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杨茉费尽心机才能不进宫,可是萧誉的话又将她拉入那个令她绝望的地方。
杨茉唉声叹气,看那顶漂亮的南珠头冠也觉得碍眼。
阿福替她熨烫明日进宫穿的衣裳,见状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谁让平阳侯府只有您一位侧夫人呢,迟早的事。再说魏姑娘也在宫里,说不定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这让杨茉的心情好了些,怕什么,她又不是皇帝的小老婆,谁还能把她扣在宫里不成。
翌日,萧誉来畅风院接杨茉一道进宫。
才进院子,杨茉踏步奔到他面前,轻盈地旋了一圈,她自小学舞,行走间有种乐律的灵动,额角坠着一粒水滴状珍珠,轻轻晃动,与她星辰般的眼睛相得益彰。
她脸上挂着笑容,露出洁白的小贝牙,笑到更深处,左颊浅长形的梨涡隐隐可现。
萧誉不自觉伸出手,杨茉以为他会抚自己的鬓发,然而他的手心却按在她的嘴上。萧誉的手心触上温软的嘴唇时,恍若烫伤了一般收回了手,继而弯曲食指与拇指,轻轻弹在杨茉的额头上。
杨茉的大眼睛满是懵然,“侯爷……”
“走!”
萧誉扯着她的胳膊,扶她上了马车。
直到杨茉坐上马车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掀开帘子一角,萧誉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最前头,从杨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大英挺的背影,盯着看了半响,她放下帘子,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偷偷地笑了。
皇帝柔弱多病,大多时候都在建章宫休养。杨太后年纪大了,喜爱热闹,内宦为了讨好太后,时常在宫中设宴,而参加宴请的几乎都是杨氏外戚族人,这次同样也不例外。
梦里,杨茉在这宫里过了三年,现在一路走来,宫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有一种熟悉感,她指着远远一座楼阁,问萧誉,“侯爷,你看那座楼阁是不是叫做翼然楼?”
萧誉道:“确实叫做翼然楼,你如何知道的?”
杨茉调皮笑道:“我说我在梦里知道的,你信吗?”
萧誉停下来,那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她,杨茉笑起来,“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是听高昌公主说的,宫里有个四个角飞起来像翅膀的楼阁叫做翼然楼,我就一猜,没想到猜到了。”
“是吗,”萧誉说,“公主有提起这座楼是做什么用的吗?”
杨茉打哈哈,“这个公主好像没说,我不记得了。”
萧誉没再作声,这宫里有好几座四角起飞如大翅的楼阁。杨茉刚才指的那座翼然楼是先帝时所建,昔年先帝宠妃陈夫人曾在此居住,先帝过世,陈夫人殉葬,之后就被锁起来。
皆因太后痛恨陈夫人赵王母子,自此宫里再无人提翼然楼。高昌公主最善察言观色,既然在杨茉面前提起这座翼然楼,一定会着重警告她,在宫里最好不要提这三个字。
萧誉的厉害杨茉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会儿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深悔自己刚才话太多,言多必失啊。
进了长信宫,两人先拜见杨太后,座上那人声音慈祥,“起来吧。”
在梦中就是眼前这人抱走了她的孩子,鸩杀了她,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杨茉仍然忍不住战栗,忽然一只掌心布满茧子的厚实的手把她的右手握住,杨茉侧头,萧誉并没有看她,只是握她的手又紧了紧,杨茉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两人的这番小动作落在太后眼里,太后笑了笑,她也曾年轻过啊,如何不懂这些小年轻们的心思。
她冲着杨茉招手,“过来。”
杨茉慢慢地走过去。太后携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不错,是个俊俏的小姑娘,高昌也算会挑人了。”
杨茉的心如擂鼓,同时也在打量太后,太后不年轻了,两鬓早已结上白霜,脸上的皱纹掩饰不住,乍一看是个老太太,但居于帝国的顶端,她身上自有一股旁人无法忽视的威仪,旁人见她,第一眼也只会被这种威仪所吸引,而忘却她早已是个老人。
此刻她是关心侄儿的慈爱的婶娘,她拉着杨茉问长问短,当听说杨茉也姓杨时,笑道:“这真是有缘了,或许本宫与你五百年前倒是一家人。”
杨茉赔笑,“奴婢不敢。”
太后拍拍她的手,“瞧瞧,笑起来多好看啊,你要多笑,你的夫主才会喜欢,知道吗?”
杨茉低声道:“知道了。”
眼前这个太后同梦里鸩杀她的那个太后似乎是两个人。杨茉回忆梦里,其实她刚进宫时,太后待她还不错,只是后来见太后的机会也并不多,再往后就是怀孕生子,子离身死。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内侍端着斟酒站在她面前,笑得阴毒,冰冷地说:“某奉太后懿令,赐美人杨氏鸩酒一杯。”
杨茉稳了稳心神,赶走脑中的纷绪。
太后还在叮嘱她,“誉儿有股武夫的固执劲儿,暂时不愿意娶妻,先个纳妾,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挺好的。杨氏,你日后用心照顾平阳侯,本宫记你的宫,日后就算正夫人进门,本宫也不会让平阳侯亏待于你。”
杨茉答道:“奴婢谨记太后的话,一定会用心照顾侯爷。”
以往她听人说太后喜爱萧誉,还不太信,这次才算真有体会。萧誉幼年曾养在太后膝下几年,想来太后对他确实有半子的情分在里头。
太后召来身边的一个嬷嬷,吩咐道:“你带平阳侯侧夫人去偏殿见见女眷们。”
杨茉一惊,萧誉已经开口,“她头一次进宫——”
太后笑着打断他的话,“本宫让常嬷嬷跟着她,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常嬷嬷跟了太后三十年,太后非常信重她,在这宫里,即使是皇帝也要给她三分面子,萧誉放了心,对杨茉说:“你就跟着常嬷嬷,别担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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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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