆同裳的手背。骆同裳内心的粘稠又漫上来，收回手的速度，几乎是拍到的0.1秒。他嫌恶地看着刚刚他拍到的地方，随手将软夹放回原处，“呕当”响，声线从柔和变得极冷。

“收回去。”骆同裳忍着反胃，谢偕行悻悻地收到腹部。“哦，好。”

骆同裳即使戴着白手套也觉得恶心，他用洗手液洗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勉强地接受。他走出半暗室倒了杯水试图压下不适。北极星不知跑到哪去，骆同裳无奈用手撑在桌面，又想到清早那人摸过的地方又涌起嫌恶。

他脸色发白虚扶坐在旋转椅上，内心难受得一抽一抽。他苦涩笑道：“骆同裳，只是不小心拍到，而且还是个男的，还洁癖这么严重。”

谢偕行隐约听见他冲洗手七八次便踏着不变的步伐出去。怎么突然就反应这么大，不会是刚拍到他手背就记恨上了吧！？

后来骆同裳进来两次滴眼药水，谢偕行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还是该提醒的提醒，该交代的交代。

谢偕行摸不透他，感觉虚假的温和，深入一些就会碎下一片。他望着光幕呆了许久，所以他不累吗？

骆同裳拿着一瓶刚配好的透明药水进来，然后调高谢偕行的椅高。谢偕行才注意到他胸前扣上的名牌。

嗯，骆同裳？同裳？

“最后一项，完成下午两点再回来。”骆同裳没有什么表情，拆开纸片里面配着纸条和棉签。“昂”谢偕行欲言又止，明明想说出口的话又憋回去。最终只回应句“好。”

骆同裳伸手将裂隙灯调亮，黄灯□□照在谢偕行眼中，他调好距离让谢偕行紧贴金属片，他操纵着手柄，拿起棉签抵在他的眼窝处，左手抬起谢偕行的眼皮，向上看。”骆同裳指挥着他。

谢偕行将眼珠向上看，骆同裳拿起沾好药水的纸条伸进眼窝里，再调裂隙灯。谢偕行忍住不适，另一只眼也是这一般。他只能说灯左右照闪得不行。

骆同裳将纸条放在纸片上，他丢弃那根棉签，“可以了，中午和晚上别吃上火，辛辣的东西。”

谢偕行泪又涌上来，只得是道好好好，脑里却全是他近距离的雪松香，鼻尖和唇。想什么，体检体检。

他借来张纸巾抹泪，“My god!荧光黄！眼泪变异了！！”

“……”骆同裳当没听见快速略过他身边。谢偕行又是一脸羡慕他的脚长。

“超适合穿靴呢！惹，怎么他不穿，穿小白鞋。咦惹！谢偕行老肖想人家。”谢偕行内心老嘀咕他总想去挑拨一下骆同裳，明明骆同裳脸上摆着“烦”这个大字，他就是想去犯贱。“骆同裳，你一直都是军医官吗？

“你觉得战舰怎么样？

“呃，下午两点到？“

“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骆同裳右手握笔，指骨泛白，抵着笔身忍耐到极点。

“给你三秒钟，给我滚出去！”他怒气没法压住，“啪”得一声笔断了。

谢偕行一惊，“好的，打扰了。下午见。”出去不忘关门。在门外又听见里面重重掉下一本书的声音。妈呀，好凶！他有些委屈。

骆同裳暴躁地脱下护目镜，摔在桌上烦地撩起头发枕在右手。北极星拖着一颗星走到他脚边，用尾巴轻挠了他。他半晌才抬头，发现脸上全是泪痕，他倚在椅背难受地抵抗那股气。他偏头无神看向北极星，北极星举着那颗星，他眼底才有些波动，他温柔地摸它，“抱歉，我只是有点想歇歇眼。”北极星巴拉着旋转椅的边沿跃上桌上乖巧地蜷在一旁。

他有些动容，偌大的医愈间忽地没这么冰冷他俯身检起那发断成两半的笔，叹了口气，核实了最后两张情况表。

“立体视力正常，屈光正常，眼余光正常。”“无夜盲等眼部疾病，眼神经无异变现象。”

谢偕行回到自主房间，发现谢渠清正悠闲地浏览时实报。他弹进沙发，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哦豁，你竟然不用上岗。”谢渠清翻个白眼给他，“休假半日，明天你要去星监区。”

“为什么？”

“犯总纲205条。”谢渠清给时实报翻了个面。

“啥？你怎么知道！”他矢口说道。

“呐，同裳告诉我了，作为紫级星际官[调和各部是区，星属，星队工作，传达指令］不可能包庇你，只有可能大义灭亲。”

