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怜青突然出现,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菊姐下意识看向潘姓男子,潘姓男子的脸色更为精彩,走马灯似的瞬间闪过多种神色,乔照甚至能看出他骂得一定很脏。
但姓潘的应变能力很不错,瞬息就平复下来,笑着说:“怜青你从小跳舞跳到大,我那些技巧对你来说也没啥用。这首曲子这么难,我也是想着跟阿特同学开开小灶,提升一下嘛。”
何怜青点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教他足够。”
菊姐道:“那行啊,看到你们队员之间互帮互助,说实在的,我很感动。”
何怜青礼貌地跟他们道别,拉着乔照往外走。
乔照落后何怜青两个身位,凝睇他的背影,目光越来越冷。
如果他不知道姓潘的和何怜青的关系,大概真的被这三个人联手骗了,还要感动得眼泪汪汪。
姓潘的全名叫潘岳,长得倒是跟潘岳没半毛钱关系,是何怜青的助理之一,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他已经不想去猜测潘岳喊他过去的本来目的了,绝对没好事,就是不知道何怜青为什么会半途反悔。
两人走进训练室,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乔照打开琴盖,随意敲下了几个音,好像开玩笑般地说:“之前没见过那个人唉,是很厉害的舞蹈老师吗?居然说要跟我开小灶。”
何怜青默然,缓慢走过来,坐在乔照身边。乔照偏头看他,他沉默的面孔下情绪难明。
“不用了,我来教你。”
见乔照盯着他,没有搭话。何怜青眉头微皱,“怎么?不信我?”
“没有。”就是奇怪您老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乔照不想白白浪费,起身道:“我去叫龚老师吧。”
他刚准备离开琴凳,突然听到何怜青说:“你跟你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
乔照欲离开的身形顿住,脸上伪装出的轻松顷刻便荡然无存。他第一次在镜头前卸掉了伪装 ,身周气场变化的如此明显。但何怜青从来不屑于看人眼色,从问出这句话开始,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没有停止追问的打算。
乔照笑了一下,那笑容未达眼底,“这是我的私事。”
何怜青敲击了一下琴键,浑不在意地说:“没什么要紧的,我们完全可以直白一点,这首歌看似是歌颂作者父亲的伟大,其实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父亲的控诉。与父母之间存在误解很正常,相同的血缘,也是不同的个体,没有谁能完全理解谁。”
乔照没说话。
何怜青站起来,直视他,“我说这番话,不是让你原谅他们——既然要共同完成一个作品,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一点,有助于增进对于彼此的默契度。”
乔照定定地看着他,在何怜青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乔照突然摘下了麦,说:“你说得很对,没什么好隐藏的。我跟我的父亲之间,没有什么误解,我只是单纯的恨他而已。”
何怜青脸上吃瓜的表情慢慢收敛了,他摘了麦,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能跟我讲讲吗?”
两人又在琴凳上坐下,这次乔照犹豫了半分钟,才说:“你听起来或许会觉得很幼稚。我的父亲,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丧尽天良,有人说他是英雄。”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乔照淡淡地陈述。
“可你的琴声告诉我,你也很爱他。”
乔照彻底怔住,他愣愣看着何怜青,发现这人比他想象的更为敏锐。
何怜青温柔地抚摸琴键,垂首道:“你其实很纠结吧?你尊敬他,爱他,却也恨他。为什么呢?还是因为他对别人来说是英雄,是抛弃了你与你母亲才能成就的英雄?”
乔照略略抬眸,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答案。何怜青突然笑了一声,直接摊牌了,“我俩之间,全然相反。这首歌我本来打算自己独立完成,现在突然觉得,加上你也不错。”
乔照倏地抬头看他,何怜青在他的注视下坦然自若。乔照就算是傻子也回味过来,原来潘岳喊他过去,多半是何怜青授意,让他退出这首曲子的演绎。
最近何怜青过于正常,让他险些忘记这人皮下是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可以在节目组随意安排他人命运。何怜青甚至不必在乎参加选秀的这些蝼蚁会怎么想,被砍掉节目以后又该何去何从。乔照不敢往下想,如果今天何怜青没有跳出来阻止,他被迫退出《父》的演绎,下场是节目组会另外跟他提供一首歌、把他编入别人的战队、亦或是直接踢出去呢?
