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空亡

趁他的利齿没入之前,绣玉猛地将他推开。

月空亡每月一次,那就是说每月他都会经历一次这样大虚。往日没有她,他也照样熬过来了,那也不差这一次。

况且,绣玉也是存着赌气的心思。

气他对她的态度就像是主人训练小狗一样,没有半分真诚以待的心思。

既然如此,绣玉也便撒手不管。他多疼一会儿,她心里或许会舒坦些。

“阿母……求你了……”

他竟像是个孩子,见绣玉推开了他,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绣玉拧眉,阿母是谁,邸凉钰的亲人吗,好像从未听人提起过。

月上中天,阴风阵阵,摧枯拉朽般地吹刮着窗棂。幽幽的山中风影在窗前掠过,仿佛什么不安分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绣玉按上袖中的黄符,一脸警觉的看向周围。

她是阴女子,轻易不敢有什么邪灵缠身。但是身边这位就不一样了,他的鬓间花儿血色憧憧,像是盛情邀请那些觊觎它的东西前来细细品尝。

绣玉用利齿破了指尖,鲜血流出,旋即她将指尖殷红画在黄符,并将符纸贴在床头,震得床帏之间的安宁。

南朝的皇室秘辛便是以鬼力治人,所以绣玉虽非皇室血脉,但也对纵鬼之术颇为精通。

屋子里面流淌的阴风只是停了一阵子,随后便若年老失修的风箱,不受控制地吹得更猛烈了。

茶水掀出了杯盏,轻轻又薄透的窗幔也若群魔乱舞。

“好冷啊......”

邸凉钰再一次缠上了绣玉的腰间,眉间紧锁。

他身上已经全被汗水给浸湿透了,再被这阴冷的风吹着,不受风寒才怪呢。

绣玉憋了大力气才将邸凉钰的手从腰间拨开,而后便用被子将他裹得紧紧的,卷成一条长虫给按在床里面才得了清净。

费了许多的劲儿,她此时也累的紧,出了许多汗。去桌前倒茶水解渴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叩门声,而后一道黑影破门而出,阴风一般的直奔床前。

“谁敢作祟!”

绣玉神色一厉,旋即食指与中指夹着一纸黄符,警惕地看向床头。

之间床头站着一只惨绿色的背影,湿漉漉的长发凌乱披散,以至于看不清侧颜,只能透过乌黑的长发之间窥见苍白阴冷的肤色。

且再看地上,从门口至床前,拖了一道长长的水渍,腥臭而又浓稠,仔细可瞧见这水渍中细小黏黑的水草。

仔细判断,这应该是一只刚死不久的水鬼。瞧着背影有那么两三分熟悉,绣玉捏紧手里的纸,暗地里将鲜血涂抹在其上,同时她轻声试探着问:

“绿云?”

那只鬼顾忌着床头的那张血符,小心翼翼地将惨白枯长的指甲伸向邸凉钰,却屡屡被伤到,但又丝毫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将魔爪伸向了床上裹成长虫的那个人。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只鬼僵硬地转过自己的头,一双眼睛是灰败的颜色,虽然转不动,但却滴溜溜直直地盯着绣玉。

凌乱的头发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

“绿云,将你推下去的人是我,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便是。”

一只不着调的水鬼而已,还是死在了假山下的水池子里面,能有多大的能耐?

“绿云”鲜红的嘴角慢慢裂开,发出桀桀的奇怪笑声,粗粝而又沙哑,难听至极。

绣玉强忍着捂着耳朵的**,听完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香......别急......等会儿就该你、你了......桀桀!”