“……”

“谢大星，他什么来头？”谢偕行咬上一个苹果，谢渠清看也不看他眼。

“这个事少打听，少知道。

“啊，刚惹他生气了。”谢偕行一脸心虚。

谢渠清听后放下报纸，严肃地盯着他，谢偕行一脸懵。“这有问题？”

谢渠清一把拿走他吃的苹果，“他有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过激反应？”谢偕行抓住这个词。

“就有没有异常？”谢渠清严肃问。“崩…断只笔和掉一本书算吗？”

谢渠清没表现什么表情，“你干了什么惹人家生气。”

“……呃，就多了几句话而已。”谢偕行试探说出。

谢渠清无语了，将苹果塞回他口里，“行了，没事，是我也生气。我警告你谢xx，你不要再这样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谢偕行狠狠地咬上一口苹果，“被我窥见大佬的气息。”谢渠清放下时实报走进厨房，谢偕行脑补一大堆大佬堕落，大佬隐退的情节，“不得了，不得了，千载难逢的大佬被我遇上了，还是我的专属军医官。”谢偕行又大咬一口苹果。

“嘎滋。”

谢渠清在厨房倒了豆汁儿在他的杯里，“谢偕行过来喝你最爱的柠檬水。

“哦。”

“算了，我拿过去吧！”

谢偕行无聊翻他刚刚看的时实报，谢渠清若无其事地递给他。谢偕行没看直接喝下秒没忍住喷出来，呛在喉咙猛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泪都溢出来，“谢……大……你怎。么……谋杀亲儿子啊，咳咳！”

“也给你体会一下今早你爹遭受的一切。”“草，有毒吧你！”

谢渠清不知从哪剥开一颗橘子味的糖塞进他的嘴里。浓郁的橘香袭卷整个口腔，淹没掉呛人的豆汁儿味。高甜腻度让他忍不住说了句，“忒甜，糖分超标嗷！”

“喜欢吃糖又忍不了甜度，什么毛病？”谢渠清理了下外套，握上无线板走出自主房间。

“午饭在温箱，自个吃。”

“记得下午两点到医愈间。”

“知道了，谢大星。你快走吧！”

谢偕行瘫在沙发上只想睡觉，脑袋里回想今早发生的一切，发现他跟骆同裳真是莫名有缘。他翻起身将谢渠清留下的饭菜潦潦吃完，奔向他亲爱的小床。

骆同裳回自主房间洗了一遍品看了眼时间，12:15:08。他浴巾搭在脖颈上，左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刘海流下来，鼻梁上多架了一副护目镜，左眼重影影响减小了不少。右手打开冰箱伸手拿出西兰花，一两个鸡蛋和番茄。顺手开启电源，早已调好的饭正式开始煮。星际早就广泛应用自动化，但他仍然坚持自己做饭。他开水浸泡一会番茄和西兰花，用手细细清洗菜茎的泥，摘下番茄的顶。手指揉搓着西兰花。拿出一个玻璃碗，将鸡蛋轻敲桌沿。顺滑地流进碗中，左手夹上搅蛋器，蛋黄和蛋清因他的速度，完美混合一起。

刀尖流畅地切下西兰花，每一块都美观大小一致。番茄规整地分成几份。做完一切，他点开电阀，右手转了一下锅铲，浅浅淋上一层油。

忙活半个钟后，他弄好北极星的猫粮后，才吃上饭。他得空拿起桌上的手机查看信息，叶墨年不时单独@他，催他快点找个伴侣，他头疼地回复。

他看成军医官这几周，方易安暗下去的头像亮起来，还发了条消息给他。他犹豫点开消息界面，映入眼的是一句“没事了。”

他一直以来忧心的事因此消散，刚夹上的西兰花放在嘴里，轻咬在筷子尖上。

勿扰：现在在哪？

囧方(方易安)：在隐秘区军医院

勿扰：明天找你，哪个区？

方易安打着点滴，打量落地窗外的景物，长满蔷薇，再远点看得见零五属标志性的尖塔。总共130个隐秘区，总共分十区，十三属。前五区以A、B，C、D、E区分，后五区以V、W、X、Y、Z区分。A、B区主要以向日葵为主，倾向眼部治疗，C区特定区，以特别创伤，精细几乎夺命的救治区，以蔷薇标名和以尖塔区别；D、E区以满天星，主要解决金属辐射高于30%。

