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数竞的日子还有三天，乔照很是有点忧心，他怕蒙曦又因为该死的面子直接放弃比赛机会。

但他跟蒙曦好些日子没说话了，也拉不下脸皮去提醒蒙曦，绞尽脑汁一番后，让龚陶去跑腿。

“你到时候就装作路过，‘不经意间’提一嘴数竞。”

龚陶领命过去了。

大课间，蒙曦一如既往埋头刷题，龚陶慢慢挪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十分不经意地说：“数竞日子到了，记得去比赛。”

偷偷观察这边的乔照：“......”

蒙曦听到龚陶的话没什么反应，反而下意识抬头，朝乔照这边看来，恰好与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乔照对上。

蒙曦低头，掩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淡声说：“知道了。”

龚陶回去了。

乔照伸出双臂对龚陶的脖子发起绞杀，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拿大喇叭提醒他？”

龚陶费劲地把自己解救出来，小声道：“乔哥，不行啊，你对他好得让他知道，不然他缺根筋的，也不会感谢你！”

乔照冷冷道：“谁要他感谢！”

龚陶叹气，瞧，又在口是心非。

这俩要不是性别问题，就这别扭劲儿，他都以为谈上了。

蒙曦去考试那天，天气很冷，空中还下着细雨。

蒙曦妈妈强迫他穿了好几层，千叮咛万嘱咐，又塞了一大把零钱给他。

这还是孩子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尽管蒙曦处事沉稳，她还是不免担心。

蒙曦拍拍她的肩，笑道：“放心吧，我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驶向省城的大巴还没有过来，他漆黑的瞳仁隔着朦胧雨幕，到处搜寻了一圈。

蒙曦妈妈不住地唠叨，蒙曦却有些晃神。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他低头检查了一遍书包，什么也不缺。

大巴没一会儿就过来了，停在门前。蒙曦跟妈妈告别，上了车。

大巴平稳地朝前走，蒙曦在轰鸣声中沉默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淌下来，把外面的景象拧成扭曲的模样。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什么感应，倏地望向右边。

乔照立在路口，也没撑伞，穿得很单薄，面色微白，隔着玻璃默默地望着他。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却都能恰逢其时地看到对方。蒙曦看见乔照挥了挥拳头，说着他听不见的话，但是蒙曦听懂了。

乔照在为他加油。

两人自十一月初开始冷战，都有两个星期了。

乔照拉不下脸面去找他；他因为各种各样繁杂的思绪也不敢去找乔照。

他定定地望着乔照，开始伸手抠车窗锁扣。奈何那锁扣好像卡死了一样，他死活拉不开。等他准备换个座位时，周围景象变幻，乔照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头。

他扭头努力去看后挡风玻璃，但什么也看不到。

“蠢死了，也不带个伞。”他恼恨地低语。

*

乔照慢悠悠走着，视线没有着落，一会儿放在流动的走马灯上，一会儿被别具一格的广告牌匾吸引，或是落在街上某一个他觉得有意思的人身上。

他才不傻，只是中二之魂又燃烧了，雨中漫步于他而言是一种乐趣。

直到他停到蒙曦家面馆不远处，看见了赵旭东。

赵旭东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裹着黑色的大衣，眉毛凌厉，透着阴狠。

蒙曦妈妈站在他面前，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垂头不语。

赵旭东平静地说：“雪兰，我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不容易，我就容易到哪儿去？大家都是亲戚，你别为难我了。眼看就到年底了，上头给我划了最后期限，今年我要是过年不安生，我保证你也不会安生。”

蒙曦妈妈一下就崩溃了，“你也知道我们是亲戚啊？啊？！那你当初还怂恿蒙军去赌，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告诉你赵旭东，这钱你就别想了，反正我是拿不出来的，有本事你就要了我的命！”

赵旭东冷笑一声，“你都这个岁数了，你的命能值几个钱？”

他无视蒙曦妈妈的歇斯底里，不带什么情绪地说：“我话已经撂这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撑着伞转身，与不远处的乔照打了个照面。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指了指乔照，讽刺道：“这不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子吗？天天来你们家蹭吃蹭喝也不知道捐献点钱？”

乔照飞快跑过来，把蒙曦妈妈拦在身后，冷冷看着他，“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

赵旭东嗤笑着，慢悠悠地走了。

蒙曦妈妈脱了力，差点摔到地上，乔照托住她，把她扶到里面坐下。

“没事吧？”

