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建国已近百年，都城靖安府作为整个大梁境内最为繁华的城池，其热闹程度自然非同一般。
目今正临近中午，沿街饭店酒馆林立，走不了多少步，就能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
谢蓠着实饿了，但她看看旁边走着的那个自打出来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的男人，默默地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单只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害怕了。
还好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远远跟着他俩的，还有一个应当是这位萧王的随行侍卫，名叫项争。
谢蓠跟着萧衍从督察司出来就见到了他，但那位萧王却并不给他介绍，还是人家侍卫自己上前来，朝她行了礼。
谢蓠来看，这位侍卫应该不知详情，只以为她是谢家的小姐。
由这件事，倒可以看出，这萧王杀气虽重，但还算守信用。
“朱雀街这一带，是靖安府中往来贸易最为繁华之处，若一直走，到了外三门之外，就都是看戏听曲的地方了。”
就这么沉默地走未免太尴尬，谢蓠终究是大着胆子开了口。
萧衍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谢蓠偷偷撇撇嘴，是他自己说要出来看看靖安府的风土人情，可自己给他介绍他又爱理不理，怪不得传言说他冷漠无情，也怪不得一个王爷早过了弱冠之年却连门亲事都没有。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卧底都觉得这人不好沟通，那些高门贵女真要见了他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这时候，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项争突然走了上来，不知附在萧衍耳边说了什么，谢蓠看见了这位萧王爷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皱了眉头，看着有些烦的表情。
“不去。”他说，很干脆。
项争似乎没想到自家王爷全然不避着新王妃，有点尴尬地看了谢蓠一眼。
“王爷何苦这般行事？”
“烦。”萧衍说完，又抬脚往前走去。
项争一脸无奈，谢蓠有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赶忙也跟了上去。
叫卖声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萦绕鼻端，走在前面的萧衍却突然停了下来。
还在想怎么解决午膳问题的谢蓠一下回了神，往萧衍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坐了个看着像道士一样的人，眼睛大概不好使，立着的幡布上写着卜卦摸骨等字样，有位姑娘正坐在他对面，看着像是要算什么。
谢蓠是不信这些的，朱雀街上坐着的道士十有**都是半瓶子晃荡，她有点疑惑地看向萧衍，难道“杀神”也会相信算命的？
“仙长，这……这恐怕不好……”这时候，那边传来女子有些惊慌的声音。
谢蓠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跟萧衍说什么，就连忙往那道士那边走去。
靖安府内有很多这样算命卜卦的摊子，有真有假，有好有坏，唯有一类，谢蓠永远忍不了。
那就是有些人专会装成道士的样子，占那些想要问卦占卜的姑娘的便宜。
骗些钱财，尚好安慰，且有府衙，能立案子，能追回，可被这样占了便宜的姑娘，大多都有苦不能言，且人证物证并不好找，往往不了了之。有心性烈的，发现了自己被骗，自尽以证清白都不少见。
谢蓠走过去，果见那所谓“仙长”正拉着那位姑娘的手，好一阵乱摸。
“仙长这里，是卜卦呢还是算命呢？”谢蓠一下拉住那姑娘的手腕，将她的手“拽”了出来。
那貌似眼盲的道士愣了一下，头往谢蓠的方向一转，立时眯着眼睛，挂起了笑容。
“这位姑娘是要卜卦呢？还是算命呢？”
蓄了两撇胡子的道士一边说，一边就像个真盲人一样，伸着手往谢蓠这边探了过来。
谢蓠心里冷笑，装盲人还骗姑娘，今日不把这人送进府衙，就对不起她暗阁坤字第一的能力。
“小女子见仙长这里写着可以摸骨，不知是怎么卜法？”谢蓠故意装出柔弱的声音来，顺势将方才那位已被吓到了的姑娘拦在了身后。
那道人起了身，脸上笑意更甚，他走到谢蓠身边，道：“姑娘想卜什么，若是想瞧瞧是否有仙骨，倒是有些麻烦，若是只看看骨相是否有灾祸，却快些。”
“依仙长所见，小女子该卜哪一个呢？”
这样天仙似的人放在眼前，那道人哪还矜持得住？一双不大的装作瞎了的眼睛这会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人便离谢蓠更近了些：“姑娘周身仙气涌动，还是应当看看，是否仙骨，莫要错过了仙缘。”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已抬起手来。
谢蓠冷静地等着机会，藏在袖中的匕首已是蓄势待发。
只是还不等她“一击必杀”，忽然那猥琐的老道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下飞了出去。
“啊！”
