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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因这几天在山里拍戏，信号不好。

起初裴青没想过信号问题，库库库地给他哥发消息，结果收不到回复，郁闷了一个下午。

搜索引擎的历史记录里全都是——

“剧组夫夫真的能长久吗？”

“异地恋感情淡了怎么办？”

“十八岁和二十三岁真的没有结果吗？”

有个人在第三个问题里回答：十八岁正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但现实是很残酷的。还有人说她前男友年纪比她小，总喜欢粘着她，她觉得很烦就分了……总之就是越看越焦虑。

所以单因的语音打过来时，裴青颤颤巍巍地按了接听，很委屈地问他哥是不是嫌他烦了要分手。

单因：“……？”

“你怎么不说话！说话呀！”

“不是宝贝儿……”

“你跟谁学的还会叫我宝贝了！！！”

“……”

“说话！”

“小裴，我这儿没信号，只有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才能回你。”

“你怎么不叫我宝贝了？”

裴青听见他哥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宝贝。”

“你宝贝很想你。”他说。

“我也很想他。”

裴青躺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搓脸，扭来扭去，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

“好肉麻呀，哥。”

“我也觉得，”单因那边传来几句听不清的其他人的说话声，“今天主演喊的这个称呼，拍了很多遍。”

小孩趴在枕头上，小声说哥你以后也能做主演的，他哥在那边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快休息吧，”裴青念念叨叨，“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认真拍戏不NG，这样就能早点回来见我啦！”

“好，晚安。”

家里一般只有裴青一个人，他爸妈平时上班有点忙，上次是特意空出时间去接他的。

没人管他，小孩白天睡觉晚上精神抖擞，中间十几分钟跟他哥煲点儿电话粥，偶尔等他哥回消息的间隙还要去骚扰一下江沂和左乔。

江沂说：“你实在闲就来剧组待着，我让人去接你。”

裴青回：“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我了。”

左乔说：“你俩到底怎么就突然在一起了？你没被人骗吧？”

裴青回：“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哥拐走了。”

回想在一起的经过，裴青也觉得太快了，跟单因念叨了很多次——他哥让他随意发，他看到了就会回。

-[一点儿都不快，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而已。]

-[但是想再多也没想到你还没成年。]

[我！马！上！就！成！年！了！]-

[后天！]-

-[嗯，我定了明天下午回去的机票。]

-[大后天你有没有空？]

[为什么是大后天，后天你有工作吗？]-

眼看他哥“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还是没发来消息，急得裴青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小孩噌地一下翻过身。

这声震动仿佛经由床垫震到了他的心里。

-[十八岁生日跟你爸爸妈妈过比较好，过完生日我们再约。]

小孩撇了撇嘴，给他回：“等我问问。”

裴青倒还真没考虑那么多，他就是特别想和单因待在一起，想赶紧见到他哥。对他来说，什么日子真没那么重要。

晚上吃饭他心虚得很，扭扭捏捏地问他爸妈，生日可不可以出去过。

“当然可以呀，”妈妈有些意外，“你自己安排。”

他爸凑上来问：“你想和哪个朋友出去过？我看小江发的朋友圈，他不是还在剧组吗？”

裴青不知道怎么说。

他不想用“朋友”的身份介绍单因，但他还没跟家里人出柜，只好“嘿嘿嘿”地笑。

“诶呦，快别这么乐了，像个小傻子。”妈妈嫌弃地说。

小傻子本人嘴里塞着饭，嘟嘟囔囔地说他明天下午就走，在外面住。

一听这话，爸妈互相看了一眼。

“儿子，你说实话，”妈妈很严肃，“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裴青停止咀嚼，沉默一会儿，喝了口饮料，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低着头，不对视也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他爸说。

“孩子大了，想谈就谈吧，”妈妈叹了口气，“但是不能在外面过夜，你让人家女同学家里怎么想？嗯？”

裴青抬头看着他妈，小声地反驳：“不是女同学。”

“不是同学？”他爸没抓住重点，“不是同学能是谁……在小江剧组认识的？等我好好问问那小子，别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刚认识几天就要一起在外面过夜了。”

他爸刚想起身去拿手机，但被他妈拦下了：“诶呀你就别添乱了，好好吃饭。”所以他爸又老实地坐下了。

“儿子，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喜欢的人肯定也是，但还是不能在外面过夜，”妈妈一锤定音，裴青还想说点什么，但她的语气不容拒绝，“好了，先吃饭……再不吃你爸就要吃完了。”

