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说完这句话后就不作声了。
杨茉也不再自讨没趣,闭上眼睛睡觉,忽然她想到一件事,猛的睁开眼睛,“侯爷,阿福还在等我,我不回去,她一定会很担心。”
萧誉翻了个身,“我让陈顺去了一趟洛雁阁。”
“多谢侯爷!”
杨茉心底的大石落下,松了好大一口气,尽管地铺又冷又硬,但心事解决,她朦朦胧胧睡过去。
萧誉却睁开眼睛,侧头打量躺在地上的女子,她呼吸绵长,脸颊红润,看样子已经熟睡。
他从小习武,素来身子康健,昔年对战匈奴,不眠不休在马上狂奔一天一夜,也没有任何问题。那日在归鹤亭,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晕倒,后来那些御医诊脉,都认为他的身子没任何问题。
可他不相信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的晕倒,陈顺查明华堂的饮食衣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萧誉刚开始并不放在心上,可后来往深处想,当时只有杨茉一个在场。
难道真是一种厌胜之术所致?萧誉从来不信这些邪门歪道,这次却心里泛起了疑虑。
许是睡得不舒服,杨茉不住地翻身,这翻来覆去的动静惹得萧誉烦躁,他索性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抱起杨茉,很有技巧地将她轻抛在床上。
小姑娘一陷进柔软的被褥间,立刻舒服地喟叹一声,像只小猫一样自动滚进被子里,怀里抱着枕头,睡得香甜无比,一点都没被惊醒。
萧誉盯着她看了半响,她闭着眼睛,无知无觉,有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在脸上有些痒,她忍不住用手乱拂。
萧誉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把发丝拂在耳后。
杨茉做了一个美梦,她会飞了,飞上天空,在洁白的云堆里打滚,柔软又暖和,舒服得不得了。正当她躺在云床上做美梦时,忽然刮来一阵暴风,吹散了云朵,她直直地从天上掉落下来。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秋香色的蜀锦帐子,她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左顾右看,与萧誉的目光对在一起。
“侯爷,”她看见萧誉端坐在大案后,手执一本书,案上的灯烛燃烧殆尽,留下一堆烛泪,“您一夜没睡?”
萧誉轻哼一声,将目光转到书上。
杨茉苦恼地说:“侯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睡在床上,昨晚上我明明睡在地上,哦,我明白了,是您把床让给我的对吧?我就说了,您表面上看着不好亲近,其实是个非常和善的人。”
萧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给我戴高帽了,我没有苛刻女人的习惯。”
杨茉笑靥如花,“您昨夜一夜没睡吧,我给您捏捏肩。”
说完就走过去,两只爪子按在萧誉的肩上,萧誉的身子猛地绷紧。杨茉捏着拳头敲了敲,道:“您得放松,别崩得太紧了。”
少女吐气如兰,在萧誉的耳边环绕,他的眼睛盯在书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扔掉书站起来。
杨茉诧异地望着他。
“天快亮了,你回去吧。”
杨茉只好道:“那我回去了。”
侯爷负手而立,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回到洛雁阁,阿福忙前忙后,“陈顺昨夜来跟奴婢说让我不要等姑娘你了,您一夜没回来,想来事情已经办妥了吧。”
她笑吟吟看着杨茉,小声问道:“侯爷有没有怜惜您,您身上疼不疼?”
歌舞女毕竟不是真正天真懵懂的未出嫁的良家女子,该晓得的事情,杨茉大致都知道,没想到才回来,迎接她的就是阿福这句虎狼之词。
她勾勾食指,“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阿福把耳朵凑过来,杨茉捏住她的耳朵,猛地提高声音,“你在想啥呢!”
阿福捂着耳朵跳起来,“您不说就不说嘛。园子里的高台已经搭建好了,午时公主在凌波楼设宴,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去献舞的。先用早膳吧,之后我再服侍您梳洗打扮。”
杨茉握住她的双手,真心实意道:“阿福,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你跟我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应承你,就算现在可能办不到,以后也一定做到。”
阿福嘟嚷:“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让您报答。”
杨茉感动:“好阿福。”
阿福笑起来,“您对着我撒娇对可对错了人,要是平阳侯才好。奴婢也希望您以后能顺顺遂遂,心想事成。”
艳阳高照,风轻云暖,今日的天气意外的好,仿佛老天爷也在为高昌公主贺寿。杨茉等歌舞女用过早膳后聚在一起排练最后一场,然后等候高昌公主的吩咐。
皇帝降临公主府,声势浩大,高昌公主亲自在大门外迎接。高昌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足足长了皇帝快二十岁,杨太后是先帝的贤内助,事务繁忙时,也曾让高昌公主帮着照看皇帝。因此皇帝对公主有两分慕濡之情,下了撵车,亲手扶起公主,笑道:“皇姐免礼,今日是皇姐的好日子,咱们不论君臣,只论姐弟之情。”
说完,执着高昌公主的手,姐弟两人谈笑宴宴,一同进府。
午宴依旧设在后花园的凌波楼。高昌公主驸马过世,一对子女年岁太小,所以由平阳侯做陪客。
繁花似锦,暖风送香,皇帝凭栏看着满园的锦绣,笑道:“皇姐的园子冠绝长安城,朕慕名久矣。”
高昌公主谦虚道:“您说笑了,比不得上林苑,才是真正的甲冠天下,你说呢,誉弟?”
萧誉笑道:“春兰秋菊,论精巧,皇姐的园子胜,论起广阔壮观,当论上林苑。”
皇帝颔首:“确实各有各的好。先帝薨逝后,堂兄就回到楚国,我们兄弟足足五年没有见面,我还记得以前堂兄你教我骑马射箭的情景,等过几日朕要去上林苑,堂兄也一道去,我们兄弟再一起骑马打猎。”
萧誉举杯,“臣遵命。”
酒过半巡,高昌公主拍拍掌,鼓乐声响起,几名歌舞女踏乐而出,众人的目光都移在这群歌舞女身上。
这支舞以前朝某位公主的故事为蓝本编排。公主爱上了马奴,无奈身世悬殊,马奴为了能迎娶心上人,毅然参军,待马奴功成名就回来之时,公主思念成疾,卧病在床。
杨茉扮的公主与谢媛扮的马奴依依不舍,两人最后跳了一段剑舞,公主在马奴的怀里溘然长逝。
故事简单,但杨茉与谢媛两人配合默契,感情很到位。尽管高昌公主之前看过一遍,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按按眼角。
萧誉一手执酒杯,一手支着头,看着扮演公主的杨茉,初初遇到马奴时,她天真烂漫;热恋时,温柔妩媚;恋人分离时,哀怨凄绝,最后那支剑舞,却又柔中带刚,短短一支歌舞的时间,演完了公主喜怒哀乐的一生。
跳舞的她是多变的,让人琢磨不通,这让他有些疑惑,昨晚那个小女子与眼前这个眼波流转、光彩照人的舞女是不是一个人。
皇帝不停地赞好,“皇姐,以往我一直认为歌舞无趣,今日在皇姐府上可谓是大开眼界。”
高昌公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这是我府中乐师所想出来的,将故事编排在舞蹈中,以情动人。”
公主府家令梁玄悄悄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脸色陡变,一双眼睛如利剑一般看向萧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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