一声惊呼，跟着是摊仗倒塌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谢蓠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见那道人已是仰躺在地。周围的百姓更是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这一看，可了不得，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只在边缘滚了金边的公子，一脚踩在了那道人的手上。
然后在众人还来不及互相问问发生什么的时候，马蹄声就已到了跟前。
“禁军办事，都让开！”
那禁军都尉一身官服，到了跟前下了马。
“属下田大成，见过王爷。”
萧衍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他一掌就打翻在地的道人，面色冷如寒霜。
项争上前，抱拳行礼：“田大人，此人伪装盲人行骗，还欲对王妃无礼，还请带去靖安府衙，按律法侦办。”
谢蓠也不傻，那带队巡逻的禁军都尉哪能这么凑巧就到了这？显然是萧衍让人叫来的。
果然田大成三两下就指挥人将那道人带走了。
围观的百姓这才大概明白始末，才知原来这郎才女貌的公子和姑娘，竟是尊贵的王爷跟王妃，这样的贵人亲自在靖安府惩处恶人，实在是让人感佩。
谢蓠安慰了先前险些被占了便宜的那位姑娘，这才将视线投到了萧衍身上。
猥琐道人被带走了，他正负手而立，好像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一个优秀的卧底，首先要做的，就是获得任务目标的信任。
尽管谢蓠心里有些许害怕，但是她面上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靖安府里常有这样打着卜卦摸骨的名义占姑娘们便宜的人，同为女子，我不能见死不救。”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得体的，但谢蓠自己知道，她手心其实已沁出薄薄的汗来。
可方才这位王爷也是出手惩治了恶人的，她又觉得，萧衍应该不会因此而生气。
“以身犯险，是你常用的法子？”
谢蓠愣了一下，她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不是……只是对付这样的人，这种方法最好掌握证据而已。”
萧衍周身的气息好像更冷的几分。
“日后不必了。”
他忽然走过来，下命令似地说道。
“为什么？”谢蓠本能地就问了出来。
萧衍眸光更深了几分。
面前的少女正在最好的年纪，乌发如瀑，肤如凝雪，偏偏她自己好像对危险一无所知。
“你是萧王妃。”半晌，他扔下了这么一句，转身就接着往前走了。
谢蓠被这句话砸得愣了好久，才有点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了她就有点不服了，她这个王妃是真是假，别人不知道，萧衍自己还不知道吗？摆什么谱！
但看在他刚才出手，惩治了那个猥琐道人的份上，谢蓠决定暂时不跟这人计较了。
正常人，怎么能和“阎罗”计较呢？
*
“福记酱肉，是靖安府最有名的酱肉，每天都有很多人排着队买。这边的和兴斋糕点连很多大户人家都会专门派人来买了家去。哦，这个杨家粥铺也很有名，他们家的荷花莲子粥很多姑娘都喜欢。”
既然合作过了一次，按照谢蓠的计划，她就应该进一步获得萧王的认同。虽然是不怎么愉快的合作，但有了开头，后面的进展就容易了些。
于是她一路都耐心地给这位好像蹦不出一个字的萧王介绍这街两边的铺子，然后萧衍的脚步忽地又停了下来。
“这里这家……”谢蓠对上他的视线，立马闭了嘴。
“你饿了？”萧衍毫无感情地问了出来。
被猜透了心思的谢蓠感觉到了这个任务目标的难缠：“也不是，就是随便介绍介绍……”
“酱肉、糕点、粥铺，都是饮食。”
谢蓠讪讪地笑笑：“原来王爷在听啊。”
“吃什么？”
“啊？”
萧衍看着她，显然没有再说第二遍的意思。
谢蓠眼睛忽地就亮了：“王爷若不嫌弃，临江楼的糖醋鱼是一绝！”
谢蓠是没想到“杀神”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她说去临江楼，萧衍都不多问一句，直接就同意了。
站在临江楼的门前，谢蓠在心里默默跟叶韶道了歉，这次她要抛弃好姐妹，自己吃糖醋鱼了。
然而他们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清脆又有点尖利的女声来：“本宫说了，本宫不要糖醋鱼，不要！本宫不爱吃鱼！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来！”
“公主殿下，草民小店，招牌菜就是糖醋鱼……”
“说了本宫不吃鱼！”
站在门外的谢蓠还没来得及发出感叹呢，身边的萧衍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扭头就走。
“王爷……”
他人高腿长的，又是健步如飞，谢蓠哪跟得上，一时也来不及多问，稀里糊涂地提了裙子，就被他拽走了。
萧·该护妻的时候绝不手软·衍
谢蓠：谁是你的王妃！都是假象！
萧衍：会成真的。
谢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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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占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