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忆

明王府固若金汤,暗室亦是密封不通,这人好端端的怎么没了呢?

费依依怎么也恶想不通,只身进入暗室勘察一番,得出结论。

除非魏善自己跑出去,不然绝无其他可能,她与随后而来的顾清安对视后,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果然,在窗户上找到几道划痕,木屋通往王府后门的路上,泥土有深深浅浅的痕迹,费依依关上窗户。

魏善为何要跑?

“本王派人去寻。”

“等等!明王殿下。”

魏善身份实在特殊,不好大张旗鼓地找人,费依依看着眼前这三人,明王殿下尊贵殊荣,她夫君又暗藏身份,袅袅更不必说怀着身子,只有她一人去寻最合适。

费依依:“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顾清安:“那不行。”

“没事,此事不好声张,我就沿着这条路去寻,寻不到就回来,放心。”

费依依戴起帷帽,从后门出去,还好远处只有一个巷口,事不宜迟魏善尚未痊愈,应该走不远,加快脚步进入小巷口。

留在木屋三人,围坐在桌前,忧心忡忡,满面愁容,沉默不语。

萧明承率先开口:“你娘子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顾清安抱着手臂,了然地样子摇摇头,起身:“只是按照她的判断,我们谁都不适合跟她一起去。”

“哎,那你做什么去?”

“透口气。”

费依依进入巷子里,周围都是灰白墙壁,瞬间觉得视线变暗了几分,这地上没有脚印,寻起来没有方向。

奇怪的是,明明是白天,巷子里却空无一人,按说王府地处繁华,周围巷子,怎会没人?

正想着,费依依忽觉耳后吹来一阵凉风,她下意识地转身,隔着白轻纱看到眼前出现黑色身影。

这一团朦胧不清的黑影,随着风吹起轻纱而变得清晰,她看清眼前是个带着獠牙恶鬼面具之人。

“哈哈哈!”

费依依警惕压低声问:“你是何人?”

恶鬼从腰间抽出匕首,缓缓逼近:“你还是与从前一样,丝毫没变,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从前?这人她从前就认识吗?难道是失忆把他忘了?

“慕明荷,你觉得你能逆天改命吗?”

费依依心尖一颤,如一脚掉入冰窖中,凉意从头灌入浸透全身,他竟然认得她

“你以为找到魏典,便能洗清你们慕氏一族的冤屈吗?”

“别傻了,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在眼里。”恶鬼指了指天,“天命,不可违。”

风止轻纱落,眼前人影又变得模糊不清,费依依出奇的冷静,丝毫没有畏惧地道:“我不信什么狗屁天命。”

她透过轻纱看到重叠的黑影,心安一分,冷淡地道:“我信你今天就要死在这的命。”

话音刚落,费依依闪身躲到巷口拐角处,耳边顿时响起兵刃相接声,她抬头一看,又有几处黑影从天而降。

看来他们早都在此埋伏好了,这些恶鬼到底什么来路?敢在王府周围设防,简直是不要命了。

费依依悄悄地探出头查看,只见白衣锦袍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执剑周旋在一群黑衣恶鬼之间。

她知道那人是顾清安,于是放心交给他,自己还要去找魏善的下落,可刚走了两步,另一波恶鬼包围了上来,举着砍刀冲向她。

费依依踩着墙壁飞跃而起,从恶鬼头上越过,一根银针刺入死穴,落地瞬间一个飞踢,使其倒地,五脏六腑摔个稀碎。

她捡起笨重砍刀,听声辨位,转身砍向身后扑拥上来的人,从心脏处一路向下,直接开肠破肚,她御敌之法始终如此简单又残忍。

忽而脑海里闪回陌生画面,强烈的痛感让眼前泛起一片星光,她在星星点点中不仅看到了灭门之火。

还看到在另一场大火中,摘下恶鬼面具的自己,她四肢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火爆四起。

养父费卓浑身是血地跪在火海中,吐出鲜血染红了整片胸襟,可他却她在笑,那样子好像在对她说:别哭,好好活。

风雨飘摇的前半生,费依依的至亲至爱之人,都死在了火海中,所以她怕火,更怕自己复仇无果,已成心病。

费依依感觉自己置身于黑暗中,身体不停地向下坠落,周身一片寂静,眼前星光碎片中,是她所谓失去的记忆。

她伸出食指,还未触碰到星光边缘,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早已麻木,跌入一个温暖怀抱中。

“娘子!娘子!”

顾清安看着脸色苍白的费依依,将她打横抱起,借了王府的马车,一路回了安庆园。

费依依坠落进无边的梦境中,惊醒时已是浑身麻木,睁眼看到昏暗的幔帐,身旁顾清安立马察觉询问:“怎么样?”

一旁的左玉兰也过来,担忧地说道:“大娘子...”

“刚我请了郎中为你诊脉,娘子只是劳思过度,修养几日便好了。不如...木春堂先关几日吧,好好休息一阵。”

费依依眨了眨眼,长长睫毛在暗影烛光下轻轻颤动,末了才点点头:“我没事,放心吧。”

“娘子...这几日我可能会很忙...不能在家陪你...”顾清安抿唇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左玉兰察言观色道:“郎君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娘子的。”

顾清安这才看向左玉兰,移开视线点点头。

-

费依依第二日去王府时,才得知魏善惨死街头,尸体已经被官府当做无名女尸处理了。

听闻过后费依依良久未语,她心口泛起一阵酸楚,明明她已经救下魏善了,明明她有能力去给魏善重新开启人生。

何袅袅安慰她不必苛责,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凡事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费依依不想如此,尽力而为只是她这个失败者的借口,可她又能如何呢?

