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承越直直盯着绣玉。maixi9其实他并不喜欢她, 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师云儿那么看重皇后的位置，看起来，母仪天下对女子来说, 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么对于卫绣玉呢？如果卫绣玉犹豫，那么至少说明, 邸凉钰在名利和地位面前, 不过尔尔。这世上，还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站得太高。

可卫绣玉忽地就笑了，就是单纯地笑, 没什么嘲讽的意思。诸承越直觉她是在笑他，“你笑什么？”

绣玉觉得自己失态, 端站着, “大约是觉得, 你是个好皇帝。”

其实她刚才是在想，能认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好样的, 但是显然诸承越没有自知之明。这样单纯到愚蠢的人，显然少见，邸凉钰能放任到他做大到这种地步，估计就是看中他好掌控这一点。

否则，照他的性子，早就把祸害扼杀到襁褓里面了。

有时候, 愚蠢也是活命的筹码, 看着诸承越一脸不知情，是以绣玉笑了一声。可又想，他这样的性子：多疑, 可又没有那么多深沉的城府，且之前为了军饷，他竟敢直面和邸凉钰刚。

这样的性子，或许更适合当一个好皇帝。

邸凉钰这个人，在北朝玩的还不腻，还没有在浑水里搅个够，自然要找个合适的人吊着北朝的命脉。

诸承越微愣。

很多人恭恭敬敬告诉他，这天下该是他的，期望他走上这条路，给了他责任和负累。可像她这样，认真思索，不带任何企图，轻松友好地对他说“你会是个好皇帝”的人，诸承越是头一次见，某一刻，他真的在想，若是这样一个人和他比肩，也挺好。

“你真的不做朕的皇后，你可以试试，若是觉得不合适了，不做也行。”他循循善诱，怕绣玉躲开，直接将她逼到了墙脚。

“额.....陛下，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奇怪？”

“嗯？”

绣玉看了一眼门边的人，有点心虚地刮刮鼻子，“你要听我给你解释吗？”

他在屋子里应该听得**不离十，应该没什么解释的必要。适时，趁着诸承越回头，绣玉推开他，匆匆忙忙离开了是非之地。

目送绣玉的背影，诸承越微怔。

“陛下，看够了吗？”

诸承越这才回神，没有解释方才的事情，而是单刀直入，“邸凉钰，那几个怀孕的妃嫔，据说有一个，你并没有处置？”

这话里的质问明明白白，甚少有人能以这样的语气对邸凉钰说话，可邸凉钰却没有生气，反倒极有耐心地解释。

“此时还真是陛下误会微臣了，陛下多年未曾有子嗣，微臣是为您未雨绸缪。”

“你什么意思！”

“陛下不妨去问问您的贵妃，都做过什么事情。”

师云儿？能有她什么事情，诸承越仔细盯着邸凉钰的眼睛，见他似笑非笑望着他，觉得邸凉钰没有骗他的必要，他这个人，算计人不会藏着掖着。

诸承越深想。确实，这几年，许多比他小的兄弟都有了子嗣，而自己的侧妃却多年未曾有身孕......顺着邸凉钰给的思路，他想到了师云儿。邸凉钰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师云儿，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地位，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诸承越隐怒，也不想那个遗留的隐患了，一心只想找师云儿说个明白。还没走，就被邸凉钰抬手挡住了去路，他皱眉，“你做什么！”

“陛下，臣的妻子，长得好看么？”邸凉钰的步子慢悠悠的，一步一步逼上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使得诸承越不自觉后退。他知道邸凉钰听见方才的对话了，心里无甚畏惧，“兮若轻云之闭月，不过尔尔。”

“看来陛下读过的书，都用在了这上面，这些年为师教导你的东西，看来都喂了狗。”邸凉钰未用任何内力，只手呈鹰爪状，缓慢握紧，扼住了诸承越的脖颈，捏的他喘不过气，“为师再问你一遍，为师的妻子，长得好看么？”

他只单单用蛮力，诸承越便挣扎不过来，喉间的力气越来越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邸凉钰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完全没有留有余地。

周边人冷眼看着，也没有谁要拦，就连诸承越千挑万选的御前太监也只当做充耳不闻，诸承越身子抵在门上，像是一条烈日下泥床里的蛐蟮，痛苦而又无力地抗拒着生命的干涸。

他从没有像此刻感知到死亡的靠近，什么也不管了，双手紧紧扒着邸凉钰的手，“错了......朕错了，真不该说那样的话......”