何怜青说出这番话,并不是出于“相互合作的两个人需要坦白”这种高尚理由,他只是懒得藏着掖着、以及想看乔照的反应而已。从他话说出口,就一直盯着乔照。乔照的面色几经变换,他在里面捕捉到了愤怒这种情绪。但最后,乔照也没有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带着冷意地说:“是吗?那还得谢谢你,你放心吧,这首歌离不开我。”
何怜青微微一愣,似乎被乔照这种自信惊到了。这次,他主动伸出手,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再好不过了,合作愉快。”
乔照跟他握手,手劲很大,“合作愉快”四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何怜青觉得他很有意思,生气起来像一只河豚,除了气鼓鼓地卖萌,没有任何实质伤害。
龚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乔照还一愣,乔照立时笑着说:“龚老师,刚才我跟何怜青简单聊了一下,一会儿您帮我们看看这个方案可不可行。”
龚老师一愣,看见何怜青十分配合的反应,瞬间明白过来,跟着松了口气。
乔照还挺感激他的,去的路上,龚老师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但不能明说,只能明里暗里夸乔照很棒,让乔照无论碰到任何事都不要气馁,因为他已足够优秀,优秀者走得不顺,那一定是外界的问题。
此时三人盘腿团团坐,乔照简单说了自己的创意,何怜青也说了。
比起乔照,何怜青更为全面,除了歌曲以外,还有舞蹈、舞美之类的设想,可见何怜青早就做好了准备。
龚老师听得很认真,最后综合他们的意见做了修改,形成了方案雏形。
《父》这首歌原曲较为舒缓,并不太适合选秀舞台,需要进行改编。将一首柔和的歌改编到适合舞台,首先要节奏鲜明,其次要有起伏,这是抓住观众耳朵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们将《父》分成了三段,每一段的情感都在递进,伴奏也越来越激烈,为了丰富表演形式,龚老师提议可以在开头或者中间桥的部分增加一段外语的吟唱,可以采用美声或者其他演绎形式。
龚老师让乔照来了一段,乔照没有系统练习过,只能尽力打开腔体,用头声来了一段英语。龚老师略一听,点头,“听得出不太专业,但也够用了。”
何怜青皱眉,“那怎么行?”
龚老师道:“那你来试试。”
何怜青看了乔照一眼,用西语来了一句。
“啧啧啧。”龚老师摇头,“腔体都没打开,你还是算了,不过这两句用西语说起来效果比英文好,阿特你用西语试试?”
乔照用西语来了一遍。
龚老师点头,“这个效果还不错,可以保持。”
乔照谦逊地点头,朝何怜青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结果第二天乔照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个子高大长得凶神恶煞的人,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何怜青终于看不惯他了,准备雇人在训练室动手?
乔照下意识后退一步,跟在他身后的何怜青也过来了,好死不死堵在了门口。
那凶神恶煞的人听到动静,凑过来跟乔照打招呼,“你好,我姓任,负责教你花腔。“
花、花腔?乔照震惊,回头看着何怜青。
何怜青环着胸绕过他往练习室走,冷着脸,十分欠揍地说:“我负责的舞台没有‘够用’这一说,既然参与了,就要做到极致。”
乔照担忧起来,那龚老师呢?龚老师跟他唱反调,不会被干掉了吧?
就为了两句歌词,乔照被迫学了一上午的花腔,中午散场的时候,心里拔凉拔凉的,总觉得龚老师是被干掉了。
下午的时候,他有点不在状态,何怜青忍无可忍,“你要是不行就滚。”
乔照绷不住想直接问的时候,门推开了,龚老师红光满面地走进来,眼袋都轻了很多,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乔照担忧地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见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
龚老师摊开手,“孩儿们,学得怎么样?”
龚老师一回来,乔照就像加持了什么增益BUFF,弹奏演唱一气呵成,两句花腔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回头还对何怜青比了个耶。
何怜青震惊的嘴有点合不上,半晌凑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是龚宝男吗?比赛的时候要是龚老师不在台下你怎么办?”
乔照疑惑,什么龚宝男?他还宫保鸡丁呢。
龚老师拍拍手,“看来你们练的不错,接下来,就是舞蹈部分。”
舞蹈啊......乔照缓缓回头,何怜青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一口獠牙。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