母子俩一起向他爸看过去，只见他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把夹了一大筷子的菜留了一大半，自己夹了一小半回去，然后冲他们乐。

“诶呦，”妈妈不忍直视，“你笑起来像个大傻子。”

裴青这一顿饭吃得忧心忡忡，他是最后吃完的，所以洗碗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慢悠悠地撤下剩余的饭菜，把三个人的碗筷拿到水池去洗。刚打开水龙头，裴青就听见自己手机在响。

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手机就摆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明晃晃地“哥哥”二字伴着微信铃声在他们面前舞动。

小孩飞快地冲过来拿起手机，又飞快地跑回了厨房，全程没敢看他爸妈一眼。

“我很担心啊，”他爸小声跟他老婆说，“以咱儿子这个情况，等他演的戏播出来，他会不会被骂演技烂？”

“这是重点吗？”妈妈白了他一眼，“他除了江沂还有哪个哥？”

“不就……哦，他不是有个喜欢了挺久的小明星嘛，因为他才去试戏的？”他爸搓搓下巴，“咱儿子是想跟那小明星一块儿庆祝生日吧？那就不用管了呗，那是个男的，我记得叫……叫……”

“单因。”

“对对，单因。”

夫妻俩人突然不说话了，对视了半天，妈妈抬手把正在放的电影暂停了。

等裴青握着手机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他爸妈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他妈抬头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指着他们中间的空位，说：“过来坐。”

那一刻，裴青甚至后退了一步，但一秒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坐下。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妈妈问。

“我明天晚上就要在外面住，”裴青闭着眼睛，视死如归，“是你说让我自己安排的，我就想这么安排。”

妈妈已经猜到自己儿子会这么说了，她面色平静：“是在酒店还是在他家里住？”

“在他家里。”

“好好好！”他爸一个暴起，“直接拐家里去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那小……”

“坐下。”他妈瞪了自己老公一眼。

“好的老婆。”

妈妈牵起自己儿子的手放在膝盖上，欲言又止。

“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裴青认真地说。

“妈知道。”

“啊？”

小孩蒙了，没听明白。他以为还是在说，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对感情是认真的，所以他也没多想。

“但是喜欢一个人，会下意识给那个人加很多的滤镜，”妈妈语重心长，“滤镜在的时候会粉饰和平，但它总有碎掉的一天，我很担心你会受伤。”

“不会的，妈妈，我见过他的很多面。”

“但不是所有面。”

“……没关系的，我相信他。”

妈妈摸摸他的脸，最终说：“你开心就好，儿子。你马上十八岁了，要学会自己做决定，但不管最后什么样儿，我和你爸都在你身后。”

裴青红着眼睛抱住他妈妈，带着哭腔地说：“我爱你妈妈。”他妈也泪汪汪的，但没来得及回话，他爸一个熊抱抱住他们娘俩，一边还问：“我呢我呢？”

妈妈气笑了，抽了他爸后背一记，裴青只好又说了一句：“我也爱你爸爸。”

回了自己卧室，裴青用手搓了搓脸，飞扑到床上给他哥发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哥哥哥哥我爸妈同意我跟你出去过生日啦！！！]-

他等了一会儿，那边打了语音过来。

“我明天下午四点多的飞机，大概七点多能到。”单因说。

小孩兴奋极了，说：“那我去接你吧！”

他哥听完就在电话那边笑：“你要怎么接我？打车来接我？”

“啊——那只能打车了……”

“不用了，机场太偏了，你来一趟很麻烦。”

“好吧，”裴青乖乖答应，“那我去你家等你。”

“什么？？？”电话那边震惊得明显破音，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去哪儿等我？”

“去你家呀，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好了，你放心。”

“等一下……你意思是说，你和你爸妈说，你要出来过生日，然后提前一天晚上住我家？”

“嗯嗯！”单因仿佛看到了小孩开心地扬起嘴角。

“行……”他小声嘟囔，“找个机会我提点东西上个门比较好……”

“什么什么？”裴青没听清。

“哦，我说我明天到家太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提前定个餐厅。”

“一般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会在家里吃火锅。”

“你想在家吃火锅也可以，不过我那食材肯定没有很多。”

“那我去买吧！交给我！”

“行，我转你……”

“不行不行不行！”裴青在电话这头突然大喊，“你是不是想转我钱？不许转！我们谈恋爱后的金钱使用情况要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讨论一下。”

他哥愣了一下，笑着说：“好的宝宝。”

“啊啊啊！”小孩又开始乱叫，“那就那就，就……明天见呀哥哥。”

“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