绣玉不屑地笑了一声,还真的是给你脸了,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人便死在我手里,成了鬼我也一样让你挫骨扬灰。

三下五除二,她便将手中的血符点在“绿云”的额间,随后便听得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绿云”顷刻间便随一阵恶臭的烟雾灰飞烟灭。

看着打开的门,绣玉不放心,将门紧紧闫上,而后又将指尖咬破了一个更大的口子,忍着疼痛将血迹涂在门上和窗棂。

这时候,屋子里面的阴风才阵阵小了一些。

绣玉此时已经忙得脱了力气,拖着身子坐在床前小憩。

这世上有没有妖邪,绣玉不知道,但这世上是有鬼的,不止在人心中,更指的是死人的尸气借由某些契机化形成鬼,可是这些鬼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且也只有至阴体质的人才能见到。

绿云能追着来到这里,定然不是因为她,这点绣玉门儿清,她一扭头,看向床上不安的人。

在月空亡这一天,绿云的鬼形强行坚持到追到这里,说到底,不过是贪邸凉钰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

“阿母,钰儿难受,你疼疼我......”

邸凉钰眸子半阖,声音轻的是不能再轻,已经疼到了意识模糊的程度了。

绣玉本就容易心软,见他模样可怜,此刻更是有些没由来的怜悯。

看这花长得已经与他合为一体,估计是在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强行在体内种植下月光花嫁。

自此以后便月月受着极大的痛苦,每次月空亡均有厉鬼逡巡身旁,觊觎他的血肉。

绣玉再心硬,到底也抵不过他现在这样子凄惨的光景,于是将指尖上残余的血点在他的眉间,止住他此时脑海中所蔓延的梦魇,而后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使得手腕上滋滋冒出来鲜红的血液。

伤口还不深,绣玉就已经呲牙倒吸着冷气了。

看着这流出来的鲜血尚且还不够,绣玉闭上眼睛狠了狠心,用干净圆润的指甲将伤口不规则地撕扯开来,直到感受着手腕上传来温热涓涓的血流,她才住了手,将手喂到邸凉钰嘴边。

邸凉钰循着味道含着绣玉的伤口,没有浪费一滴血液。

伤口酥麻的痛感顺着血脉传遍全身,绣玉痛的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邸凉钰,我为你做到这份上了,是我一厢情愿也好,是我对你有所图谋也罢,总之你要是日后对我半点不好,我就天天让你鬼上身。

此刻邸凉钰毫无意识,双唇红艳,薄唇茫然微张,喃喃梦呓。

是薄情难掩,也是可人怜爱。

此刻两人也算是肌肤相亲,绣玉耳朵早就红的滴血了。

也就她自己知道,她甘愿放血,是同情作祟,也是美□□人。

得,绣玉暗骂,真是个没出息的。

直到绣玉的伤口被吮吸的发白,再也出不来任何血液,邸凉钰这才抱着绣玉的手臂,餍足地睡去。

此时月亮已经斜了,这折腾得也已经到了大半夜了,等到昼夜交替的时候,这月空亡,便也算是真正地结束了。

外面的风也渐渐停住了,再听不见破旧风箱般摧枯拉朽的声音了,此刻的平静显得十分安详。

精疲力尽再加上失血过多,就算鬼神也很难快速恢复的,绣玉本想合衣在塌上休息一会儿的,但是躺下的时候,她的指尖触碰到邸凉钰的内襟,才发觉他的衣裳早就湿透了,这样子睡下去,不生病也是怪了。

罢了,绣玉摇摇头,好事做到底吧。

她强撑着坐起来,将邸凉钰从被子里面扒出来,扯了他的腰带,将他的上衣尽数退了下来。

她指尖轻触他背后的时候,只见得这位猫儿几不可见地轻颤一下。而此时绣玉也察觉到手下触觉的异样,她挪开身子借着月光,看清楚了他背后的可怖。

那几乎不能说是一块完整的皮子,刀伤、烙印、鞭伤、烛泪.....这些可怖的伤痕新旧交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在他的后背。

他……

绣玉情不自禁地又轻轻地触了一下他冰冷的后背,他下意识地躲闪。

“阿母......”

他轻轻呢喃。

阿母,是绣玉今夜第三次听见这个称呼了,兴许这个人是他很重要的一个亲人。

绣玉从未听见别人提及,也许这人早就故去了。

瞧着他委屈的样子,绣玉的心软的是一塌糊涂,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

“我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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