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主都走了, 景仁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赵淑妃,道:“如今你掌中宫之权,言语行事却如此放肆, 德不配位, 令朕心寒至极, 即日起,你便好好呆在泰和宫背祖训, 若无朕的命令,不得外出,至于后宫宫务, 暂且交由德妃打理。jiujiuzuowen”
听闻此言,赵淑妃花容失色,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不要禁足臣妾啊!皇上!”
景仁帝却毫无反应,拂袖而去, 连头也不曾回。
赵淑妃脸色煞白一片,颓然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她费尽心机, 经营了这许多年, 才把后宫的大权一点点收拢在手里, 如今皇上却半点旧情也不念, 只一句话, 便让她的苦心付诸东流。
说的好听,暂且交德妃打理,但是赵淑妃在后宫这么久, 哪里不知道肉包子打狗的道理?
进了人家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吐出来?
她哆嗦着爬起来,众宫人连忙来扶住她,赵淑妃颤着声音道:“摆驾,去慈宁宫,本宫要见太后娘娘。”
岂料话音一落,便看见几个乾清宫的大太监过来,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做了一个手势:“娘娘,皇上让您回泰和宫,请吧。”
竟然是要直接送她回泰和宫,赵淑妃气得心口起伏,忍着怒意道:“本宫与太后娘娘约定了,今日要去见她老人家。”
那大太监笑道:“稍后奴才一定替娘娘去慈宁宫解释,娘娘别让奴才们难做。”
赵淑妃绝望了,她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绪,转头就走,眼角余光瞥见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那个鸡毛毽子,她气得一脚把毽子踢进了荷池中,这才愤然离开,往泰和宫去了。
……
却说顾梧带着林奴儿回了重华宫,夏桃和冬月取来了膏药,小梨要给她涂上,却被顾梧抢了过去,这么一会的时间,那巴掌印子已经高高肿了起来,衬着雪白的皮肤,显得怵目惊心。
顾梧一边上药,一边呼气,生怕弄疼了她,林奴儿这时候已经不觉得痛了,挨了打的半张脸麻麻的,没什么感觉,倒是觉得很痒,不住地躲,笑道:“行了行了,没有那么娇贵。”
顾梧皱着眉道:“她打你那么用力,你都摔倒了。”
林奴儿欲言又止,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还是没好意思告诉他,就淑妃那点子力气,别说一巴掌能把她打飞出去,就算她左右开弓,自己也不见得会动一下。
琼楼的红嬷嬷力气比她大多了。
不过这话林奴儿到底是没说,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紧张对待,感觉十分新奇,几乎算得上是享受了。
于是她半眯着眼,任由顾梧替她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膏药,几乎把整个盒子都抹空了,直到化开的膏药顺着脖子往下淌,林奴儿这才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拦下他,让小梨取帕子来擦。
她扫了四周一眼,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们三个了,还有一个春雪呢?”
冬月摇摇头:“大概有事去了。”
林奴儿皱了皱眉,不大相信地道:“她不是随侍的一等宫婢么?要做的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冬月茫然,倒是小梨正端了一盏茶来,答道:“我刚刚看见她,在西偏殿那边,好像在同别的人说话。”
林奴儿哦了一声,原来是偷懒去了,她没说什么,人多了也有不方便,再说了,她也不习惯被人围着伺候。
这时候,顾梧忽然想起来什么,叫道:“我的毽子!”
小梨啊呀一声,道:“毽子还在御花园呢。”
顾梧立即起身奔了出去,夏桃想跟都没跟上,他眨眼就没了踪影,林奴儿想了想,道:“毽子大概是不在了,今天不是拔了一大把锦鸡的毛么?你们再去弄一点来,我给王爷扎一个新的。”
冬月应声去了,不多时就取了鸡毛回来,林奴儿又重新扎了一个毽子,用针把鸡毛缝在底座上,听见外头传来了惊呼和嘈杂人声,还有吴嬷嬷那夸张的嗓门儿,连声唤着王爷你怎么了。
林奴儿一听,把针一放,下榻趿上鞋往外走,一眼就看见被吴嬷嬷搂着的顾梧,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往下面滴水,宛如一只落汤鸡也似。
林奴儿惊道:“怎么回事?”
顾梧看见她,就挣开了吴嬷嬷过来,摊开手,耷拉着头低声道:“毽子坏了。”
林奴儿看过去,那只五色斑斓的鸡毛毽子沾了水,细小的绒毛成了**的一团,这样根本没法踢了,她拿过那个毽子,道:“没事,我给你做了新的。”
听了这话,顾梧立即抬起头来,一双凤眼亮光灼灼:“真的?”
林奴儿点点头,又拉着他进殿换衣裳,道:“怎么成了这样子?你掉进水里了么?”
