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航睡到了中午才醒来,他的左手仍然有点酸,想起昨晚柳时序把他的手牢牢焊住的情景,他真是哭笑不得。最后等他熟睡之后,他不得不强行挣脱。
因为打扰了客人的休息,金奶奶满怀歉意,她说这几天的房费会退还,让迟航免费吃住。
迟航连忙说这是小事一桩,就当日行一善,不至于抵得上半个月房费。他内心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承别人那么大的情。
最后金奶奶拗不过他,便说住宿费不免,那伙食费全包,除了早餐,如果迟航时间方便的话,可以为他准备午饭和晚饭。咖啡馆的饮料和甜品也可以任意取。
迟航不好再推辞,便道谢着答应下来。
他起床打开窗门,今天又是晴天,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济州岛的冬天一般都阴沉惨淡,有大太阳的日子很难得,而自己来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下了一场大雪之外,其余几天都是好天气。
他刚出现在门口,金奶奶就朝他热情地招手,“航航,来一起吃午饭吧。”
金奶奶似乎不再把他当外人了。
“好的,就来。”
迟航走进餐厅,发现从未出现在餐厅的柳时序竟然也在。他的刘海又变回碎盖,身上穿着藏蓝色的卫衣,脸色不似之前苍白,精神看上去还算不错。
金奶奶指了指位置:“航航,你坐时序那桌吧。”
迟航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去,“早啊。”
柳时序报之一笑,“早。”
金奶奶给迟航送来一碗鲍鱼粥,一碗乌冬面,还有一碟天妇罗,和柳时序前面的一模一样。
“你们慢慢吃,吃完李大婶会收拾的。我去橘子园看看。” 金奶奶说完便离开了。
迟航吃饭细嚼慢咽,柳时序的碗碟都见底了,他还在慢吞吞地喝粥。
“昨天谢谢你。” 柳时序还没这么近距离盯着迟航看过,他发现对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听说有泪痣的人一生多泪,怪不得他的眼睛总感觉有些忧郁,像下雨的朦胧天气。
迟航抬头,“不客气,你退烧了没?”
柳时序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嗯,没事了,吃了退烧药之后体温就下来了。奶奶说昨天是你背我进的房间,还帮忙喂药,真是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啦,举手之劳。” 迟航微微一笑,看来金奶奶是没说他抓着自己的手死死不放这件事情。他垂下去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柳时序修长的手指,他再次感慨这双被造物主眷顾的漂亮手,连指甲都泛着粉白的光泽。不知道怎么的,昨天覆盖住自己掌心的黏腻触感忽然又回来了,不仅在掌心,还爬到了他的胸口。
迟航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手控。
他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更加认真地吃起饭来。
“晚上请你喝酒,去不去?” 柳时序托着下巴问他。
“你今天才刚恢复,马上去喝酒对身体不大好吧。”
柳时序笑着说,“放心啦,我喝酒跟喝水一样,没一点影响。”
迟航有些羡慕他的酒量,无奈道:“我跟你恰恰相反,一杯就倒。”
柳时序斟酌了片刻,“那可以去喝没酒精的鸡尾酒,上次你路过那间酒吧就很不错,而且里面的DJ打碟也很棒,要不要去玩?”
原来上次深夜在路对面,柳时序有注意到自己啊,迟航没来由地有些高兴,点头答应了。
昨天玩了一天,加上晚上又要去夜店,迟航便没有安排白天的行程,他随便在附近逛了逛,下午在民宿的咖啡馆里坐着喝咖啡看书。
东浩手冲的咖啡比前几天网红咖啡店喝过的还要好,咖啡的风味很足,层次感分明。大学的时候迟航曾经在陕西南路的好几家咖啡馆都打过工,他对手冲和拉花都颇有研究,也能分辨出别人手艺的优劣。
下午客人不多,迟航坐在吧台跟东浩闲聊,聊的都是东浩感兴趣的话题,东浩兴致勃勃,眼神光芒四射,他热情地邀请迟航来吧台后面跟他一起做咖啡。
迟航虽然每天自己手冲咖啡喝,但平日过得是牛马生活,没那么讲究咖啡豆和口感,只求能解困乏,支撑一天的脑力活便可。他跟着东浩细细地挑豆子,慢慢地研磨,科学严谨地测水温,颇有技巧地冲泡,觉得是一种格外享受的过程。
咖啡店的熟客进来点咖啡,问东浩,“新来的咖啡师?”
