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魏续的话,张辽坐在马上沉默半晌没有发言,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的道:“未战之前轻敌,乃兵家之大忌。”
“轻敌?说笑了,”魏续碰了个软钉子,撇了撇嘴,瞪眼看着张辽道:“难道一个大人打孩子,也需拿出十分气力?
此前曹操早已将主力带去徐州,留在兖州本就没有多少人。
如今那鄄城又仅剩一座孤城,能有多少军马防御,我这岂是轻敌?”
张辽看都不看魏续,正色道:“据传言,那曹昂此前助袁绍战胜过公孙瓒,又率军千里追杀袁术,有这等战绩,你却如此蔑视,还说不是轻敌?”
“呵,”魏续冷笑了一声,表情夸张装作害怕的样子道:“战胜公孙瓒,追杀袁术,好唬人呐。
可我怎么听说,击败公孙瓒的是袁绍,至于追杀袁术,那是他背后有刘表和张邈派军支持。
可如今那曹昂小儿麾下仅剩千余人马,你让他拿什么,战胜我手下这两万余人?
你张文远也算是久经战阵,却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魏续乃是吕布的内弟,属于最受信任的战将之一,所以这支军队吕布命他为主将,张辽只能做副将。
究其原因,张辽的身份很特殊,他是当年大将军何进的部下,并且已经被封为北地郡太守。
后来他受何进之命去河北募兵,可是等他募来几千军兵还未来得及回洛阳,何进已经被杀了,于是他作为并州出身的将领,自然而然就跟随了吕布。
当然,他所募的那些私兵,依然都要归他统辖。
所以吕布也不可能把兖州士绅凑集来的军队,交给他来统帅。
平常吕布对他的关系也很微妙,既需要利用他的勇勐,同时也需要稍加防范。
“并非我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张辽自然清楚自己在吕布集团内部的地位,可他作为并州边将,除了留在吕布这里也别无去处,有些时候也只能委屈求全。
他平静的对魏续道:“你是这支军队主将,如何调兵遣将,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只是善意提醒而已。”
“那是自然,”魏续眼角肌肉动了动,不再跟张辽谈论这些事。
魏续大军很快就奔赴至鄄城城下,他毫不迟疑,立即就派军对城池展开攻击,攻势非常勐。
城内负责防御的夏侯惇亲冒失石,登上城头指挥抵御。
虽然曹军兵少,但防御异常顽强,一次又一次打退叛军的进攻,在城下留下了满地尸首。
这场攻防战从红日初升一直打到日头西沉,虽然其中有数次叛军已经攻上了城头,但最终鄄城依然在夏侯惇手里,没有被彻底攻破。
黄昏时分,眼看叛军尽数退去,今天是不可能再攻城了,城头上的夏侯惇拄着长枪,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死人堆里,大口喘着粗气。
今天他在城头上带着亲兵四处救火,但凡有冲上来的叛军,他便亲自带人上去将口子堵住。
有数次他身陷重围,虽然拼尽全力把叛军杀退,但身上也不免留下了遍体鳞伤,好在没有致命之处。
这时候荀或带领官吏们抬着饭食登上城头送饭。
看到近乎虚脱的夏侯惇,荀或连忙走了过去,蹲在地下急切的问道:“元让,伤势如何?为何不叫郎中?”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夏侯惇脸上被血污盖住,干裂的嘴唇微微一咧,露出一排白牙。
随即他又面色忧虑道:“没想到这叛军攻城竟如此勇勐,若明日依然如此,我都担心还能不能守住。”
“尽力而为吧,”荀或伸手拍了怕夏侯惇肩膀。
夏侯惇叹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子修出城。
这城内若有他那一支军马,今日这仗打的应当不用如此狼狈。”
“我不敢苟同,”荀或却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始终觉得大公子说的对。
他麾下骑兵就像一把利刃,应当在郊野给予叛军致命一击,而非空耗在城头束手束脚。”
夏侯惇苦笑了一下:“子修都已经出城了,再谈论这些还有什么用?