“哦，陛下错哪了。”

“朕不该诱惑卫绣玉.......”他的泪水留下来，落在邸凉钰的手上，邸凉钰一阵嫌恶，将人甩到几尺开外的雪地上，“记住了，本座纵容你，就听话一点，让本座宠着，若不然，本座手里，可不止你一个皇室血脉！”

诸承越看着邸凉钰的背影，大口大口呼吸，冰冷带雪的空气吸进去，十分刺痛。

***

绣玉正瞎转悠，忽地看见一个背影很像卫凤越，赶忙躲起来。她是偷偷瞒着卫凤越下山的，被她发现，难免又是一顿添油加醋的解释。卫凤越正在同什么人讲话，绣玉觉得那个人眼熟，睁大眼睛，越看越觉得那人像云樾，可是那人披着黑色的兜帽，看不清面容。

卫凤越十分警觉，很快察觉到她的存在，挥别那人，一把把绣玉拎出来，“瞧瞧，这是哪家耐不住寂寞的小媳妇！”

话里是□□裸的嘲讽。

“半月后启程。”她不留情面落下一句话，也不管之前答应绣玉让她延一延的事情。

“我得和他商量商量......”绣玉的声音有点弱。

“怎么，他不答应，你就不回去了？我等着你，整个南朝的臣民等着你。就算你这样自私，不为任何人着想，只想赖在这里，你那快到归墟神宫的哥哥卫宿然，你也不管了？”卫凤越说话一点也不留余地。

“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不问他的意见，直接捆了带回去么？”卫凤越咄咄逼人，“不过一个男人，他的意见有多重要？”

“他的意见很重要。”绣玉抿唇，“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想过，我做事并非没有分寸，我走之前给你留了书信的，你应当没看。不必半月，七日，七日后我便同你回去。”

“七日？”

“七日。”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无论是哥哥的病，还是南朝的臣民，都不能容她再拖延。她是舍不得邸凉钰，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想带他一起走。可是如她放不下南朝，推心置腹，邸凉钰应该也割舍不下北朝的许多事情。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不应该只囿于情爱。

若他愿意跟她走，那是最好的。

若他愿意......

卫凤越看她神色不对，知道她有分寸，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兔子急了也咬人。

“算了，你看着办。”卫凤越正准备走，忽地想起来什么，上上下下打量绣玉一遍，看得绣玉如坐针砭，“你看什么？”

“你跟那太监没做什么......亲密的事情吧？”卫凤越十分正经且严肃地问这件事情，听得绣玉愣了半晌，她好容易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抱了一团雪扔过去，“卫凤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卫凤越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看着她，“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啊。”

绣玉瞪了她一眼，“那我看你是有病！”

***

诸承越才走，诸承风便来拜访，不似诸承越那般无礼，反倒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千岁爷，邸凉钰嗯了一声，翻着递过来的折子。

“灵灯教余孽已抓得差不多了，李长老已经落网，少主云樾不知所踪......”

诸承越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哼，旋即见邸凉钰蹙眉，吐了一口血，撑着身子颤颤巍巍，他震惊，想上前帮扶，可一下被邸凉钰凌厉的掌风推了很远。

“宣封院使。”

诸承风缓过来劲儿，温润沉稳的面庞有些慌乱，旋即镇定下来，急匆匆叫来封院使。

......

“染了病疫，千岁爷内力强，压了几日，才迟缓发作，现下情势并不乐观......”封院使皱眉，此疫病只能延缓，不能根治，目前还没有人能够痊愈。可这病明明已经控制住了，怎么邸凉钰会染上。

正是此时，小新子匆匆来报，“千岁爷，按您的吩咐查过了，处理先皇尸体的那些人，也染了病。”

封院使听了，陷入沉思，大致知道是如何一回事，勉强安慰，“娃儿，莫担心，会有法子的。”

有人知道邸凉钰会取文康帝身体里养的珠子，故意在文康帝的身体上做了手脚。他本以为邸凉钰会暴怒无比。可意料之外，他什么也没说，封院使留意了一眼，邸凉钰信手用拇指抹了嘴角的血迹，枯长卷翘若蝶翼的睫毛翕动着，眉眼低垂，目光没有焦距，居然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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