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山的日子十分悠闲, 绣玉从来没过过这样自在的生活，吃饱了就咸鱼躺，剔个牙听个戏, 她觉得再这样四肢就退化了。kanshushen

邸凉钰十分嫌弃, 看着一脸餍足的咸鱼，“一天天的, 除了吃就是睡, 跟个祖宗似的。”

绣玉十分不愿意地挑开一只眼，懒洋洋打个哈欠，“自己娶的祖宗, 自己惯着。”

一天天的，净想些不现实的, 跟外面那些不着调的男人一样。不好看的不要, 好看又懒的还嫌弃。她还没嫌弃他这几天一直窝在竹楼里, 他却先发制人，算了, 她也懒得跟他计较。

小肚鸡肠。

青城寺的日子悠闲地过着, 皇宫里的明争暗斗也是如火如荼。

这日下朝，度七回了祈心殿，取下头上的面具，没个样子躺在床上，又坐起来吃江南进贡的水晶提子，好不自在。

御前的云公公摒退殿里面的人, 吸了口气, “你可小心些！”

文康帝如今神志不清，不能用上。恰逢千岁爷有叫这北朝改朝换代的心思，于是让度七来扮演一阵子文康帝。度七这厮做事形骸浪荡, 若不是知道他骨子里是个认真的，云公公十个胆子也不够他吓。

现下令人人心惶惶喜怒不定的九千岁不在，大臣们放飞自我，纷纷在皇帝面前表现自我。又有度七这个爱忽悠的假皇帝带领，朝中对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大。

这明面上千岁爷要哄上台的，是太子殿下。不过这能上台多久，也说不定，可一时的荣光，也是辉煌啊。这小太子，被千岁爷抬了那么久，护了那么久，总要回报些什么的不是。

快立冬了，这北朝也快改天换日了。

“嗯......水！”里面传来孱弱的呼吸声，细若游丝，度七看了一眼，依旧悠哉悠哉地吃着提子，吃完又歇了会儿，才提着茶壶走向了里间。走近嘴里面的床榻，度七掩住了口鼻，看着床上像一条蠕虫的肥胖人影，把茶壶扔了进去。

茶壶落在文康帝的口鼻侧，水从倾倒的茶嘴里面汩汩流出，文康帝浑浊的眼里放了光，拼命甬动身子一口一口舔着流出来的水，可水很快淹进褥子里面，显得褥子颜色更深了。

文康帝欲求不满似的，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撩开帘子，“水、水......”他的声音略带讨好，度七看着他扭曲的身子，浑身起了恶寒，哪怕知道这人是自己亲自上的刑。

那日夫人落水失踪，千岁爷着老陈阉了皇帝，又命他每日剔文康帝一肢。这剔也就剔了吧，偏生一向被千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惯着的长公主也撞上刀口了，她又被勒令着，将这文康帝的骨头，再一点点地缝回去。

听说，夫人被找回的那日，长公主在祈心殿快被逼疯了。回去以后愣是恶心得三天都没有吃饭，这文康帝也是实惨，浑身都臭了，也没人管，还得他这个劳碌命的天天喂水扔包子吊命。

哎，他本想问千岁爷要个外援，可想想那日得罪正受宠的小夫人，还是算了，她不向千岁爷吹枕边风已是大幸，暂时他不宜去青城山。

“水你大爷，爷累了，不想伺候你了！”

帷幕里的人似乎清醒过来，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声音狠戾又不可置信，“放肆！”

“嗤。”度七扔了本书过去，把人给砸晕了。

不多时，有个小太监进来，低着头，唯唯诺诺，声音格外尖细，“奴才是来送包子的。”

度七点了点头，不耐烦地走回去，懒得再看文康帝那恶心的样子，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摆好包子在文康帝的床头，趁着度七不注意，用针刺了指尖，喂了一滴血进了昏迷的文康帝嘴里，之后不做声地出去。

他走的飞快，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脚底抹了油，一路小跑到长公主诸流光的寝殿。他一进去就有两三个护卫团团把人围住，诸流光听了动静，扶着赵嬷嬷慢慢走了出来，这几日她好生将养，总算面色回来了一些。

“事情办妥了？”她看着底下人，掩着口鼻，像是嫌恶什么。

“都办妥了！”他抬头，声音急切，也不似方才那般尖细，那张糙黄的脸，赫然是在刘家村留信告别的刘家大哥，“可否放了我一家老小！”

诸流光不做声，他很急，往前闯了闯，护卫们的刀子径直逼到了他的脖子。他红了眼，吼道，“长公主难道想出尔反尔！”

“本宫出尔反尔又如何，杀你是本分，留你是......吃饱了撑的！”反正都得逞了，她又何必对一个市井小民恭恭敬敬，她嫌恶都来不及。这样低贱的人，竟然进了她长公主的宫殿，看样子回头得要换个新地毯了。

“拖出去，处理干净些。”她淡淡道。

底下的人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恶毒，也带了怨悔。他不该，当初就不该为了荣华富贵攀附诸流光这个贱人。他是鬼迷了心窍，带了一条不干不净的狗回了村子，害的全村子人都遭了殃，他日日活在愧疚里面。

