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画夹子的姑娘见只有毛经理是本地人,其余的皆是游客,便向其询问道:“请问,去皇家游艇中心怎么走呀?”
“游艇中心!”青年人好奇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简约夸张的卡通画,“在图纸上,还没建呢,从去年就张罗奠基了,至今也没攉龙起来,只在养殖基地大院设了个筹建处,整个浪就一个总监带个小秘书支撑着。”
“那总监是不是姓董?叫董静志,从沈阳来的。”姑娘迫切地想知道详细情况。
毛岩没打喯地回答她,“是呀,董总监是从沈阳来的,那小秘书叫宋茜,草字头下面一个东南西北的西,是从东港镇上招来的。听口音你也是从沈阳来的吧?也是筹建处的呀?”
姑娘神情黯然地摇了下头,“不是,我是来找董静志的,我和他是大学同学。请问,筹备处怎么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姑娘应该和那个总监有些故事,看她那活不起的样子,这是上岛来解决情感问题来了。
“就在我们村子的东边,挺大个院子,可惜整栋楼都封了,筹建处借用的门卫室,就一个办公室,小董和小茜都住在望海楼宾馆里。”毛经理看上去跟他们很熟的样子,“得了,你上车吧,能挤下两个美女,我驮你过去。”原来他还是个热心肠。
这回车载有些份量啦,青年人蹬起来不似之前的轻松自如了,骑一会儿额头便见了汗。通过进一步聊天,得知姑娘叫孔丽雅。
“呵呵,小伙子,我替你蹬一会儿吧,你这体格也不行啊,挺虚呀,后背都塌湿了。你这是破车好揽债,见到大姑娘小媳妇真往车上薅啊,要我说呀,你真得弄一辆电动车开开啦,要不把小身板都累坏了。”刘庆东好意要替换他。
“刚才是个上坡,这午后的日头太烤人啦。”毛经理为自己找着借口,他掏出手绢擦着汗,还有些不放心呢,“叔,你会骑吗?别逞能,再把车弄扣斗子了。”
老男人让他赶紧下来,满不在乎地接过车把,“啥话呢?我骑这玩应溜着呢,不是跟你吹呀,我在大红旗生产大队蹬倒骑驴时,你还在娘肚子里转筋呢,咋地不信?让你看看我行不行。”他偏腿上车熟练地蹬车就走,车骑得又轻又稳,的确是精于此道啊。
大家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学建筑的姑娘忍不住问,“大哥,刚才有位开电动车的女司机,好像也是去接站的,对了,她还戴着个黄色的假头套,她是谁呀?”
“那是我老同学毛彩凤,望海楼宾馆老板彩云的姐姐,她这个人啊,挺前卫的,见过世面心眼多,敢想敢干,就爱搞些出奇冒泡的事情来。她也在沈阳发展,最近才回岛的,说是想家了要住上一阵子。怎么,你认识大丫?”毛岩如实告之。
姑娘困惑地摇摇头,“说实话我不认识她,可有些影的乎的似曾相识。我见过的那个与她年纪相仿,长得挺像的,却是个长头发,不戴假发,来找过我男朋友几回。”
“长头发?”提供的相貌特征让毛岩茫然了,“她们姐俩都是短头发啊,这个是千真万确的,我曾看过大丫摘掉头套呢。二丫绝不会是长头发的,打我认识她,她就没留长过头发。大丫高中毕业时是长头发,后来出外闯荡是啥头型我就不知道啦,眼下她也是短头发。”
“她们是三胞胎吗?不会有个相貌特像的表姐,或是堂妹吧?”
“没有,她们是双胞胎,据我所知,没有相貌相似的表亲叔伯亲戚。她们的亲妈离婚改嫁了,又生了一对儿女,可他们才十多岁呀。”
姑娘也弄不明白了,她又陷入沉思想起心事。
刘庆东哪能耐得住寂寞呀?他想起个话题便要说个底掉。“毛经理,我冒昧地打听一下,你们村的那个养殖基地不是上市公司吗?当年我来旅游时它还开得热火朝天的,广告打到中央电视台去啦,听说看大门的都抽玉溪,喝茅台呢。这才几年啊,说黄就黄啦?”
跟在车旁的青年没好气地说:“上上下下监守自盗,一车车的海产品偷着拉出去卖,再好的资源也架不住这么祸害呀。这群骗子,想钻股票市场的空子,蓄意造假坑害股民,一会儿说扇贝逃跑了,一会儿又说偷摸回来了,一会儿说丰产啦,一会儿又说全都饿死啦,根据他们的需要任意操控股价。自以为海产品在深海里死无对证,却没想到科技进步的如此迅猛,国家利用北斗系统掌握了它们的行踪,证据确凿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董事长涉嫌财务造假、非法操纵股价被判了二十年,他手下的喽啰们都在大牢里踩缝纫机呢。”
“都是为了钱啊,这也太疯狂啦,活脱脱一群夜叉呀,搅得这里乌烟瘴气的。”老男人听完后发出感慨,“行啊,这下自食其力啦,裁缝好歹也是门手艺呀。三个饱一个倒,再不用扒大瞎了。”
中年男子也调侃道:“可惜寮了,扇贝倒了血霉啦,清清白白地为瘪肚子们背了锅,谁给它们平反呢?”
