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绣玉下楼，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只等她一个人。xinghuozuowen

“起得早, 店家来不及做饭, 车里有干粮。”风致掀开帘子。

绣玉上了轿子，发现车里面就这她和风致, 不禁疑惑, “我哥呢？”

“昨夜花晨的房间被人上了三四把锁，不知道是谁做的，且人出来的时侯身体有些热。”风致看了她一眼, 又说，“眼下急着出城, 必须出发。如今宿然在另一个车里面照看着他。”

风致那一眼意味深长, 看得她心里面发虚。她哪里不知道是谁做的, 除了邸凉钰，谁会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绣玉嗯了声, 没再说话。

风致递了杯茶过来, “公主还是遮一遮衣领子吧，等一会儿就过城门了。”

他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又将目光放在自己手中的书卷上。绣玉摸了摸衣领子，也没折起来，有些奇怪, “衣领子怎么了？”

她微微俯首, 借着茶水倒影看见了脖侧很明显的几道红色痕迹。那几道痕迹很是靠上，像是故意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绣玉暗骂了那人几声, 装作不在意将领子竖起来。

看风致的样子是气定神闲，并不惊讶。

也对，绣玉想，风致是个聪明人，大概不用猜，随便想一想便知道了。昨日花晨被锁在了屋子里面，定然不会是他，再想一想这满客栈的西厂督卫......

“公主，或许留下来也是一种选择。”风致摆正可态度，是认真在同她商量，“这一路，并不是人越多越好。”

这些天绣玉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异样的情绪，但是风致这个人太聪明，即使她偶尔情绪低落，他也能够敏感地捕捉到。

这绿雪含芳的芳主也是个人才，选了风致做了自己的后继者，怨不得这绿雪含芳遍布了南北朝，连皇宫都伸得进去手。

他估计是看她心中犹豫，心有不忍，故而跟她说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给她一个台阶下。

可是眼下在做的这件事情，是关于哥哥的终身，她又怎么能够缺席。

“风致，我意已决。”她说。

“公主先别急着做决定。”风致递过来手中的书信。

绣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书信。

大致看了一眼，大概是写此行目的地大概会经过一片水域，水域上海盗横行。

周边的人都在传，说这行人若是路过啊，甭管你有钱没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有财劫财，有色劫色，没财没色的，拉回去当苦力，来者不拒。

这些海盗无法我天，行事猖狂，连官兵都无法奈何。

可这片水域，是他们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送一封我的密令回南朝.......”绣玉想说让南朝出师援助，话一出来便觉得不妥。

若要南朝援助出兵，必得惊动她的长姐卫凤越。

卫凤越与长公主之间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据她知悉，长公主，也就是诸流光，在回北朝之前，与卫凤越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没猜错，应该与藏宝图有关。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她刚接到诸流光的信没过多久，卫凤越一纸赐婚便送到了公主府，若说这两人的勾连与藏宝图无关，她是不信的。

所以，求卫凤越发兵是不可取的。

绣玉看向风致，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她留在北朝，在必要的时候请求邸凉钰带人援助。

可是......绣玉低下了眉眼。

“有些事情公主不肯说，我便来猜一猜。”天有些热，他掀开了帘子，别在了挂钩上。继续说，“这藏宝图，是九千岁自己提出来送给您的？”

“是.......”绣玉犹疑着说出来。

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公主这次离开，应是被伤透了心？”

他这话像是在引导者她去往另一个方向想。

依着他话里的意思，邸凉钰是为了某些理由故意赶她出来，目的是为了保住她的周全。

她不是没有从这个方向想过，可是这个猜想，根本不成立。

昨夜缠绵尽，她便已经酒醒了。那时她装作迷糊，在他耳边说，她要出城了，出城以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他真的是为了某些不可说的理由故意将她赶出宫，那么如今事情也该解决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追到此地。

既然会追到此地，那么绝不可能放任她离开。

但凡他会在意她。

外面的风景不断飞掠，在转弯的的时候，那个客栈已经缩略成一个看不见的黑影。他们走了这么远，眼看快到平城的城门口了，还是没有人追上来。

在这之前，她曾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一个十分自私的希望，如果他追上来，她是会愿意同他回去的。

可是他没有。

她也算低微过了，求也求过了，昨晚也任由自己放纵了最后一把。

不必强求了。

所以面对风致的提问，她也有些释然。

“怎么可能？”

风致轻笑一声，没有拆穿她。

“公主若下定决心，那便随公主心意，只是到时候.......”

绣玉知他在担心那片水域的问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看他这么担心，这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宿然是他的哥哥。这倒显得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了。

风致摇摇头，又从书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水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没有人出兵援助，倒也无妨，绿雪含芳总不是吃素的。我想说的是到时候只怕公主会后悔。”

绣玉头往毯子上一靠，神色坦然，看都没看那封信，“我意已决。”

风致的手停在半空，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苍天不仁，万物为刍狗，可怜皇宫里死了那样多的人啊。”

绣玉将头埋在了毯子里面，说了一句，“困了，补个觉。”

风致也不急，自己翻开了书信，跟唠嗑似的，把信里的内容一句一句念出来，偶尔还会评论几句。

绣玉捂上耳朵，手动封闭了听觉，逃避外界对她决定的动摇。

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风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着。

尽管捂住了耳朵，这话还是一句一句进了脑子。

风致的人查到，前不久刘家村的人全村暴毙，听说均是死于一场猛烈的瘟疫。不知怎的，这病也就传到了宫中，为了阻止疫情传播，皇宫已经闭门有半月了。听说这场瘟疫乃是人为，肇事者逃逸到了平城，九千岁邸凉钰已率领西厂督卫将人逮捕。

风致最后感叹一句，得亏这病上京控制得好，要不然就不只是封皇城了，这一整个上京城都得封城。

绣玉放下手，忍无可忍，“你丫的居然传音入密！”

“公主既然不在意，听了又何妨？”

风致笑意盈盈看着她，一派从容不迫，那笑容温和，估计上京的少男少女看了，是一入风致深似海，从此良人是路人。

可绣玉觉得，那笑容是直勾勾看到了她心里，她无奈笑了一声，“你何必这样为难我，我说了，我只想陪着我哥。”

风致点点头。

那这就更不行了。

他继续雪上加霜，“太监薄情是不假，可公主有没有想过，这次分别，是你低估了他对你的在意。”

见绣玉沉默，他微笑着，给她的动摇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千岚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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