后来刘家村来了身份不凡的人，自家婆娘不认得，可自己在皇城做活儿，自然知道那是九千岁。恐自己之前作为祸害自家人，他留信便带着妻子和老母走了，至于乖宝.....千岁王妃一定会善待他！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去，谁知道还是被诸流光找到了，她以妻子和母亲来威胁他把病染给皇帝，他乖乖照做，没想到她过河拆桥，做的这么狠!现在，只期盼他那可怜的妻子老母能够逃的远远的！

诸流光懒卧在床榻上，思考着事情，蛾眉微蹙，赵嬷嬷替她轻柔着太阳穴，也不说话。诸流光也意识到空气的安静，叹了口气，青城山那件事后，嬷嬷虽然待她跟之前一样，可就不肯跟她多说话了。

她也知道那时候是自己做的过分了，嬷嬷被伤透了心，不愿意跟她说话。她只能故意找话，“再有几日立冬？”

“还有三日。”

“快了，立冬那日邸凉钰一定会回来，只要他从老东西身体里取了东西，就一定活不了。”她声音都是得意，眼里跟淬了寒毒一样。

到时候，邸凉钰死了，文康帝也死了，这天下，就是她跟樾儿的了，想一想，这些年的委屈，都觉得值得了。至于卫绣玉，哼！等邸凉钰死了，臭丫头还不是任由她摆弄，这些天来她受的苦，要统统讨回来。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邸凉钰回来了。

***

青城山，这日邸凉钰在书房听了度七的述职回来，没看见绣玉，找了一圈，在老秃驴的院子里面看见她，她着一身僧衣，撸起来袖子，坐在小木凳子上，一手剥着玉米，边跟老秃驴说话，有说有笑，十分自在。

正值深秋，青城山山下种的那亩玉米熟了，晒了几日后就是剥皮的时间，刚好她闲得无聊，过来搭把手，又怕弄脏了衣服，借了一套僧衣穿。这镜澈大师说话有趣，不时也讲一些邸凉钰的事情，这一下午的时光，过得便很快。

镜澈大师忽地停了话语，绣玉纳闷，可也是福至心灵，她回头，看邸凉钰歪着头，倚着门框看她，她笑了，招手，“过来坐，愣着做什么！”

身边的木凳太过寒酸，她怕他嫌弃，洗了洗手，进屋子里面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给他，“坐吧，稍等一会儿忙完了，我们去吃饭。”

邸凉钰难得没有寒摻她，安静坐在一边，看她面前还有一堆玉米，好心地拿了一个，上手替她弄。绣玉瞧见了，赶紧把东西抢过来，又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的手，“这不干净，叶子有缘儿，容易挂了手，你别碰。”

镜澈慢悠悠剥着苞米的皮，也乐呵呵看着这小夫妻，想说这粗活儿邸凉钰小时候可没少干，可看邸凉钰悠然且淡然享受的样子，便随他们去。

绣玉扭头，笑呵呵，“大师，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说到遥临七岁那年偷偷下山，做了什么......”

她才听说，原来邸凉钰进宫之前，竟然是在青城山长大，且是由镜澈大师亲手带大，若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她真的是不敢相信邸凉钰这样小心眼且自负且瞧不起人的骚骚，竟然是由佛者仁心的青城寺住持养大。

邸凉钰睨了镜澈一眼，漫不经心的余光里带了威胁，镜澈讪笑一声，回头看了自己屋里的那条缝，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于是清清嗓子，“小姑娘，屋里头有些梨，方摘的，你拿出来些吃。”

绣玉嗯了声，站起来去洗了梨，又拿着一把小刀出来，囫囵拿了一个递给了镜澈，然后坐下来拿着小刀，慢慢削着，边削边问，“今天的事情忙完了？”

“嗯。”

“度七走了吗？”

“有事？”

“嗯，等会儿能让他来一趟吗，有些事情想跟他商量商量。”

她咬牙，那天的事情她可没忘记，度七居然趁着她降智说那些话。

“好。”

说着说着，手底下的梨削好了。果然是福泽之地长大的梨子，果肉饱满多汁，闻着便香甜。不过这梨汁也过多了，沾了一手，若是直接递给他，定然会黏了他的手，他那么爱干净......

她径直切了一块，用手拿着，递到了他的红唇前。同时，镜澈看着手里囫囵且青皮完好的梨子，顿时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凄惨，他语气酸酸，说：

“你不如直接替他吃算了，贫僧怕他累着。”

两人不理他。

邸凉钰薄唇轻启，咬了一口梨，慢慢嚼着，笑着看她，“很甜。”

绣玉吃了剩下的那半块，香甜的津液在唇舌里蔓延，确实很甜，她点点头，“确实很甜。”

镜澈看不下去了，攥着自己的小梨，拄着自己的拐杖，哼了一声回了屋子里面，啧，那两人腻歪的......他这老头子，眼不见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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