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昭还没从惊吓中缓和情绪,就被眼前人安慰地问候了声。
他说的既不是“你没事吧”,抑或是“没事吗”。
反而是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别害怕”。
那笃定的语气就好像他根本不会让她被砸到这种事发生。
俞昭捋着胸口,身后坐着的青禾也急忙安抚她的后背。
俞萱向俞昭投去了艳羡的目光,要是被砸中的能是她就好了,将才可是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庭安和俞昭的身上。
萧庭安飞身而来,转腰抬腿,这么轻轻一收,就接著了疾飞而来的鞠球。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怎么会像散步一样容易啊。
那俞昭也是,被人救了也不作声,傻愣愣地点头,跟块木头似的。
真是可恶,要是换了她,她一定要好好纠缠……不是,是感谢一番萧庭安。
台下李敬弈向远望去,视线里发现一张熟悉的脸,他策马过去,一看竟是俞昭。
“俞昭。”
李敬弈爽朗的一声,再度引得众人围观。
在赛场上激烈博弈的他,为何要到观台这边来。
离近了,李敬弈又喊了一声,“俞昭。”
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直呼姓名,俞昭其实有些彷徨,但是不说话肯定不太好。
“我没事的。”俞昭展颜而笑,桃红脸颊边的酒窝也格外生硬。
李敬弈扫了她周边一圈,“往后排坐。”她的后面还有位置。
“注意保护自己。”
话音刚落,他就重返赛场。
他走之后,俞昭更是如坐针毡,脸色像打翻的调味瓶,酸甜苦辣咸,古怪极了。
这下俞萱不满意了,勾头望着俞昭,“你跟他很熟吗?”
“他怎么不叫我往后坐啊。”
那日还带李敬弈逛俞府呢,怎么他不关心一下自己。
真是的,她要气死了。
不远处,李敬弈的姐姐李诗筠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李敬弈居然特地纵马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她可不认为是李敬弈在日行一善。
自家弟弟平日的言行,她还是了解的。
只会关注自己在意的。
李诗筠勾了勾唇角,蓦地轻笑。
俞昭几乎被四面八方看来的视线,弄得低下了头。
这看台最前的位置,是俞泳年的好友特意留的,本来是让她们能有个观景的好地方,没想到这会却成了让人倒霉的地儿。
俞昭看了看青禾旁边还有位置,她就拉着俞昕说:“要不我们坐在上面吧?”
她小声问道,但俞昕纹丝不动,她也就没了下一步。
片刻后,俞昕才说:“他们这一局眼看就要结束了,估计比成这个样子,那群大官也不会让他们再胡闹下去了。更何况,太子还有几位亲王都在呢。”
俞昕眼神示意,俞昭看过去,那里果然坐着一群身着皇家锦衣的人。
蹴鞠比赛结束后,以李敬弈那队胜出为终,胜败两方的气氛也相差极大,稍后,看台上的观众也陆续散了。
俞昭看着离去的人群,问俞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要看爹怎么说。”俞昕刚说完,俞泳年便招手,似乎只让她一个人独自过去。
俞昭收回视线,目光随意落在场下的人身上,等着俞昕带俞泳年的话回来。
她安分坐在原位,青禾跳下来,陪在她身边,抵着她肩膀。
“看什么呢?”青禾声音带着笑意,颇有打趣的意味。
“没看什么。”俞昭兴致缺缺,才出来半天,怎的像过去了半个月似的,躺又躺不得,又没东西吃,前胸贴后背一样的饿。
虽然她平时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但这会子也是真真切切地想吃东西。
青禾还在不依不饶地说:“不会——是在看未来姑爷吧!”她后面说的几个字声音极小,但引得俞昭皱眉望着她。
这可不怪青禾多想,都是因为她看见了底下正在受太子接见的众青年才俊,唯独李敬弈似乎没在听话,好像是多望了台上的俞昭好几眼。
“什么姑爷啊?你别乱说。”俞昭反驳道,心绪极乱。
青禾调皮扬着下巴,“我又没有指名道姓,姑娘你恼什么?”
俞昭气笑了,有些嗔怪地瞪她,“好啊青禾,你取笑我。”
另一头,俞萱则在一直看着李敬弈,想着要找机会上去恭喜他才行,她走下看台,整理了着装,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是最完美的姿态,然后站在李敬弈的必经之地。
正当李敬弈和另几个男子走过来时,俞萱伸出了手,眼眸含笑望着他。
可他居然视而不见的走了过去……!
俞萱笑得牙都要咬碎了,心中一时又气,忽然想起这不是家里,又发作不得。
“欸,方才那姑娘是在等着你吧?”李敬弈身边的好友问道。
李敬弈耸了耸肩,拿走长案上果盘里的一只苹果,青红相间,圆润极了,还挂着露水,他张嘴咬了一口,口齿清甜。
“不知道。”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好友可不这么觉得,他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不可能感觉出了错,一定是李敬弈这个愣头青没注意到。
好友又望向了那个穿着极其繁复的世家小姐,迎面的倪岩停了脚步,驻足和她攀谈了起来。
好友摸了摸后脑,难不成真是他看错了?
