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的梁仪抽空数了数她的零钱，钱全都倒在床上，里面有零有整，其中最大面值的一张是五十块，理清其余的，加上硬币，总共是七十二，加上银行卡里三百二十一块，总共是四百九十三块，而这个月还有一半多的时间，存款却消耗一空，之前老家急了，梁仪收到短信后给了他们三百，现在全身只剩一百九十三块和之前买的米。面临毕业，又交不起房租的梁仪，果断选择顶替学姐蹭一蹭不要钱的房子。

看着为数不多的零钱，梁仪越发想念自己的奖金，她之前的工作是帮忙一个大公司高管卜算，那人找来时她师父刚好去世，于是就让她顶上。他总共请了十人卜算，取多数的结果，根据市场真实的反馈和实际情况发钱。年准确率达百分之八十就有年终奖金，低于百分之二十淘汰，在两个概率中间算对的能拿个基础工资。有些活有额外的感谢费，比如合婚、解梦各种，大多是事后灵验才有。基础工资不多，基本全靠奖金和感谢费。

这种灰色地带本来就不好把握，那人又鸡贼得很，靠着这种方式建立好了人脉，还赚着了差价，这几年又做好了几个大项目，跳槽到了更大的平台，不想和他们有瓜葛，拍拍屁股不管了。

梁仪将一个深色的铁签筒从床头架子上拿下来，签筒呈圆柱形，表面锈迹斑斑，隐隐有极轻微的金色字迹浮出，里面插着十二只签，头尾刻着符号，有八只是八卦，剩下四只是凶吉危平四个字。梁仪师父很相信这只签筒，小老头每日要坐着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时，都会摇头晃脑地抽上一根，抽到“凶”和“危”就根本不出门。

本来梁仪年幼时候不大相信这个，可是当年师父手术做得很成功，像是缓过来了，出院当天抽到一个“凶”字，下午交代完后事就去世了。从此梁仪也开始“凶”“危”绝不出门的日子。

这次她不是为了当日运势，而是为了自己没有发到那笔奖金。

梁仪半闭双眼，郑重其事地晃了晃签筒，然后伸手捻了一根签，睁眼一看，是个“平”字，她长舒一口气，说明这笔钱不算完全没希望。但也只是今天而已。

她想了想打开了自己那个“同事”群，想探查一下情况情况，正好有人在群里说这事。

“得想个办法把钱要回来。”有人愤愤不平地说，“欠了半年了，真是不要脸。”

梁仪平时用着诺基亚没怎么注意，这群还挺热闹。

当初大家的“甲方”并不想他们这些“神棍”聚在一起，可是架不住彼此好奇，精通此道的人本来就少，有心查证一番，很快就组了一个玄学交流群。

说话的是姜婵，在梁仪稀薄的印象中她是一位单亲妈妈，可能不是真名。

“大家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违法犯罪啊。”一位以太极图做头像的老先生提醒道，这一行的人能力强手段多脾气也爆，背地里违反各种规定简直是家常便饭。

“难道就吃这个亏吗？”道士头像的人也说，“我当初替他算卦，只是觉得事情不麻烦，不然出外勤给人看风水，赚出十倍也有了。他在中间牵线赚了多少油水我都没问过，现在居然连我们应得的都不耐烦给了。”

梁仪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的术数体系和这些人都不兼容，无非是赚点额外的感谢费，从来没自己去接活。

“我最近很缺钱，早晚都有打电话给他，很少能打通，希望他早点发钱。”她在群里说，她的头像是默认头像，名字是“小花猫”。

“你还知道他手机号？”道士头像的人很意外。那人原先手机号早注销了，他们又不是没有打过。而且那个人害怕他们暗害他，全程网络交流，半点信息也不透露。

“算出来的，每次打过去过几天他都换号。”梁仪随口答，群里都是些学术数的，没什么避讳。

“卧槽，大佬？”有个叫机器猫的浮了出来，“该不会你就是群里传说的那个连续七年准确率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神人吧。”

电话号码有11位数字，在信息较少的情况下，凭空一个个测算出来不出错相当艰难，至少机器猫自觉自己做不到。

他这么一说众人想起来了，确实群里有这么个大佬，只是不知道是谁。机器猫是新加进来没一年的，只听道士头像的人讲过，当年有个乐园项目九个人都支持重点参与，唯有一人反对，说这项目不长久，结果那个项目真的高调了一个月就出了一起很大的安全事故，叫停了，兜兜转转各种问题，直到现在都没建完一半，开发商也跑路了，还好当时大家的“甲方”阴差阳错没参加。由于他们是跟“甲方”单线联系，当时讨论了好久也没照出来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我，但是我确实七年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梁仪发消息，主要是奖金比工资多啊，不靠奖金哪来的生活费。

这一下炸了锅了，能留七年的本来已经是大佬了，当年建群的群主都转群退出了，毫无疑问就是她。为什么之前没人提过她呢？实在是“小花猫”三个字夹在“河图洛书”“庚金玄水”之类的网名里看起来太没有存在感了，群里流动大，梁仪又从来不发言。

“久仰久仰。”太极图发了个抱拳的表情。

姜婵这时候也发言说：“这位前辈，我只是个农村妇女，孩子长年生病，不然我也肯定不弄这些，您要是有什么方法，请催催他早点把钱发了。”

梁仪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也想早点拿到钱，老家那边昨天也打电话来催，说去年的钱已经用完了，姐姐好久没打钱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梁、催债苦手、仪每次算电话号码都要折腾一两个小时，还不一定对，打过去两三次对面就停机，反反复复给她搞得头大。

小花猫：“之前算过他的位置，应该和我在一个城市，等我定位好他，上门去找他要！”

机器猫立刻吹捧：“大佬nb！”

太极图头像说：“希望花猫道友保持心平气和，莫要打架斗殴。”

“我会遵纪守法的。”梁仪从谏如流。

太极图给她发了一个“赞”的表情。

手机上突然发了一个通知“您的群好友孤山桥发来一条消息”

梁仪点开，是用道士头像的人。

“接活吗？我这里有个事情，需要组队，酬劳按贡献分配。”

梁仪想了想：“我这个月不可以，下个月还有的话我参加一个。”

“这就是下个月的，下个月一号。在茏市。”

“好的，谢谢。”梁仪答应，“我正好就在茏市，你到了给我发短信。”

孤山桥本名乔孤山，他并不是个道士，只是太爷爷辈和四大观之一的七星观有点关系，凭着这层关系，他在七星观景区里弄了两间小店面卖纪念品，生意比较随机，他也不计较。若是兴致来了就给别人算一卦。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在圈子里接活，还算小有名气。

此时他看着梁仪的回复，沉默了。因为对方居然问都不问是什么活。要知道圈子里活分成两种，一种是纯术数，也就是帮别人测算各种东西。风险低，混子多，但算的准就很来钱，问姻缘、前途、重要失物等等。另一种是涉及到灵力，比如风水、不良现象、医学无法解释的病痛等，风险高，高手少，伤在这上面的不在少数，没有办法解释被大雇主鸽掉钱的，或者不给买装备被奇奇怪怪的东西扎了手的，队友不给力临阵脱逃的，雇主涉及违法最后只能报警举报的，大家都不怎么喜欢第二种活。

乔孤山摸着下巴：“我们这个小群不会真有大佬吧。窝在这里七年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