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闹剧,惩处

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血迹顺着白皙的腕子往下浸透了袖口,明明是很疼的,她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一瞬,江宁回头看了那二人一眼,一人捧腹大笑,一人表面平静,实则眼底藏着一抹狠毒,笑着的是何如晖,另一个自然是她的好妹妹,江若雪。

江若雪的手藏在袖中,帕子在掌心反复揉搓,这一切她早知会发生,且这一幕她期待已久。

江宁知她是故意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眼神,江若雪才将情绪掩藏,忙装作一副好心肠过来扶她,这副一脸关切的样子倒是将江府淑女的名号坐的实实在在,任谁传出去也都只会说这二小姐不仅家事料理的出众,且尊嫡爱长。

“阿姐,你也太不小心了,没摔疼吧?我扶你起来。”

江宁偏不要她诚心如意,也不管周遭人投来什么样的目光,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无视江若雪,转而瞪向那仍在发笑的何如晖,要是换做以前的她此时肯定咽下了这口气,但是现在不一样,以前做皇后时,哪怕有人只是弄伤了她一根头发,那都是要发配到浣衣局做苦力的,本也是想息事宁人,现在却被他这般戏弄,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如晖笑的前仰后合,余光在瞥到那一抹寒光时,瞬间愣住,笑容渐渐消退,任他在燕京城如何纨绔,也未曾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神,他是什么身份,眼前人不过是个姑娘,还能如何不成,虽有几分心慌,嚣张是半分不减,“怎么?江大小姐还没玩够?”

玩个屁!

笑,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正在那人仍旧玩世不恭眼含笑意时,猝不及防的,“噗通!”一声栽旁边水池里去了,且姿势极为狼狈。

那水池里时荷花,里面淤泥深厚,人一落进去,连同那池水都浑浊了起来。

“何公子!”江若雪尖声惊呼。

这一动静惹来了旁边人的围拢。

江宁神色淡淡,收了脚堪堪站稳,瞧着里面的人样子,只恨自己方才踹轻了。

池中人在里面打了个滚,翻身浮出水面,脸上满是泥垢,瞪着江宁,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拆骨嗜血,今日来的人不少,多数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平日里嚣张惯了,也知道此时不能让人落了画饼,不好发作,只好咽下一口气。

忍着怒气要往上爬,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还没站定身形,就又滑了进去。

江宁始终眸光淡淡,并不想有什么表情,曾今有个人与她隔帘而坐,那时正因为母亲被害而胆怯悲伤,只记得那人说,“这世上会被踩在脚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善良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好人,还有一种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恶人,前者死迟早死于刀下,而后者却可以做执刀者。”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她听进去了,以至于后来她真的成了执刀之人。

前世是因为一朝行差踏错,才一步跌入深渊,但她从未后悔那时的抉择,从前便是过于软弱,所以才会被那些人骑在头上欺负,如今她不想在做执刀者,她要做那铸刀之人。

思绪飘远,再回过神来时,何如晖已经被人给拉了上来。

江宁面带微笑,“何公子,你浑身湿透了,要不还是去换身衣裳,省得待会儿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何如晖甩开旁边人扶着他的手,怒火已然浮在了脸上,死死瞪着她,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抬手巴掌便要落下。

周围观看之人皆屏息凝神,何家谁敢得罪,这江大小姐怕是吃错了药,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么一尊大佛,真是活该!

“何公子!”

蓦的,有个身影从远处走来打断了这一局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怎么?何公子是嫌我何府招待不周,所以便要行凶打人吗?未免有失了大家风范吧?”

声音由远及近,待到了近处,那人影才逐渐显现了出来,只见景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掠过众人到了跟前。

江若雪见到景夫人来,那点心绪暗暗收敛起,立即换了一副卑躬谦和的姿态,“大夫人。”

世人皆说这天底下皇宫里面是是非之地,殊不知这宅院里面的争斗实际并不比后宫要好多少,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景夫人在深宅大院幽居多年,看人的眼光是最为毒辣的,江若雪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这些年早已闲暇惯了,也不愿去管那许多,随她们去便罢了。

“景夫人来的正好。”何如晖眼神锐利,指着江宁,“众人皆在场,你们都看到了,是江宁无端将我踹入这荷花池中,如此野蛮不堪之人,也配生在陛下亲题牌匾的“有德之家”,这说出去怕不是个笑话。”

此言一出,周遭便有了窃窃私语,“是啊,今日刚得了嘉奖,便闹出这番事情来,要是传到圣上耳中,可不是个笑话吗?”

众人出言讥讽,景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骨子里的从容优雅一直伴随一生,哪怕是现在,只往前走了一步,端庄施了一礼。

堂堂江家大夫人对一晚辈行此礼数,在场之人看的无不叹服,传闻江家景夫人多年未曾出过江家,鲜少走动出门,一心礼佛,也难怪心性这般沉稳,不过也应当是不想惹事生非。

有道是越是想息事宁人,事情反而只会与预想的方向大相径庭,人都是那样,总是会蹬鼻子上脸。

何如晖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现下见对方服软,愈发膨胀,“看来这江家还是有识礼数的。”

“小女年纪尚轻,不知礼数,冲撞了何公子,您大人有大谅,别跟她一般计较。”景夫人十分和气。

“好啊。“何如晖扬起下巴,”想让本公子原谅可以,让江宁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公子自然既往不咎,此事便也就算了。”

下跪磕头这般屈辱的事情,只要跪了,明日上京就会传遍,日后哪还有什么尊严出去,这等事情换做谁都不会跪。

景夫人却将目光转向了江宁,冷冷吐出二字,“跪下!”

