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局

偌大的江府依旧美景如画,朝晖自天边落下,满院的景致皆被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

如此景致,这一刻落到许清如眼中,没有丝毫暖意,只觉繁杂,看得她更头疼了。

她离开江上清的书房,逃一般地出了江府,漫无目的地沿着院墙边的河岸一直往前走。

最终在无人处驻足,看着桥下的潺潺流水,终于叹出了心中的那口浊气。

她只希望明日江上清不要再追问了缘由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商场上她能做到八面玲珑,可面对江上清的质问,她也会不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他母亲的坏话吧。

真是,那她成什么人了,他又该置于何境。

*

长宁国因先帝缠绵病榻,国力渐衰,边关战事不断,流民泛滥,朝政大权更是旁落内阁首辅张言卿及其党羽之手。

新帝继位两年,尽管勤于政事,决策依旧受内阁多番阻挠,想要改变国情也是有心无力。

陆初言此次来淮江,就是奉帝命前来私探流民的实际安置情况。

他的师兄江上清,赋闲在家,却借老师庄老太傅之手,递上了流民安置的建议。

他建议让商家雇佣流民做工,而为安置流民做出重大贡献的商家,便可得官府落印下发的慈善商家称号。

这样的建议丝毫不损内阁利益,也不需从国库出钱,让苦于流民安置问题的帝王拍手叫绝,立即批复。

他此番来淮江,多番探查,也不得不承认此计谋之绝妙。

陆初言将查明的情况送往京中,便想尝一尝传说中堪比玉露琼浆的江氏清酒。

没想到惬意的心境会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叹气声给打搅,让他忍不住抬眼向发出叹气声的人看去。

仅一眼,便让陆初言的内心像是被重锤撞击一般。

少女站立桥边,那咬牙抿唇的倔强模样,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就那般重叠到了一起。

让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于是出口道:“如此美景、美酒、美人,实在赏心悦目,你这声叹气实在是煞风景。”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许清如的思绪,她抬眼看去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旁边的树上垂下了一截玄色的衣袍,人脸却依旧隐匿在枝丫之中,看不分明。

“打扰了。”许清如无心交谈,说完转身继续顺着河岸向前走去。

“这位小姐,别走。”

这样的阻拦声和落地声,让许清如停下了脚步,重新回眸望去。

这才看清藏在树上的男子,只见他手里确实拿着江氏清酒专门定制的酒壶,像是真的在这里喝酒赏景,被她打扰了。

许清如扯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对他俯了俯身,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

这玄衣男主却追了上来,跟在她身侧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许清如轻蹙眉头,眼眸微眯,带着些怀疑地看着陆初言。

陆初言此时也意识到他的言行对一个姑娘而言,可能太过于冒昧了,有些好意思的挠头道:“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像是之前见过一般。”

许清如倒也没有多心,她日日在这淮江城中周旋,见过她也不奇怪,于是礼貌地开口问道:“请问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见你觉得熟悉,姑娘站在这里叹气,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许清如对着陆初言歉意地笑了笑,并不回应他的问题,开口道:“如若公子没什么事,那我还有事在身,先失陪了。”说完不再理会他的反应,沿着河岸继续往前走去。

陆初言看着许清如离去的身影,觉得熟悉感更甚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陆初言才像突然醒悟一般,自言自语地说:“我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

夜色升起之时,夜雾也弥漫在淮江的上空,江府秀丽的景色也在雾色的笼罩下变得朦胧了起来,一如江上清此时心中的困顿。

江母看着端坐在餐案前魂不守舍的江上清,关心的开口询问道:“上清今日是累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江上清听了江母的询问,收起思绪,轻按眉心,声音柔和地回应道:“我无碍。”

周妈妈将盛满鸡汤的瓷碗,小心地端到江上清面前道:“少爷整日操劳,喝点鸡汤吧,这汤我用小火煨了几个时辰,最是滋补。”

“谢过周妈妈。”江上清伸手接过,客气地回应道。

“少爷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江上清说着拿起眼前的汤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鸡汤,久久没有递入嘴中。

江母看着江上清那神思不在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叫道:“上清?”