后五区V、W、X、Y、Z不再是医疗，是特殊军区重要的研究室与高层人员聚集区。而骆同裳原先处在Z区零一属。

囧方：C-05

骆同裳微皱眉，C区，那次撞击差点让方易安失去性命。

勿扰：好

囧方：裳宝，那日后面跳伞后有没有受伤？

骆同裳苦笑，怎么没有左眼轴偏移，戒断断反应，金属辐射从10mSv直接25mSv在地球致癌。

入职以来，一直喝药素才有避免这种可能，至于中度抑郁，他想到这个就想到今早谢偕行拍到他的手，又是一阵烦躁。中度抑郁会使人个别方面更加敏感，而骆同裳就从卫生、肢体接触异常在意，不愿社交。

骆同裳避开这些回复。

勿扰：没有，左眼眼轴稍偏移。

方易安微微放心，点滴滴完他按下呼叫键，顺手回：好，那我放心了。

骆同裳又瞄眼时间，推一下鼻梁的护目镜13时01分48秒。他将吃完的碗放入清洗区，厨桌下凹，自动收入清洗消毒，他洗净手，抱起正玩骆同裳放在桌上的几个星球模型的北极星。

北极星抖起两条腿，对他抗拒叫唤，眼里布满拒绝。骆同裳对视它：“睡觉。”它爪子抱上水星赖着不动。

“好吧，别摔坏了，易碎。”骆同裳提醒，随后上床盖上被子闭眼休息。北极星玩了大概十分钟，便丢下模型在桌上，爬上床。小小一只钻进被窝，浅眠的骆同裳被它的动静弄醒。他无奈地抱上它，轻微呼吸声轻触北极星的耳朵。

下午两点整，骆同裳在医愈间翻着谢偕行的资料，谢偕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奇妙。谢偕行目光落在他凹下去的锁骨，看着他那黄级硬币怔神。“到底哪里看得出是大佬，难道大佬脾性就这样谢偕行忍不住心道。

骆同裳余光瞄得见他，毫无形象地瘫在旋转椅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骆同裳轻敲桌子，谢偕行注意力转移到他的手上。“先进里边的室，想清楚要喝抗减素没。”谢偕行忽地坐正些，反过来敲桌面，“那不然呢？”骆同裳抿唇，视线扫了一眼，又回到他的信息上。“嗯，希望你能够压制好副作用。

“还能接受，肯定能。”他半笑对骆同裳说。

骆同裳微挑眉，将椅转到后面，“Maybe。”说地意味深长。谢偕行听得隐隐不安。

“金属辐射5mSv，正常，肺部无异变正常骆同裳曲手微扶护目镜，耐心记录着。“骆同裳，你是不是完美主义者啊？”谢偕行看他记录的数值字迹没有一处有修改痕迹，又一次刷新对他的认识。

“躺回去。”骆同裳紧绷脸，他能深切感受到谢偕行忽然抬起上半身凑上来的热度，距离仅剩一拳头，骆同桌有些反感。

“哦。”谢偕行乖乖躺回舱床，骆同裳将淡紫色的液体调试出来，测好量，把保密协议递给他。

谢偕行迅速填好资料信息，洋洋洒洒地签上他的大名，并滴上一滴血。骆同裳把淡紫色的抗减素倒入玻璃杯，放在谢偕行可触的地方后，快步踏出室坐回外面的旋转椅。谢偕行细细端详着，淡紫中微含金他半信半疑，这玩意能喝？？不会出问题吧。

他嗅了下气味，有微微的药香，应该……没事吧？他下一秒闭上眼，一口气灌入喉中。呃·…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舌尖发麻。突然间他变了脸色，酥麻感从脚指头蔓延上小腿，还在上延，有一种难尽的快感，他脸色可谓是五色斑斓。

“……”原来骆同裳的“Maybe”就指这个？他一时间有些后悔。骆同裳估摸着发作时间结束才淡定回到里面。他看见一言难尽的谢偕行颤扶着舱门莫名想笑。“还好么？”

“……”谢偕行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就措不及防地受罪。

“我很ok，骆医官，这次体验很满意请问一下还有什么特殊体验么？”

骆同裳关闭所有仪器，不忘拿上刚刚的报告和他喝的玻璃杯。“完事了，自己清洗杯子。”骆同裳嫌弃把玻璃杯丢在他怀里。

“……”说实话他不想见到这样东西，就想起刚刚酸爽体验。

“以后每周六来一次即可，特殊情况会转告谢大星际官。”

谢偕行挨着门，闲暇望着他，“唉，你怎么这么无趣啊——好规矩。”骆同裳摘下听诊器用洗手液洗了三四次手才停，自顾抱起北极星路过他耳边道了句：“是啊，我就是很无趣。”声音轻柔得落进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酥麻感。“靠，一定是抗减素的副作用。”他咬咬牙说。

对不起，对不起，第三章上传错篇章，已修改，已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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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