在命运面前,所有挣扎皆如蚍蜉撼树,无力挣脱密不透风的桎梏,眼睁睁看着人跌入深渊谷底。

好在,她只用了半个时辰,便从消沉情绪中抽离出来,回到还是那个不信狗屁天命的费依依。

记得魏善跟她说的,要找到她画的春江百景图,也就是原版画作,不是赝品。

至少她还有一线希望,回去便给阁主十七写了密函,这次不知多久能收到,但她可以等。

费依依回了安庆园,才发觉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难为左玉兰操持若大的府宅,还养了几只流浪的猫儿狗儿。

费依依摸着花猫身上的绒毛,不禁想起王府里的那只,心口一顿,恰好几片玉兰花瓣簌簌落下,没来得及悲伤,抬头便见满园花香,百花齐放,井然有序。

左玉兰确实把园子打理得很好,费依依不喜后宅繁琐之事,若是自己来做,未必有她做得好。

眼看到了天祝节,六月初六,家家户户都要将衣物拿出来晒一晒,所谓藏水晒衣,去除霉运。

女子还要洗头,又或花汁染甲,费依依招手叫左玉兰过来,可她扭捏不肯上前。

“大娘子!哪有主母为妾室洗头的?”

“哪有那么多规矩,赶快过来,一会儿水凉了。”费依依定睛看着她,“再说了,一会你为我染甲不就得了。”

“大娘子...你不会是...染甲铺子的钱都是我用攒的家底开的,可未动用府上的钱啊!”

费依依有听说左玉兰在市井街头开了个染甲铺子,还为她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而高兴,怎成想她吓成这样,眸光暗了暗无奈道:“我有说你挪用府上的钱了吗?快过来。”

左玉兰用试探的目光,提着裙摆上前,这才躺在躺椅上,任由大娘子为她洗头。

“我是为了你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而高兴。”费依依怨念道:“再说了,我有那么吓人吗?生病这几日,我还要多亏你照顾。”

这几日左玉兰事无巨细,从吃食到安神药都是亲自把关,不仅给她买了补品,还买了最爱吃的蜜饯,事事周到。

左玉兰双手交叠,手放在胸前,紧绷神经放松下来,小声开口道:“大娘子你人很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费依依揉着木槿叶,淡淡香味萦绕在鼻尖,带着点纯净质朴的香甜。

“只是大娘子不笑的时候,周身有一种肃杀之气。”

这话倒是把费依依逗笑了,勾唇问:“有吗?”

“嗯嗯,这只是我自己感受罢了,而且...大娘子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

“哪里不同?”

“嗯...有男子的飒爽,又有女子的细腻。就比如射礼宴上,受惊马背上的并仪三筹,就算是男子也无法做到的事。”

经此一遭,左玉兰看清了许多事,她明白为什么子熙哥哥如此喜欢依依姐,也明白了依姐姐身上大胆洒脱的气质,是她这辈子也无法企及做到的,固然对情爱这事也释然了。

“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费依依换了个话题,“对了,一会带我到你染甲铺子去看看吧。”

左玉兰有点害羞地勾勾手指,“好的,大娘子。”

待洗完头后,左玉兰沐浴阳光,擦拭发尾,而费依依则是在一旁坐着逗狗。

忽然左玉兰的贴身丫头春望跑进来,“不,不好了!”

“何事如此冒失?莫要冲撞了大娘子。”

“小娘!染甲铺子来了个刁蛮客人,画不出她想要的样式便大闹一场,扬言要砸了铺子,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左玉兰惊讶站起来,“可我这头发还没干啊...”

费依依起身给春心使了个眼神,道:“无妨,你先在家梳妆好,我先替你去看看,放心吧。”

左玉兰连连点头。

-

费依依来到染甲铺子,见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春心拨开人群:“让开!让开!”

站在中央红衣女子,戴着半边蝴蝶面具,转身回头看到费依依,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

“今日画不出这图案!我便将这铺子砸了!信不信!”

染甲姑娘欲哭无泪:“先前您没说好画这...如此复杂,我们也不会啊,再说您已经染完了...”

“我不管!今日这事儿,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这位客官,您想要什么样式?我来瞧瞧。”费依依走上前去,视线从蝴蝶女子身上移到桌上画纸上,细眉一挑,缓缓地看向那女子,眸光一点点泛起寒意。

“都散了吧。”费依依拿起画纸,看向女子,“这图案我亲自帮你画。”

蝴蝶女子想要画的,是暗影阁的鹰隼。

风波既定,费依依与女子相对而坐,她抬手拿起玉石,帮其打磨指甲,语气冰冷道:“你是何人?”

蝴蝶女子一把反抓住她的手,低声质问:“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费依依抬头,透过镂空的蝴蝶面具,对上浅棕色的双眸,反制住她的手,缓缓起身,瞬间对峙局面翻转,她占据上风。

“我在问你话,你到底是谁?”

蝴蝶女子冷笑:“哦~那先不说你,你可知,你的枕边人,是何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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