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散一阵云烟，风一吹，无影无踪。

萧誉陡然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他摸摸额头，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以前听老人们说，梦里的事情醒过来就会忘记，再不然闭着眼睛入睡，等天亮就忘得差不多了。萧誉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刚才那个梦仿佛历历在目。

从在高昌公主府的后花园第一次见到杨茉，那时候他就对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自觉的被她吸引，对于她的请求总是不忍心拒绝，所以就算是得罪了高昌公主，他也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萧誉忍不住鄙视梦中的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利用一个无辜女子的情谊去谋划大事，事成后不但不能给她应得的一切，反而眼睁睁看着她赴死。

他觉得这个狗男人不配当自己的前世。至少他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一个女子。

三生石旁三生堂，前尘旧缘月入窗，到今日他心中的终于疑团解开，原来他的今生就是为了等待杨茉。

翌日，一大早，陈顺过来明德堂，奉上一块玉佩给萧誉，道：“属下派遣去弘农郡华阳县卫家村的人回来禀告，向当地人打听，侧夫人的母亲杜氏并不是弘农人，来弘农时，就是长安口音，她应该是长安人，杜氏口风很紧，很少提她以前的事情，不过属下派去的人却找个这块玉佩，这是杜氏之物，当年她初来弘农，衣食无继，便将玉佩抵给卫家村的一家富户换了银钱。”

萧誉在手中摩挲这块玉佩，通透的碧绿色，恍若一汪碧潭，玉佩镶嵌着一条金色的龙纹，造型精巧，不是俗物。

玉佩的右上角有小小的六角梅花，这是宫廷内造的标记。宫中赏出去的每一件东西都有登记造册，只要去翻册子，便能知道这块玉佩原本的主人属于谁。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杨茉的身份，便没这个必要去查了。他收起玉佩，对陈顺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往下查了。”

杨氏外戚此刻入烈火烹油，但物极必反，杨茉不认回杨家，她便与杨氏再无关系，那么日后杨氏满门倾覆也就与她无关。

陈顺有一丝的纳闷，但没多问，“属下明白了。”

……

日上三竿，太阳照得屋里亮堂堂，杨茉伸了个懒腰，圾着鞋下床，推开窗子。

天很蓝很高，白云悠悠荡荡，初夏将至，窗外的那几棵芭蕉愈发青翠，杨茉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就看见萧誉从芭蕉树后面走出来，眨眨眼，冲他灿烂一笑，“侯爷，早啊。”

萧誉也看见了杨茉，只见她一身白色薄绸寝衣，极熨帖地罩在纤柔的身子上，一头漆黑而浓密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泼洒下来，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确实是极美的。

杨茉欢快地跳到萧誉面前，“侯爷是专门来看我的？”

从萧誉认识她开始，她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笑，嘴角上扬，眼睛像一弯月牙，昨日在长信宫遭了那么一场惊吓，今日竟然像是全部忘记了，真是个傻丫头。

萧誉伸手捏着她的两颊，杨茉笑着去拍他的手，“别捏我呀！”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高兴？”

杨茉反问：“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萧誉：“昨日——”

“可这是今日，”杨茉打断他的话，牵着他的手去院子里，先指着墙壁上攀爬的蔷薇给他看，“看，已经长小花苞了，再过半个月就会开花。”

然后又在墙角旮旯里扒拉了半日，指着一朵半开的紫红色牵牛，“还有牵牛，我只是随便洒了几颗种子，没想到它竟然开花了。”

“芭蕉也好看，还有蓝天白云也能让人心情变好，我还喜欢下雨，小雨淅淅沥沥品茶读书，大雨哗啦哗啦将整个田地都洗干净啦。”

她站直身子，双眼看着萧誉，笑盈盈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侯爷，这些都是能让我开心的事，我的人生已经很艰难了，若要愁真是愁死了，可是日子还是要过啊，所以啊，一碗白粥，一杯清茶就能让我开心了。不过，侯爷不开心。”

萧誉寒星般的眸子盯着她，半响道：“是吗？”

杨茉点了一下头，“是，我能看出来，侯爷是个高傲的人，不屑于与杨氏为伍，但形势大过天，因此昨日在长信宫，即使侯爷根本就不耐烦杨氏外戚，却不得不勉力恭维他们，包括对太后也是一样。”

萧誉心里一惊，他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杨茉发觉。看来是他的行事还不够小心谨慎。

见萧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杨茉装作害怕的样子捂住嘴巴，夸张地说：“哎呀，我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会不会被杀了灭口啊？”

萧誉的大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无奈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学歌舞的吧，这唱戏的活儿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演得太假了。”

杨茉顺势将头往他的肩膀上一靠，“我就知道侯爷舍不得杀我。”

萧誉想起昨夜那个梦，心说，你就是个小祖宗。

这时，阿福端着早饭过来，“夫人，该用早膳了。”

杨茉走进一看，凉拌苦瓜、菌菇小包子、南瓜粥，还有酱牛肉片，都是她喜欢吃的。

“侯爷一起用饭吧？”

萧誉过来时已吃过饭，本能地想拒绝，话刚出口又转了个弯，“……好。”

小祖宗的请求，不能拒绝。

杨茉特别喜欢这道凉拌苦瓜，挟给萧誉，“侯爷尝尝，下饭得很！”

天知道萧誉生平早讨厌跟苦相关的食物，他看着碧油油的苦瓜犯愁，杨茉兴致勃勃望着他，“可好吃了！”

也许梦里的事情不是那么做准的，萧誉这么想着，拒绝了杨茉，“你自己吃吧，我吃包子就好。”

他一口一个菌菇小包子，吃到第三个时，突然胃痛起来。

胃痛的后果就是喝了三天的清粥，略微带点荤腥的食物都不能碰，否则就会犯吐。

陈顺请了御医来诊脉，御医看过后，道：“这是积年的毛病，侯爷当年行兵在外，饮食不规律所致，臣开几副药先调养着吧。”

萧誉根本没打算喝药，谁知杨茉知道了这事，竟然主动请缨每日给他送药。萧誉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犯愁，那边杨茉还在催他，“喝呀，喝了才会好。”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玫瑰糖，“喝了有糖吃。”

萧誉一咬牙，将一碗苦药汁灌下去，随即嘴巴里被塞了一颗糖。

始作俑者还在问：“甜吗？”

萧誉咬牙，“甜，非常甜。”

小祖宗真难伺候，看来有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跟她说吧。

拥有武信侯千金小姐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好事，日后他会给她更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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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九零年代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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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