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把墙上的涂鸦指给程梦真看：“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硕大的两个字母：M和B。

程梦真有个一定错误的答案，不知当讲不当讲：“Money Boy……？”

“你小子懂得还挺多。”李乐忍不住拍一下她的肩膀，教训一句，“不要跟这种男孩子混，知道吗？”

程梦真连连点头，一脸乖样，遇上原则问题也是真的乖：“这种地方很乱，我听爸爸妈妈和姐姐的话，永远不会去的。”

李乐对她的保证很满意，继续道，“这是当初在Maria's Kiss驻唱的乐队，有些年头了，不太出名，而且穷得要命，你不知道也正常。”她介绍，“叫作Maria Blessing，酒吧的名字也是取自这支乐队。”

想到遥远时间里的人和事，李乐忍笑：“因为缩写寓意不好，他们都用中文名示人。”

“什么？”

“老天保佑。”

妙极的翻译听起来有些耳熟，程梦真不自觉抚掌：“还给中西合璧上了。”

“老天保佑跟发条人生，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曾经一同走过籍籍无名。”

两个乐队既是对手，又是好朋友，时至今日却连一张合照都找不到，“老天保佑”更是鲜有人知，就像揉进了尘埃。

李乐抚摩墙上铜色发条的简笔画：“发条人生跟非凡唱片签约后，拒绝跟公司签约的老天保佑离开这里去了另一个地方，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很可惜的结局，能跟发条人生碰一碰的乐队想必不是俗类。

“挺遗憾的。”程梦真在手机上搜索，零星的条目被压在下面，似乎能对淹没在时间长河的人们投去一瞥。

很可惜，那个时代互联网还不够发达，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被看见。

程梦真：“但我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你跟老天保佑的主唱很像。”李乐微笑，在这一刻流露本意，“Raye，我想推荐Remedy参加一场很重要的地下比赛。”

“到时候会有很多年轻但实力强劲的乐队和你们同台竞技。”

她不想让“救济”和当初的“老天保佑”一样几乎毫无痕迹地消失。

“……前辈，我一个人无法决定。”

李乐笑容不改：“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反感比赛。你会很享受它的，我向你保证。”

离开前她宽慰地拍了拍程梦真的后背，“但是Raye，我同样尊重你和其他成员的决定。”

尽管只有两个夜晚的交情，李乐的确说中了程梦真的心思。她不反感和别人PK，她总是选择享受这一切。一直以来程梦真也是用这种态度感染其他成员，甚至是救济的对手。

程梦真慎重回答：“有结果后，我会第一个告诉您。”

“我很荣幸成为Remedy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程梦真听说过“Hidden Star”（隐星）地下乐队联赛，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站上台去，面对沸腾的众生。

不过就像李乐所说，她并不反感将自己、将Remedy展示给更多人。

而且，程梦真预料到Remedy的成员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隐星的赛制是推荐制，市面上很多成功的乐队都以隐星为起点。”顾思伍委婉地责备她的不干脆，“真——Raye，你不应该犹豫的。”

陈诗如：“Raye也是想跟我们商量。”她有点犯困，靠在胡乐军肩膀上打盹，“我没意见，大不了到时候翘课去。”

陈峻帆跟胡乐军不凑巧地异口同声。

“我也没有。”“翘课带我一个。”

贝斯手点头，露出理工男的憨笑：“每节课都上也及格不了。”

还算遵守校纪校规，因为有过牛马经历有些听不下去的程梦真：“……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消极，初赛是周末。”

“还有什么想问的？”

胡乐军：“要是获得冠军，会有比较特别的奖励吗？”

“这个冠军的头衔本身就很有含金量。”

既然要参加，必然不是冲着当老二去，因此陈诗如说得理所当然，“要是赢了，到时候恐怕会有不少音乐公司找上门吧？”

“明码标价。”陈峻帆看似在无所事事刷手机，其实忙于查找资料，“三十六进二十，二十进八，最终决出的冠军能跟Belief签约。”