顾梧道:“我在御花园找了一圈,看见毽子在池子里漂,就下去把它捞起来了。”
林奴儿听着觉得有几分后怕,吴嬷嬷哎哟惊叫起来,一迭声道:“王爷您怎么能自己下水去呢?若是出了个万一可怎么是好?您要个什么东西,叫那些奴才们去就是了。”
她说着,又瞪眼骂夏桃和冬月几个人:“你们都是死的么?怎么能让王爷一个人出去?今天要真有什么意外,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夏桃和冬月立即跪了下去,吴嬷嬷骂了一通还不罢休,命人把她们拉出去抽板子,林奴儿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到底没开这个口。
这次也是她的疏忽,若顾梧不懂水性,真的有个什么好歹……林奴儿不敢细想下去。
小梨也被拉下去了,她坐在殿里,听见庭中传来板子抽在肉上的声音,闷闷的响,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和呜咽,林奴儿没有替她们说情,只是袖子下的手指捏紧了,一下一下地掐着手背上的肉,如同自惩。
她太大意了,顾梧看起来再怎么听话,他现在的心性也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外头板子声此起彼伏,吴嬷嬷看了林奴儿一眼,心情倒有了几分畅快,仿佛打赢一场胜仗似的,道:“王妃娘娘,之前老奴就同您说过,那小丫头用不得,您瞧瞧,现在就出事儿了吧?好在王爷吉人天相,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若真有个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闻言,林奴儿没有分辩,反而颔首,诚恳地道:“嬷嬷说得是,这次是我疏忽了。”
吴嬷嬷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趴趴的,有些不解气,咳了一声,道:“您之前说过,那小丫头如今犯了错处,不能留在重华宫了,不如把她打发了出去。”
林奴儿却道:“不急,嬷嬷,今日的事情我也有过错,因为我的过失,才让王爷一个人离开了重华宫,按理说来,我也该罚才是。”
吴嬷嬷愣了一下,却见她站起身来往外走,站在殿门口,望着庭中受罚的夏桃几人,高声道:“管教不了下人,责任都在于我,她们每人挨三十板,我该罚六十板子。”
听了这话,不止其他宫人,就连挨罚的夏桃和冬月都惊呆了,小梨连忙叫道:“不要!奴——王妃娘娘!是奴婢的错!”
林奴儿把厚厚的外袄解了,转过身来对行刑的宫婢道:“先罚本宫。”
那宫婢哪里敢罚她?她只好不知所措看向吴嬷嬷:“嬷嬷这……”
吴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是头一遭碰到这种事情,震惊之余,她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林奴儿作为主子,底下人犯了错,她说要受罚,那吴嬷嬷作为一个掌事嬷嬷,怎么能袖手旁观?
退一万步来说,这责任往下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林奴儿来挨板子,吴嬷嬷这下有些站不住了,方才的得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连忙对林奴儿道:“王妃娘娘,倒也不必如此——”
话没说完,顾梧就从殿里奔出来了,他已经换好了衣裳,手里拿着林奴儿新做好的鸡毛毽子,高高兴兴地道:“奴儿,我们来踢毽子吧!”
待看清楚庭院里的情形,顾梧怔住,不解地道:“奴儿,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林奴儿平静地望着他,道:“因为要受罚。”
顾梧立即生气了:“谁要罚你?”
吴嬷嬷见势不妙,立即把林奴儿的外袄捡起来,亲自替她穿上,赔着笑道:“王妃娘娘言重了,王爷如今不是好好儿的么?下回再不要出这种事就好了。”
说完,她冲那些宫婢们使了一个眼色,众人连忙把冬月和小梨等人扶起来,收板子的收板子,收条凳的收条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吴嬷嬷这个下马威才下到一半,就偃旗息鼓了,倒是林奴儿今日的举动收拢了很多人的好感,尤其是夏桃和冬月,冬月不住地悄悄抹眼泪,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待回了房时对夏桃道:“我这辈子就只认王妃娘娘一个主子了,旁人谁也不及她。”
夏桃微微一笑,道:“既认了,以后就好好帮王妃娘娘做事,主子好了,我们也就好了。”
冬月重重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不给娘娘拖后腿的。”
正在这时,春雪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枚冬枣吃,一边好奇地看她们,道:“什么拖后腿?拖谁的后腿?”
冬月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道:“你今天下午做什么去了?怎么不见人?”
春雪眼珠子一转,继续吃着冬枣,道:“我去了一趟司衣局,看看王爷的衣裳做好了没,怎么?你觉得我偷懒了?”
冬月疑惑道:“那小梨为什么说你在西偏殿?”
春雪不防被当场拆穿,一时梗住,立即又吊起眉梢,语气不好地道:“你到底信谁的啊?整天小梨小梨的,咱们的交情还比不上一个半道来的野丫头?冬月你别忘了,当初你绣坏了吴嬷嬷的帕子,是谁帮了你,是我,不是那个小梨!”
冬月不说话了,夏桃却道:“一码归一码,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别拿出来说了,不嫌沤得发霉么?平日里你掐着这件事,冬月也没少帮你遮掩,人情总有还完的时候,旁的不说,只说今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春雪气急,眉梢吊得越高,嚷嚷起来:“秋莺不在,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是吧?行,我今天就是没去伺候,怎么了?你们要去吴嬷嬷那告我?”
她底气倒还挺足,冷嘲热讽道:“新主子一来,就上赶着贴上去,捧高踩低的事儿我见多了,呸!”
话全让她说了,夏桃简直要气笑了,冷声道:“念着咱们共事的交情,今儿是最后一遭,再有下回,我们不会替你遮掩,你也不要掐着冬月这软柿子捏了,以后两清。”
她说完,拉起冬月出门,春雪气道:“两清就两清,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冬月赶紧加快脚步,跟着夏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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