那二字仿佛犹如一根针直直的插入胸口,冷冽的让人脊梁发寒,江宁从景夫人出现的那一刻起,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或许她内心那一块空缺的地方是无数次渴望着一种感情能将它填补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大概是母爱,前世未曾拥有,也许今生也无法拥有。

方才她一直在期许,希望眼前出现的这个人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维护自己,但她想错了。

江宁的眼神渐渐从期许变得冷漠淡定,“母亲怎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女儿下跪呢,这不就让其他人误会了不是,方才我与何公子嬉笑玩闹,倒惹来了这许多是非,要说无礼,是何公子先无礼在先,女儿并没有错,也不会下跪。”

景夫人是看着自己女儿长到如今这般年岁的,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一清二楚,可眼前的江宁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眼神就算是她这活了三十几年的人都无法看透,“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也敢忤逆母亲了,看来是我平日里骄纵了你!”

骄纵?江宁从小到大便是不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母亲性子疏冷,除了检查她的功课,几乎没有从那个佛堂里走出来过,仅有的关怀也是来自自幼照拂她的奶娘,何来“骄纵”二字,倏尔冷笑,“母亲说是那便是吧。”

母女二人的之间的戏最是好看,在场之人无不唏嘘,首先是景夫人居然帮着外人,也没成想这江宁还是个如此叛逆的。

这一闹之下,何如晖已经没了什么耐性,“江宁,你怎的连你母亲的话都不听了,你母亲可是让你跪下!”

在旁观望许久的江若雪站了出来,“大夫人此事皆由我而起,不如我替阿姐跪下赔礼道歉,今日宾客如此多,这会子僵持在这,要是舅父知道了,定然是要生气的。”

“这有你什么事!我劝若雪妹妹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为好。”江宁闭了闭眼,勉强将眼眶下的那一抹微红往回收了收。

何如晖道,“江二小姐,你本就与此事无关,某些人是不会领情的,况且我今日只让她跪!”

虚情假意又何须在意,江宁心底只发笑,当真是傻子才会被骗的心甘情愿,转身又是十分淡然,“若我说偏不呢,你当如何?”

“江宁,你可知你得罪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吗?”何如晖咬牙切齿。

一股凉风从面颊吹拂而过,她怕吗?这等明显的恐吓要是换做他人早就吓的腿软发颤,恨不得从明日便闭门不出,可她江宁是经历过一回生死的,眼下算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那人仅一步之遥,笑了笑,“何公子,你可曾还记得城郊小院杨柳树下那个姑娘……”

何如晖猛然一惊,不由往后倒退几步,险些没站稳,“你怎么?怎么……知道?”

“何公子这是怎么了?”江宁弯唇一笑,“今日风大,公子又湿了身子,冷的连站都站不稳了,看来是要着风寒,我看不如早些回去,何公子,你说是吧?”

那笑在旁人看来不过惺忪平常,但在何如晖的眼中却显得分外诡异,诡异的只叫人发寒。

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何如晖狼狈至此,可也不敢在计较些什么,生怕多说几个字,江宁就会继续吐出一些他这辈子也不愿意记起的事情,一甩袖,“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我浑身湿透了,不便在此多做停留,就先走了,改日在登门拜访。”

那人走时脸上的苍白只有江宁看的真切,若不是重活一世他的事情又如何能了如指掌,以彼之道换之彼身,一点也不为过。

在场之人看不太明白,这何公子怎的好端端走了,依照他的秉性那该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这样又是闹哪出?该说不说这江大小姐还真是厉害。

*

江家祠堂

“好大的胆子!跪下!”江家老太太坐的端正,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当家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半分,仍有当年江家祖父在世时的威势。

传闻江家祖父去的早,江家老太含心茹苦一人撑起江家半壁江山,由是才有今日这副光景。

江父江鹤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是弯曲了半个身子,往日那位在外唯唯诺诺之人在家中依旧挺不直腰杆,“母亲大人息怒。”

景夫人站在一边静静的,恍若一尊无情无欲的佛像,一句话也没说,江父暗暗拉扯着景夫人的裙摆,“如茵。”

见是拉扯不动,这才将视线挪向江宁,“宁儿!还不跪下!”

江宁知晓这位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表面看着敦厚老实,人人称赞的贤夫,实则是个为母是从,没有半分主见之人。

另一边站着的江若雪似乎在得意。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江宁只觉得没有半分家的感觉,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她冷冷开口,“我无错,不跪。”

“反了!”一屋子,两个倔强人,江老太太猛的一拍桌子,“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媳妇,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今日是要将我这老太太活活气死不成。”

“母亲……消消气,儿子绝无半分这等心思。”江鹤年颤颤巍巍,“如茵也绝无忤逆母亲的意思,至于宁儿,儿子想她一向乖顺,今日定是身子不适……”

“好个绝无忤逆之心,都是平日里惯坏了,看来今日为娘不替你管教管教,这个家迟早得败在你手上,来人!将老身平日里用的戒尺拿来!”

这老太太的威严江宁前世是见识过的,也不愧是她前世最讨厌之人,就算那时候她已经贵为了皇后,江老太太仍未对她有过丝毫的敬意。

现下倒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消解这场灾祸,无意间,她瞥到了景夫人,不知为何,那人恍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好像天下一刻要塌下来也一点掀不起眼睛里的波澜,那双眼瞳里似乎是没有光亮的。

说来,江宁跟景夫人表面上虽是母女,可也始终不曾了解过此人,更多时候是陌生人,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女人眼里会有那种暗淡的死寂?

“老夫人莫气坏了身子,不知可否听若雪一言?”江若雪缓缓开口。

江老夫人略有了些好脸色,“若雪,你是好孩子,怎的也帮她们说话?”

“回老夫人,今日之事我也在场,若是说起来,若雪也有责任,要是老夫人要惩罚,不如连我一块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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