地下室忽然一片寂静。

刘文浩弱弱开口：“是我想的那个信仰唱片吗？”

“是。就是那个三大唱片公司之一的信仰唱片。”

信仰唱片（Belief），非凡唱片，还有华都音乐。

顾思伍：“和Belief签约，可比获得隐星的冠军难多了。”就连他都被丰厚的奖赏吸引，“现在只需要达成后者，就能直接获得签约机会。”

“……就冲这点……”

到时候的竞争会比想象中激烈得多。

忽然，站在陈峻帆手机后面的程梦真叫出声：“靠，Killing Faith！”

“什么？”

“亚军将获得KF成立三十周年纪念版精选专辑《I only hope tonight…》——他们连这个都能弄过来！这个巨难收！”

酷爱收藏各类绝版唱片的陈峻帆终于发现紧跟在冠军签约下一行的小字，“当时我想收一张，我靠那个老美的卖家种族歧视，明明是我先来的！”

程梦真忙给他递水：“往事都已随风，哥你消消气，消消火。”

“这个真的不错。”陈峻帆猛喝一口，继续向下看，“季军可获定制话筒一个……你们谁想要，我可以直接送，用不着主办方送。”

程梦真宛若成精的电子奸臣，附和一声：“老板大气。”

两人一打岔，搅活了刚才沉郁的气氛。

“最好能签约。”顾思伍开口，“这样才长久。”

陈诗如：“长不长久，其实跟签不签公司没太多关系，我们始终在一块儿，不就长久了？”

她也是KF铁粉，对亚军的奖品很感兴趣，凑过去看的同时不忘回敬，“而且财主啊，你真是说得轻松，冠军哪有那么好拿。能有这个机会亮个相已经很不错了，你说呢乐军？”

胡乐军没有接话。

总之是讨论完了，他们肯定要参加。刘文浩最先被女朋友领走，胡乐军跟陈诗如打车回租房，陈峻帆特意抢在顾思伍前面去开他的保时捷。

程梦真坐在吧台前要了杯温水，等顾思伍把车开过来，给李乐发信息。

｜Raye：前辈，我们准备参加比赛［抱拳］［玫瑰］

李乐回复得很快。

｜发条人生·Happy前辈：好的［微笑］

｜发条人生·Happy前辈：Raye，你用的表情怎么跟老年人一样，味儿有点冲［偷笑］

姐，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程梦真边回消息边想，都是科研老干部的锅。

｜Raye：下次注意［龇牙笑］

“Raye，45说他那边好了。”

程梦真起身，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马上就来。”

她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很给Remedy长脸，酒吧里的熟客纷纷向解甲归校的吉他手摆手道别。

“慢走。”

“路上小心啊Raye姐！”

“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程梦真半推开门，渐凉的风从户外吹进，她在风中笑骂道，“不要叫我姐。”

今天顾思伍开了辆扎眼的宝石蓝色玛莎拉蒂，刚拿下一局的程梦真勉强原谅他的高调，毕竟她也才高调过。

程梦真更愿意在舞台上出风头。坐豪车的风头没必要，第一豪车不是她的，第二容易招人说三道四。之前遇上个舌头长的鸡贼男，程梦真直接把人拉去了警察局。结果顾思伍随后赶到，跟她说“没必要”。

一遇上事儿，顾思伍的种种言行举止都让程梦真很不满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头一回见面就是在局子？忘性这么大？我进警察局又不是我的错！”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是我招打。”

当时他作势要扇自己，程梦真又觉得很没意思。

现在，顾思伍倒是改了一旦两人单独见面就暗示要去酒店的臭德性。

“你今天太棒了。”

程梦真装作不在意：“还行吧。票数咬得很紧，李乐是前辈，我能在主场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算厉害。”

前方是十字路口，红灯将要亮起。

“哪里不算？你特别厉害，超厉害。”顾思伍远远地放慢车速，停下车后朝旁边凑去，很快地亲一下程梦真的唇角，“……姐姐？”