太子一行人已经摆驾回宫了,但围场里仍旧有许多人。
明日的一对一擂台,他一定要给倪岩点颜色看看,李敬弈捏紧了手里的苹果,眉眼坚毅。
咬着苹果,随意一瞥,台上的那人还坐在那。
俞昕被爹喊走了,俞萱又下了看台,独留俞昭一人坐在远处等着。
俞昭咬着下唇,在外这么坐着真不如回家里,连远山近草都显得那么枯燥无味。
眼眸正呆呆发愣的俞昭,蓦地手臂被青禾一推,只听青禾在耳边低声道:“小姐快看谁来了。”
俞昭抬眸望去,眼睫一阵颤动,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又望向别处。
换了常服的李敬弈,就这么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潇洒地走来了。
是走向她的吧?
是不是?
俞昭又抬眸,但是目光全然集中到了他手里的那颗苹果。
她也好想吃啊。
再抬眸,俞昭和他视线对上后,她又急忙左右看了看。
她附近没有人,只有她一人坐在这。
在李敬弈到来之际,俞昭急忙扯住了青禾的衣袖,小声道:“我,我想去茅房。”
“啊?”青禾瞪大眼,“现在吗?”
“就是现在,你快带我去。”俞昭拉着青禾站了起来,推着她的后背,正好和李敬弈擦肩而过。
李敬弈咀嚼苹果的动作都停下了。
不是,这俞三小姐走什么?而且又为何在他来了,她才走。
李敬弈蓦地无言笑了,回身去望那主仆俩匆匆离去的身影。
他心气有些不顺,没有人一而再再而三这样躲他,除了一点。
那就是她厌恶他。
李敬弈忽然觉得喉咙里的苹果噎住了,怎么也不舒服,下台的时候,问了好友。
“我看起来会让人害怕吗?”
好友闻言一愣,觉着李敬弈的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李敬弈,这气宇轩昂,目若朗星的外貌,那是世家贵女最心仪的,要他说,就倪岩那虎背狼腰的样才会吓到小姑娘。
好友拍了拍李敬弈的肩膀,“放心好了,你要是都让人害怕,那我这类的,就属于年兽了。”
“什么年兽?”李敬弈皱眉,“跟年兽有什么关系?”
好友啧了一声,这么不懂风趣的李敬弈,跟他说话真没意思。
“这是种比喻,比喻,你懂吗?”
李敬弈神情古怪,又看了眼好友,最后摇了摇头。
好友扯着嘴角,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虽然给了李敬弈这副样貌,但冲他这种表现,他满意了。
他日后,注定是被女子拿捏的一方。
…
围场茅房外。
青禾也真是服了自己家小姐这不争气的样子。
为了躲人,硬是来了茅房,但也不进去,就这么在外面耗着。
难不成是茅房附近的味道好闻不成!
“二小姐,你到底在这里等什么啊?”青禾不满地抬眼问俞昭。
在这偏僻的地方,俞昭倒是放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你要去茅房嘛?我在外面等着你。”
闻言青禾睁大眼,不是她拉着自己来的吗?
“小姐,我不想去。”
俞昭心不在焉地听着,又问:“那你想不想吃什么?”
青禾有些无言,她扶额,看了看四周,一定要在茅房外讨论吃喝的事儿吗。
“我们还是回去吧。”
俞昭点着头,但是脚步却没有挪动。
她又在原地等了等,大概觉得不会有人在看台附近找自己时,她才侧头跟青禾说:“那我们走吧。”
青禾无奈地摇了摇头,怂包二小姐一个,但只在心里这么说。
回看台的一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早上来的一大批人都乌泱泱地坐车回城去了。
俞昭在原地打量着四周,看台上还有零星几人,应是哪家的小姐,正在此处赏春景。
俞昭坐下,伸直了双腿,伸展双臂,呼吸着迎面而来的微风。
她缓缓睁开眼,人少的景物才让她有心旷神怡之感。
要是能随着和风融入这寂寥的山色中……
俞昭还在沉思,忽然就被青禾摇晃着肩膀打断,只听青禾的声音焦急:“二小姐,不好了,老爷已经回城了,其他小姐们去碧峰山下的猎场了!”
青禾一出来见围场的人少就觉得不对劲了,赶忙去问了围场的看守,看守说望见俞泳年在送离太子后,就也坐车走了。
至于什么小姐,看守望见一群女眷跟着骑马的世家公子向南边的猎场去了。
……
去往猎场的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女眷们会骑马的都骑着马,俞萱不会骑,而且她这衣裳繁琐极了,也不适合骑,但她还是费劲骑了,让小吏在前头牵着马。
俞昕从小到大,一直是同辈中榜样的存在,文武双全,骑马更不在话下,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然也能出去成家立业。
俞昕和哥哥俞旸两马骈骑,俞旸自知上晌表现不怎样,便也没和妹妹多说什么。
一路无声,直到俞昕瞥见了俞萱的影子。
她不会骑马还跟上来了。
行在前列的萧庭安回首一望,方才看台上一连的三姊妹好似少了什么,随口一问俞旸,“没人拉下吧。”
俞旸俞昕皆是回身一望,按道理,俞暄来了,俞昭也该来了。
俞泳年先回了府,命俞旸将妹妹们照顾好,最后一同带回去。
俞昕勒紧缰绳,马放慢了速度,她从人群中退到俞萱身边。
“你二姐呢?”俞昕问。
谁知道俞昭在哪,俞萱心说,本来想说不知道,最后改口,“应当是和爹爹回府了吧。”
“爹没说要带二妹走啊。”俞昕道,姐妹两的声音也引得周围人望了过来。
李敬弈骑马跟在李诗筠后头,也听见了俞昕的话,遂问:“是不是有人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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