蒙曦妈妈抹了把眼泪，轻声道：“你来了啊，你都好多天没来了，蒙曦老念叨你。”

一些动听的好话罢了，乔照一点都不相信蒙曦会念叨他。

蒙曦妈妈给他抽了张凳子，让他坐下。

雨水从天上泼下来，无穷无尽，将一切凡尘腌臜压制得难以翻身。

两人无声看雨幕，心思各异。

好久，蒙曦妈妈打破了沉默。

“朋友之间吵架很正常，但感情也得维系嘛，老吵架，感情是会淡的。蒙曦那孩子从小就苦，我没教过他为人处世，导致他性子一直这么淡淡的。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这个朋友，只是不表现。你是个好孩子，你能跟蒙曦做朋友，是我们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照大惊，连忙说：“阿姨，您别这样说，您和蒙曦也很好。”

蒙曦妈妈摆手，“其实我都知道。你跟蒙曦做了朋友，我这店里生意也好起来了。每次来店里的一些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朋友，还有一些莫名其妙找上门的供货商，价格开得很低，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乔照没说话，他挺惊讶，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蒙曦妈妈早已洞察。

蒙曦妈妈说：“你真的是个很完美的孩子，你善良、聪明，又长得这么秀气，好多都是蒙曦比不上的，蒙曦哪怕有你一半优秀，我也心满意足了。”

“阿姨，别这么说，蒙曦真的很优秀，我就是因为他优秀，才想跟他......做朋友的。”

“真的吗？”蒙曦妈妈喜出望外，拉过他的手，拍了拍，“那你们好好的，行吗？”

乔照顿时感觉上当了，然而当他看着蒙曦妈妈布满沟壑的脸和沧桑疲惫的眼睛，又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蒙曦妈妈就笑了，起身忙活去了。

乔照兜里电话铃响了，是朱老师打来的。朱老师很生气，把他问候了一遍，乔照直接说他掉沟里了，附上一张自己湿漉漉的照片。

朱老师的责骂瞬间偃旗息鼓，关切地打电话通知了他家长。

他妈一个电话打来了，特别生气，“又去哪里鬼混了？之前还说好好学习让你爸开心呢，这才两个月就原形毕露了？”

乔照嗫嚅道：“我......我就是学的有点累了，想歇一天......”

他妈的语气瞬间弱下来，叹气道：“那行吧，你快回来休息，你爸今天不在家，你也别担心会挨他的骂。真是的，家里也没谁指望你有出息，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嘛？你爸妈赚这么多钱是为了让你吃苦的吗？”

乔照鼻子酸酸的，轻声说：“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跟蒙曦妈妈告了别，回去的时候路过了花店，一朵淡蓝的花束吸引了他的注意。这花素净，雅致，跟他妈十分相称。乔照掏钱买了花，他头一次痛恨怎么没带伞，用外套裹住花，小心翼翼地捧回去了。

乔照妈妈今天休假，乔照推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抱怨道：“你这什么怪癖，下雨不打伞，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她从手里接过乔照的外套，发现里面鼓鼓囊囊的，抽出来一看，是一捧花。

“好看吗？”乔照期待地看她。

“特别好看！”她抱着花，驱赶乔照，“快去洗澡，我让王阿姨跟你煮姜汤。”

乔照洗了澡，换了家居服出来。他妈找了个好看的花瓶，将花插上了，正轻柔地用面巾纸按压吸附花瓣上的雨水。

乔照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喝着王阿姨端来的姜汤。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上锁的声音，乔照和他妈面色齐齐一变，他妈凑到窗前看了眼，连忙赶他，“坏了坏了，你爸怎么提前回来了，你赶紧去你房里待着，我中午跟你送饭。”

乔照颇为无奈，“妈，我又不是做贼，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妈瞪着他，“你还真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自己口出狂言要好好学习让你爸开心的？这才两个月都坚持不了，你爸回来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多生气呢！做不到的事就别随便承诺！”

乔照被说得很心虚，从沙发上起来，还没等他躲到房间，门开了。

乔照爸爸带着潮气站在门口，朝台阶抖了抖伞上面的水珠，“这鬼天气，莫名其妙就下雨，我今天腿疼得不得了。”

他抬头看到乔照，破天荒的没生气，脸上还带着笑。

“正好都在，跟你们说件喜事。”

乔照跟他妈面面相觑。

乔照爸爸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躺，“桃源的批文下来了，下个月就动工。”

全文更完，恢复更新，每晚九点，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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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