淡淡的湿润感让程梦真恍了一下神。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顾思伍很会，分开的时候程梦真并没有很高兴，自然也不像他一样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入非非。

如今借着PK胜利的气氛，生理性的厌恶降低很多。

顾思伍的讨好也在某种程度上满足程梦真的征服欲。

“想要什么？”

他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问？”

“你奉承我，我总得给点回报吧？嗯……你想要什么包？”程梦真略加思索，“爱马仕就算了，说个我能买得起的。放心，以后挣大钱，肯定让你跟着我过好日子。”

顾思伍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这似乎是家底挺厚的他应该考虑的事：“我给你买礼物才对吧？”

“跟你开玩笑呢。”程梦真觉得无趣，“我不需要买包。”

玛莎拉蒂再度启动，在夜晚的路灯中驶入学校。

说好不把车开到程梦真宿舍楼下，顾思伍就在十字路口放她离开。

“近一点。”他在车上道，“再近一点，弯点腰。”

等程梦真送到面前，顾思伍亲了亲她的嘴唇。没有深入，只在外面缱绻游离，能让人感觉到珍重。

“Raye，你是最棒的，”他微微压低声音，“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吉他手。”

程梦真反手摸了摸他用摩丝固定过的靓仔发型，得意地向他眨了眨眼：“谢谢，我明白自己有多优秀。”

她向他招手，“你很有品味！”

顾思伍本来想用直球增加好感，没想到心砰砰跳的是自己。

目送程梦真哼着歌拐弯，顾思伍手撑在方向盘上，情不自禁傻笑了好几分钟。

回到宿舍，程梦真看向还没洗澡，在桌旁哼歌看剧的楚玫：“你这身衣服蛮眼熟。”

“PK的时候看见我了？”

程梦真笑了。“疑似。”看来她还真没看走眼，“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啊，晚上再送你回来，顺手的事。”

“不能惊扰士气。”楚玫满脸的神秘莫测。

洗完澡往床上一躺，这个夜晚实在是丰富多彩，程梦真想了想，不发朋友圈不行。

‖Raye

猜猜是什么意思［图片.jpg］

顾思伍随意，程梦真自己发朋友圈不喜欢露脸，除了文艺逼一下就是琐碎的生活。

用楚玫的话说，大三应该是心死老油条的年纪，程梦真却越活越年轻。

跟在文字下方的照片是涂鸦墙的一角。

｜Rose Chu：是什么呢？

→Raye：自己想［冷酷］

｜45 dreams come true：今天特别棒［爱心］［亲吻］

→Raye：答对问题再亲［严肃］

→45 dreams come true：［可怜］

回完消息，程梦真在网上搜索往届隐星的比赛视频，戴着耳机听。

因为不是官摄，音效不怎么样。程梦真看了几个，没取到经，悻悻地关上准备睡觉。

｜JX：中间应该是老天保佑的缩写名。

｜JX：右上角伸出一点脚的有点像醉死永镇的图标。

程梦真来了劲。她都不知道，江煊竟然能说对，还知道醉死永镇（Forever Drunk）。

但那个“Forever”是她的期望，拍照的时候程梦真没注意漏进来一点，被江煊说成“伸出一点脚”，还挺反差萌。

→Raye：中间说对了［鼓掌］不愧是学长［抱拳］

→Raye：但是右上角不是Forever Drunk，是我自己涂的Forever［憨笑］是我出题不严谨的锅［握手］

程梦真的列表里有男有女，女生更多。只要在评论区互动，她都会回复。

｜45 dreams come true：你和江煊很熟吗

结果第二天蹦出顾思伍昨晚发来兴师问罪的信息，当时程梦真已经睡过去，根本没有第二双眼睛看。

｜Raye：打过工的关系

｜Raye：怎么了？

顾思伍消息回得很快。

｜45 dreams come true：没什么［微笑］

程梦真想不通他在怀疑什么。

都说男人个个隐形绿帽癖，看来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