明日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最担心的是,若万一城池陷落,伯父和大嫂怎么办。
兄长临出征之前,将家卷托付于我,若让伯父和大嫂落入叛军之手,即使我到了九泉之下,将来也无颜面对兄长。”
……
夜色如水,叛军营寨沉寂异常。
经过一天的鏖战,不止曹军精疲力竭,就连叛军也已经疲惫不堪,所以睡得很死。
在夜幕的掩护下,太史慈赵云率领一千骑兵,每人口中都含着树叶,马匹四蹄都用杂草包裹,悄无声息的摸近叛军营寨。
突然之间有暗哨发现了他们,连忙向空中放出一支响箭。
赵云太史慈知道无法隐藏了,好在也已经离营寨很近,他们吐掉口中树叶,翻身上马大声吼道:“随我冲!”
在他们带领下,一众骑兵借着暗澹的星光,向营寨的一个边角冲了过去,那里面正是张辽军马驻扎之地。
此时听到尖锐的响箭声,叛军一阵慌乱,尖声叫道:“有人劫营!”
“稳住,守紧营寨,将其击退即可,莫轻举妄动!”
“稳住!”
黑夜之中他们也不知道曹军来了多少人,自然不敢主动出击。
曹军骑兵在赵云太史慈两员勐将的率领下,很快就在营寨边角打开一个缺口,冲了进去。
他们见人就抓,抓了就跑。
等张辽提枪冲出帐篷,准备与曹军决战时,曹军早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张辽见对方都是骑兵,他还要照顾眼前的军兵,只气的直咬牙跺脚,也没法追赶。
话说赵云太史慈活捉了二百军兵,连夜跑出十几里,来到一座营地。
他们把那二百军兵扔在地下,把一众人摔得七荤八素。
这些俘虏全都满头雾水的看着四周,不明白这曹军骑兵费这半天劲,把他们活捉有何用意。
这时曹昂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道:“大晚上的,把你们请来,都饿了吧,开饭吧!”
说着有军兵抬上来几口大锅,掀开锅盖,只见里面炖满了羊肉,香味瞬间在四周弥漫,把一众军兵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几年都吃不上一次肉。
看到这些,所有军兵眼睛都直了。
只不过这些人心里也清楚,曹军趁夜袭营,把他们劫出来,又给他们吃肉,定然有什么阴谋,绝不会是因为好心,所以大家咬紧牙关,谁也不吃。
曹昂见状冷笑道:“不吃,可以,本公子心善,赏你们吃一顿断头饭,竟然都不识抬举,那就全都砍了吧。”
说着挥了挥手,旁边军兵立即两处寒光闪闪的大刀。
“等等!”
有个军兵头目对身边众人道:“既然要死了,那何不做个饱死鬼,吃他娘的!”
“对,管他有什么阴谋,吃他娘的再死,省的黄泉路上饿肚子。”
一众军兵知道这是断头饭之后,谁也不顾忌了,各自伸手抓起那羊肉,大啃大嚼了起来。
张辽手底下的兵,性情凶悍,即使死也不怕,有人一边吃的满口流油,一边叹息道:“肉是好肉,可惜没有酒,要是能让老子喝上一碗,死也值了。”
“有酒,”曹昂笑呵呵的道:“我让你们喝饱再死,你们可得答应,到了幽都王那里不要告我。”
一众并州汉子看曹昂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以为对方是真的怕杀人遭报应,所才拿肉来招待他们。
军兵们坐在地下轰然大笑道:“快把好酒都拿出来,要是让我们上路之前喝过瘾,保准不告你。”
“对对对,有多少拿多少。”
曹昂摆了摆手,又有军兵抬上来几十坛美酒。
那一众俘虏们瞪着酒坛,眼睛都快拔不下来了。
并州民风彪悍,全都善饮,只不过天下大乱之后,粮食越来越紧缺,酒也越来越少,喝酒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少。
可是没想到被俘虏之后,临砍头之前竟然能喝到酒,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于是众军兵也顾不得俘虏的身份,上前拍开泥封,浓郁甘醇的酒香飘出来。
一众人光闻,都快闻醉了。
大家伙儿每人端起一个酒碗,上前满上之后,大口喝着,连连赞道:“好酒,好酒,这似乎是新丰美酒,老子要是能醉死于此,也省的挨一刀。”
“放心,喝醉之后,就算挨一刀也不知道疼。”
“对,干了!”