东浩笑嘻嘻地点点头。
“哇,他好帅啊。” 客人感慨着,眼神盯在迟航身上。
后面又来了几个客人,也都在夸赞迟航很帅。
迟航实在不想喧宾夺主,便躲回角落里继续看书。
晚上九点,迟航在民宿门口等柳时序,他总觉得柳时序身上有一种自由散漫的天性,而自由散漫的人往往没有太强的时间观念,他料想柳时序一定会迟到,出乎意料他竟然准时出现在门口。
他们顺着小路缓缓的斜坡往上走,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一声犬吠也没有。
柳时序开口说:“这里安静的可怕,跟纽约太不一样了。”
迟航说:“我还没去过纽约。”
柳时序说:“那欢迎你一定要去玩一玩,那里的好餐馆和好酒吧无数,啊抱歉我忘了你不爱喝酒。但如果你喜欢艺术,也可以去百老汇看戏,去大都会博物馆看展,反正每天都可以找到乐子,永远不会让你有觉得很闷的时刻。”
迟航试探地问:“你在这里感觉很闷吗?”
柳时序耸耸肩,“我过惯了热热闹闹的生活,不太习惯这里的安静。”
迟航想,他们还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习惯安静,喜欢清清静静的生活。
“你经常来这家夜店?” 迟航问。
柳时序说:“嗯,这家夜店本身不算顶好的,但附近能去的地方太少,算是不错的去处了。”
夜店门口挤满了时髦人,柳时序果然很受欢迎,他刚到就有很多人跑过来跟他搭讪,然后这些人又拿着好奇的眼睛去打量迟航,柳时序介绍迟航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在门口排了一会儿队就进去了。刚步入夜店,震耳欲聋的音乐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灯光昏暗,红色和蓝色的暗光时不时照亮一副副扭动的身躯。
柳时序对迟航说着什么,迟航没听清,他靠过去,朝柳时序大声喊,“你在说什么?”
柳时序对着他的耳朵说:“我们先喝杯酒,等会儿去跳舞。”
迟航本想说自己不会跳舞,但觉得这样说未免太扫兴,于是点点头。
夜店里面人挤人,柳时序拉着迟航往吧台走,他轻车熟路地点了酒单上并没有的隐藏款,又询问迟航喝什么。
迟航翻着无酒精的类目,随手指了一个特调。
柳时序一口气吞下一杯shot,迟航本想慢慢喝,在他的注视之下,匆匆干掉了那杯酒水。随后便被他带入让人炫目的舞池。
DJ的音乐很带感,柳时序扭得很有节凑,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性感又魅惑,他在哪里都是招人的,舞池里主动逢迎贴近的不少。柳时序来者不拒,似乎跟谁都能立刻成为朋友。
迟航从小没有音乐细胞,总也找不准音乐的节拍,他有些僵硬地跟着音乐轻轻摆动了一会儿,然后便没了兴致。他不想干着站,就悄悄退回到吧台,又点了一杯无酒精的鸡尾酒。
调酒师笑着说:“您是今晚唯一不喝酒的客人。”
迟航心里补了一句:“也是唯一不会跳舞的客人。”
迟航注视着舞池里跳舞的人群,他们的表情或是陶醉,或是兴奋,全然忘我地投入在挑动神经的音乐里。而他游离在这片沸腾的狂热之外,一如平静的湖水,与烈火泾渭分明。他总是这样,即便在最狂热的地方,也保持着清醒。他永远做不到全情投入,因此也体会不到放肆的快乐。
“嗨,一个人啊?” 有人碰了碰迟航的胳膊。
迟航转过头,是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韩国男人,外形保养的不错,但眼尾的纹路暴露了年龄。他当然知道这是搭讪,但并不想搭理,有些冷冰冰地回:“有事?”
韩国男人没想到自己碰了灰,讪笑了一下,“想请你喝杯酒。”
迟航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杯子,“谢谢,我已经有了。”
“刚才就看见你一直站在这儿,怎么不去跳舞?”
迟航在人群里搜索柳时序的身影,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有点累,不想跳。”
韩国男人不依不饶靠近他,“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我知道有个地方还不错。”
男人身上有一股脂粉味浓郁的香水味,迟航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他想尽快摆脱这个人,便朝人群中随便指了一下,“我男朋友在那儿,我在等他。”
韩国男人顺眼看过去,不远处有个英俊的男人正在跟着音乐轻轻摇摆,跟身边的人嬉笑着,“嘿,你男朋友跟别人玩得蛮起劲的嘛。你不吃醋啊?”
迟航耸了耸肩,佯装不在意。
边上的人爱答不理,韩国男人只好识趣地走开。
迟航喝完杯子里的鸡尾酒,跟调酒师打了招呼,转身离开了酒吧。
柳时序从人群堆里挤出来,在吧台要了杯酒解渴。
调酒师抬头对他说:“帅哥,你男朋友先走了。”
柳时序一脸问号,“男朋友?”
调酒师含笑说:“嗯,跟你一起过来那位,喝不了酒那位咯。”
柳时序以为调酒师在开他玩笑,没理会他,只是有点好奇:“一个人走的?”
“嗯。他看上去不大开心诶,你们吵架啦?”
柳时序白了他一眼,“我们好的很。” 然后他又快活地回到舞池,他想,反正一个人独自离开总比被人捡走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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