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将一军

虽穿上官服,做了些许伪装,慕央云仍能一眼认出此人的身份。

坏了,她忘了老慕与知县关系颇佳,捉拿贼人或许确有其事,又或许是个幌子,而老慕只需在城门口一站,就能将她瓮中捉鳖,知县这一招既不耽误正事,又能卖老慕一个人情。

现如今再将马车掉头,只会打草惊蛇,可以她目前的伪装,绝无可能瞒得过对她了如指掌的老慕。

她的大脑在急速运转,怎么办?

溢出冷汗的指尖摸到硌手的包裹,抬首见到赵毓珏投来深究的打量。

“他们要抓的人是你。”

“是我又如何,你想报官?”

慕央云一把将胡子扯下,露出一张明净小脸,“你的玉佩在我手中,量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我怎么做?”

她拿出一件红衫轻轻放于腿间,葱白的玉指搭在衣带上:“你只需闭上眼睛。”

赵毓珏默不出声,从腰间掏出一条白纱蒙于眼间。

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他告诉随从的密文,慕央云好奇问道:“你在作甚?”

“帮你声东击西。”

她轻笑道:“玉衡世子果然与我不谋而合。”

马车开始缓慢前行,意味着再过两辆马车,就轮到他们了。

她抓紧时间穿好衣服,对着樱唇涂好口脂,又脱下鞋藏于暗处,舞姬形象跃然而出。

只听“叮当”铃响,代表可以睁眼,赵毓珏解开白纱,入目先瞧见的是一双雪白赤足,脚腕上缠着一堆红穗铃铛,踩在地上发出清脆铃响。

往上是一袭紧身红衣,将少女的玲珑曲线完美展现出来,原先盘起来的头发尽数放下,垂到腰间。一丝碎发飘到锁骨上,妖冶的红痣触目惊心。

明明浓妆艳抹却不显半分风尘。

“我现在的身份是舞姬,而你是我的恩客。”

“舞姬和恩客,青天白日伤风败俗,你是在赌他们不敢看,若他们识破了你又该当如何?”他转过身移开目光。

“听闻玉衡世子剑术高超,定能助我逃出生天。”

“况且,我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且看我行走江湖多年出神入化的演技。”

不过,我如今像极了舞姬。”慕央云皱着眉头向他走近,“反倒是你,一点也不像恩客。”

领口紧束,姿态端严,半分放荡形骸也无,如何能令人信服。

马车慢慢驶过,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在城门口停下,外面传来官兵急骤的脚步声,古铜色的手掌已掀开帘子一角。

关键时刻,慕央云环住他的脖子,低声唤道。

“搂住我的腰。”

赵毓珏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做出选择,粗粝的手心隔着单薄衣衫,虚虚搂住她那轻盈而柔软的腰肢。

只见她顺势向后一倒,本在腰后的手瞬时调换位置,护在她的脑后。就在这时,帘子被官兵完全打开。

舞姬整张脸埋在公子怀里,二人如同颠鸾倒凤般紧紧交缠在一起,一双赤足藏于公子衣摆中,隐隐露出一抹玉色,如此香艳的画面,连自认见多识广的官爷都目瞪口呆,慌忙盖住帘子。

待再掀开帘子时,公子已将舞姬挡于身后,面上表情阴晴不定。

他胸膛半露,松散领口上有一点红痕,不悦道:“没见到本公子在办正事吗?”

官兵正欲赔罪,却听见街边有人高声呐喊。

“你们要追的人往这边跑了。”

他当即关上帘子,带着一部分人朝着西方而去。

车厢内再次变得昏暗,慕央云如遇到惊雷般,猛地跳开,退后三尺,回到安全距离。

就在方才倒下的瞬间,她的额头抵在赵毓珏的喉结上,唇瓣不慎擦过领口,通身白衣下只余那一点红。

艳丽耀眼,存在感极强。

“方才,谢了。”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刻意忽视那抹刺眼的红。

“不过举手之劳。”赵毓珏虽是对着她讲话,目光却不肯移过去半分,目中无人地合上松散的领口,修长的手指不过轻轻一擦,碍眼的红痕顷刻消散,彷佛方才的变故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仍是一副不染尘世的贵公子模样。

这样一个冷漠的人,竟会在倒地的瞬间护住她的头,若不是感受到那温热的手掌,她还真当以为自己在白日做梦。

她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城门守卫里果真不见老慕的身影,他当真跟着错误的指示去了。

却在这时,变故突生。

城门两侧的官兵竟快步上前,将城门完全关闭,对急着出城的众人高声喊道:“现下城门关闭,只能进不能出。”

慕央云捏紧拳头,耳旁是众人抱怨的嗡嗡声,仅一步之遥,偏偏到她的时候关闭城门,怎会如此巧合?

今日出不去,她明日再来,明日出不去,她就后日再来,她就不信城门会永远关闭。

“你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到客栈?”赵毓珏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她瞪了对面一眼,若不是此人抢了她的马车,耽误了一会功夫,她早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云水县,说到底都是这人的错。

待她换好衣服,马车亦徐徐停下,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来福客栈。

赵毓珏一行人先前在这住过,店小二认出是熟面孔,热情地带他们来到客房。

慕央云推开房门,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央云,你可真让为父好找啊!”