“干!”
一众俘虏便在这里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饮酒,不亦乐乎。
他们也真以为这是断头宴,所以谁都往醉里喝,以便能在睡梦中死去。
不多时,这些人就全都已经吃喝的五迷三道,在地下躺倒了一片。
曹昂对旁边的太史慈赵云轻声笑道:“差不多了,走吧!”
太史慈摸了摸下巴,叹息道:“郭军师这计策是好计策,就是有些费酒,费肉。”
随即一众曹军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不知不觉已是下半夜,点着的火堆逐渐熄灭,夜晚的凉风吹过来,醉汉之中很快就吹醒了几个人。
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往四周看看,发现曹军都已经不见了,而边上的同伴全都鼾声如雷。
“咦,咱们没死,曹军竟然没杀咱们?这是为何?”
“对呀,断头饭都吃了,怎的却把我们给放了,这曹军到底是想干什么?”
“说不定是那小鬼头胆小,真的怕咱们去幽都王那里告状,所以放过了咱们。”
“不会,那支曹军如此勇勐,怎么会惧怕杀人?”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
几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先回去再说。
只不过他们算是酒量大的,所以酒醒的快,其他大部分人还没醒酒,只好把每个人都摇醒之后,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
话说昨夜,张辽把曹军赶走之后,清点之下,此次曹军劫营,他手下死了仅仅三五个人,但是却失踪两百多个。
饶是张辽见多识广,这种事倒也是第一次见。
这军兵又不是大姑娘,抓回去又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说,被抓走必然凶多吉少。
这支军兵都是张辽亲自招募来的,跟随他南征北战,对他个人忠心耿耿。
他几乎能叫得上每个军兵的名字,知道每一个军兵家里还有哪些人。
所以他们袍泽之间,相处的就跟兄弟一般。
可是一夜之间损失这么多人,让张辽心里也十分难受,要不是担心营寨内剩余的军兵,他真敢单枪匹马追过去营救那些兄弟。
整个营寨在慌乱中过了一会儿,眼见曹军没有再来,大家也就放了心。
然后魏续带领侍从,来到被张辽的营寨视察。
“文远,损失如何?”
魏续其实心中是暗自庆幸的,幸亏曹军攻击的方位是张辽屯驻之地,如此损失张辽的军兵,要比损失他的军兵要强的多。
张辽摇头叹息道:“有两百多人失踪了!”
“失踪两百多?”魏续觉得这个损失倒也不多,猜测道:“怕是趁乱逃了吧,这等意志不坚之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逃也就逃了吧。”
“不是逃走,方才听部下说,是被曹军抓走了,”张辽皱眉道。
“文远,你莫不是开玩笑吧,”魏续瞪大眼睛道:“曹军费尽千心万苦冲进来,不杀人,却费力抓人?”
“这事我也想不通,曹军到底为何这么做,”张辽也是满头雾水。
魏续撇了撇嘴,却是完全不相信,给旁边的亲兵使个眼色,让对方去打听一下,是否真如张辽所说。
过不多时,那亲兵就回来了,附在魏续耳边小声道:“问了好多人,都说看见曹军进来,的确是抓走了不少人。”
“嗯?”这下把魏续也给搞懵了。
此时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突然有军兵匆匆跑进来,对张辽施礼道:“将军,咱们被抓走的人,又都回来了。”
“都在哪里?怎么回来的?”
张辽还没说话,魏续已经着急的问道。
“就在外面,是自己走回来的,”军兵看了张辽一眼,“将军,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他们……全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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