没有回应。

“上清?”

江母继续叫道,见江上清不应,伸手轻轻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上清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母亲?”

“上清今天怎么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母亲叫你好几句都不应声,是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生意上一切顺利,母亲放心。”

“那上清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母亲很担心。”江母满是愁容地说道。

江上清看着母亲慈爱担忧的面庞,几番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开口:“是清如的事,她经常来母亲这边小坐,母亲可听她说过要离开府中的事情?”

“这...”江母闻言有些为难地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仔细地将袖口整理平整,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昨日许小姐是说过要离开江府。”

“那她可有说为什么要离开?”江上清抬起眼眸,满是求知地等着周妈妈回应。

周妈妈见江上清神情依旧温润,但还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含糊地道:“可能许小姐是另有去处了吧,毕竟她与江家非亲非故,总也不能一直借住在府中吧。”

“绝不可能。”江上清听了周妈妈的话,一口否定。

他带着几分焦急地从交椅中站了起来,袖口不小心将碗中的汤勺带落,装在餐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袖口亦被鸡汤浸染上了一片污渍。

“怎么就不可能了?”江母从未见过江上清如此失态的样子,十分不悦问道。

“我救起她的那一年,她便无家可归了,她在江府这么多年,从未提前过家人,怎么可能会另有归处,母亲说这话,难免让儿子深思其中缘由,母亲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

江母看江上清这个样子,有些犹豫地看着周妈妈,见周妈妈轻轻点头。

江母这才继续开口说:“我也是听了外边的闲言碎语,才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如果她喜欢你,除孝之后便让你纳了她,她说对你无意,说要离开。”

江上清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母,眉头紧蹙,声音也沾染上了几分怒气,气恼地向江母问道:“母亲说让我纳了她?”

“对,母亲也是见你对她有几分情义,这才起了成全你们的心思。”

江上清凝望着面前依旧眉目慈祥的母亲,只觉难受,轻轻摇头苦笑着说:“母亲让我纳了她?那母亲可知我自始至终都想要娶她,甚至想到要有一天要开口求娶她,都会紧张害怕得彻夜睡不着,怕她会看不上我,怕她会拒绝我,母亲又怎么敢对她说让我纳了她呢。”

说完身影有些蹒跚地坐倒在了身后的交椅上,满目神伤地看着面前的鸡汤。

江母见江上清这般模样,很是不满的开口道:“我绝不同意你娶她,你的婚事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前途,她一个孤女,无根无落,没有家族支撑,怎么当得起江家的儿媳。”

“可是母亲,没有清如,儿子和江家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父亲离世的时候,生意上的一堆问题,如果没有清如帮着处理,儿子真的做不好。”

“没有她,江家也不会倒,上清以后是要入仕的,士大夫的妻子自当是要端庄贤惠的,绝不该是她这般模样,母亲也是为你好。”

江上清看着母亲固执又无知的模样,只觉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巨石,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不知该从何反驳。

周妈妈看到母子二人的僵持,在一旁宽慰道:“少爷就多体谅一下夫人的苦心吧,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江家好。”

江上清苦苦一笑,道不出有多失望,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对着江母道:“身为江家的人,该承担的责任我绝不会推诿,但是婚事,母亲就不必为我操心了,此生除了清如,我谁都不会娶,母亲今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江上清说罢便行礼告退。

“江上清,你不孝,你如今长大了,便不管母亲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江上清刚到檐下,便听到江母委屈的控诉声从屋内传来,让他的顿觉十分无力,心中被沉痛的感情充盈着。

院中月色清凉,江上清低着眼眸,神情沮丧地扶着湖畔的窄桥,手指紧紧扣住桥柱,这才勉强撑住摇摇晃晃的身体。

修长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心中亦如这凸起的血脉一般无法平息。

夹在爱人与亲人之间,他该如何解开这样的困局?他不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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