“扇贝知道啥好赖呀,倒霉的是股民!损失的可没人给补啊。”老男人为被欺骗的人们感到痛惜,“真是万幸啊,当年我还想买这家股票呢,因为炒得太高,就没敢入手,否则也成了受害者啦。”
毛岩眼光一亮,“叔,你也炒股啊?战绩如何呀?”没等对方回答,他急着说出心里所想,“我认识的股民没几个挣钱的,这两年行情不好,都亏得稀里哗啦的。永顺叔赔得最惨,说是在沈阳什么广发证券五百多万全没了,连房租都交不起,实在活不下去啦,没办法才回来的。”
“我是小散,跟人家大户没法比。最近几年没玩,早退出来啦。”
刘庆东从对方的口中得到新讯息,原来残疾人也曾风光过,是营业部的大户,趁五百万呢。说他在沈阳广发证券炒股,自己也在广发开的户呀,不会都在大西营业部吧?
迎面来了一辆电动自行车,毛岩离老远便认出骑车人,“二丫,大忙人!你这是去哪儿呀?”
电动的就是比脚蹬的快,眨眼间便来到近前,这是二丫毛彩云啊!不用多费脑细胞,用大侦探波罗的形容是小小的灰色小家伙们,刘庆东一眼便认出是照片上的人,一头突显精明强干的乌黑短发,身着短款黑色牛仔外套,不抹胭脂,不涂口红,十个手指干干净净,不加任何修饰,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精神饱满、干练利落。
“毛岩,你接客人呀,我去后港,村委会开建设生态岛推进会。”
“老同学,你们又聚在一起琢磨老百姓呀?隔几天就出个新花样,每个花样都挺狠的。”
“你咋这么说,我们为谁呀?为的是全岛的民生大计嘛,我们是大伙选出来的,不干点儿实事好事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呀?你说狠,有时候人啊就得狠点儿,才能收到成效。”
毛经理嘻嘻笑着,瞅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二丫,你们姐俩长得太像了,说话的声音都一样,我都怕你俩结了婚,两个连桥都分不出来自己的媳妇,钻错被窝呢。”
“呸,从你嘴里说不出好话,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那你怎么分出来的?没把我和我姐搞混?哦,我喜欢素气的衣服,不爱穿花里胡哨的。”
毛岩用手指着她的鞋子,“那是一方面,还有这脚,你姐是高脚面,你比你姐的脚小。你穿三八的吧?”
“你倒是观察挺细的,我是三八的,我姐是四一的,她脚大。”
得意的人儿乐出声,“你看看,老同学嘛,你忘啦?咱俩是老对儿,别人咋能注意到这个呢?”
“老同学就是不一样哈。”
“我真羡慕你有个好姐姐呀,有事儿可以一起商量,不像我,独生子,啥事儿都得一个人扛。是你把大丫叫回来的吧?跟开发公司谈收购海田的事。”
“没有,我根本没跟她说过这事儿,我也不可能卖海田,我还要增大投入呢。”姑娘看了看手表,“你忙吧,我赶时间,”于是收回双脚一拧车把,电动自行车轻盈地似飞镝窜了出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毛经理颇为羡慕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啊,坐在家里天上都掉馅饼呦,这下子她可发大发啦。”
“她也玩股票吗?中签啦,还是买了大牛股啊?”曾经的股民自然要往股票上想。
“二丫玩啥股票,她自己那摊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宾馆、养殖,村里的宣传都得她一个人张罗,这回不用操心费力了。最近要建游艇锚地,隈子前的海田要收购,那么老多都是她承包的,二丫嫌给的价格太低,都不够扇贝苗的投入费用,不够口死活不卖。开发商等的着急呢,项目迟迟开不了工,每天都在往里砸钱啊,小董总监上火上得满嘴起大泡,天天围着二丫讨价还价,哭爷爷告奶奶的就差磕头下跪了,上回他们夏总来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两家至今还没谈拢呢,对方埋怨她狮子大开口,赔偿款要的太离谱。”
中年男人艳羡得眼睛放光,“真有财命啊,岩子,这么看我们是选错行啦。当初为啥搞装修呢?还干最难的施工队,干活时累得像犊子,讨尾款时像孙子,活得那叫一个憋屈呀。”
“是呀,人的命不是争来的,财运来时你推都推不开。”刘庆东有亲身经历,“我有一个好朋友姓鲍,十多年前下岗了,东凑西拼在城边子八里堡买了一小块地,搞了个养鸡场,干了十年利润太薄勉强维持,曾经有两回都想不干了。可没想到政府征地拆迁,他的养鸡场正好在规划范围之内,得了一大笔动迁款。他才四十多岁,感到还没到退休年龄,自己也没有别的技能,便用这笔钱买了前陵堡更大的一片地,还是干老本行。一年之后,财神爷又找上门来,这里也要开发盖房子,他又得了一笔巨款。于是便啥也不干了,买别墅,开豪车,整天摸小牌,真正实现财富自由啦。”
“人的命天注定,该你发达时躲都躲不开,有时一个念头决定你的一辈子。你那朋友现在过得一定挺滋润吧?”中年男子兴奋地问。
“滋润,可滋润了,一天跟水呀、泥呀打交道,在澡堂子给人搓澡呢。”刘庆东见对方吃惊地张大嘴巴,便痛惜地跟他解释道,“这男人呀,有钱就不着调,在外面养小三,小三要上位,逼着他跟原配离了。又用他的钱炒股票,全赔进去了。小三见他没钱了,一脚蹬开,跟别人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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