简洁的房间内,慕老爷从正中央缓缓走出,怒其不争地望着她,扭头看向她身后之人,眼里流露出一抹欣赏。

只见他作揖行礼道:“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

“我道你是如何猜到我在此处,原来是有个内鬼与你里应外合。”慕央云斜靠在门旁,看起来似乎不甚紧张。

赵毓珏与他的随从堵住她的后方,冷淡开口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已从随从口中得知慕央云的生平经历,慕老爷乃云水县富商之首,平日里德高望重受人景仰,十八年前救下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与她结为夫妻孕育一女,不料夫人难产而死,消沉许久后专心养育女儿,为其取名“央云”,愿她做天上的一朵云,自由散漫、随心所欲。

而慕央云长大后痴迷玄术,明明是商贾之女,却立志做顶级捉妖师,在云水县捉了三年妖,非但没落个好名声,反倒骂名远扬。

一开始云水县的人皆当慕家大小姐是心血来潮,碍于慕老爷的情面,提起她还会称一句女中豪杰。

直到慕央云放走一只在俞府胡作非为的狐妖,那可是俞老爷率众人合力镇压,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此举立刻引起众怒,慕老爷挨家挨户又出钱又出力,求得知县在旁周旋,这才得到众人原谅。

自此云水县的人提起她,恨不得在背地里拿唾沫淹死她,认为她与妖同谋,绝非善类。

可她毫不在意,早出晚归,行踪不定,出门游历一年半载是常有的事,空闲时倒也会回家探望,不过往往呆不久,一两日后便潇洒离去。

“你助老慕困住我,之前的约定作废,我绝不会将玉佩归还于你。”慕央云冷笑,她夺其玉佩,他便断其逃路。

是她大意了,竟被他反将一军,玉衡世子又怎会甘于被人拿捏,他先是假意顺从,降低她的戒心,后以密文告知随从计划,一招声东击西引开老慕,将自己的谋划全盘托出,伙同老慕关闭城门,提前带他到来福客栈埋伏,只待她推门而入,伺机困住。

赵毓珏手捏符纸,眼里满是冷意,凝成冰刃的目光射在她身上,“你不还,我便抢。”

“困!”

符纸随着他食指和中指共并浮在半空,强盛的金光直逼慕央云推入房内,只见大门一关,将她彻底锁在屋内,符纸黏在门口,顽强地抵抗里面一次又一次攻击。

“当初,你为何要放走那只狐妖?”

“我想放就放,关你何事。”

此刻看似平常的房间,却如同封闭的玻璃罩,找不出一丝隙缝,慕央云陷入他所构的阵法,空气好似凭空凝固,无端令人心生烦闷。万物寂寥,似乎困在一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洞。

真当她这几年是吃素的,她每根手指夹着一张火符,眼里杀气四溢,纷纷攻向一个点,那里隐隐闪过一丝金光,应当是符纸所在之处,也就是阵眼所在之处。

如此猛烈的火势强攻,甚至灼伤了她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其半分,直至火符燃尽,阵法仍完好无损。

“大错特错,妖姓本恶,是妖就该杀,你如此执迷不悟,诛妖谷绝不会容忍你这样的捉妖师。况且诛妖谷危险重重,根本不是你一介女子所呆之处。”

“只要你将玉佩归还于我,我便放你出来。”

慕央云狼狈地抬起双手,擦干从额上流下的汗水,冷哼道:“我这人火气重,最厌恶旁人说教,而你亦无资格指责我。”

想要破阵眼,就得超越布阵者施法之时的力量。

金木水火土,万物相生相克,若把五行符同时使用,或许可以发挥最大的能量。

她当机立断,抽出五张符纸,眼神坚定催动咒语,土藏矿生金,金凝结生水,源源不断地冲向大门,将木材软化泡烂,隐隐现出困符身影,地上蔓延出无数藤蔓,将其牢牢捆住,以穷穷烈火燃烧。

阵法开始晃动,她差点摔了一跤,稳住身形后眉眼露出笑意,此招看来有用。

她每使用一张符,就得耗费不少精力,更何况是五张符同时使用,她以前从未试过,此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可就差最后一点,只要她再坚持一会,就能破了阵眼,她强忍着体力被抽空的疲惫,硬着头皮迎上去,咬着牙以身承受强破阵法的反噬,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剧烈的头痛让她不得不惨叫出声。

只听她大喝一声:“破!”

固若金汤的符纸在她拼死一搏的气势下燃成灰烬,阵眼一除,阵法自然不攻而破。现实世界中,不堪一击的大门轰然倒塌,不断弥漫的灰尘下,朦胧现出一个少女身影。

她七窍流血,眼神凶狠,活像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索命:“赵毓珏,我饶不了你!”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远处陡然传来一个妇人凄惨的哭喊,不合时宜地打破僵局:“有妖,是狼妖,他抢走了的我的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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