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秉之露面,原先还松快的气氛突然变得紧绷凝滞起来。
贵女们也有些不大自在,毕竟过去京城里没人不想着嫁给陆秉之,只是想归想,最后这门婚事竟落在了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大姑娘身上,她们心中不知有多羡慕嫉妒,觉着崔令徽一个丧母长女,嫁入寻常的高门大户当个主母便罢了,哪里有资格嫁给陆秉之这样身份的人呢?
可陆秉之中毒留了病症,不利于子嗣,她们再多的心思也全都一下子歇了下去,甚至还有些暗暗庆幸和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定亲的人不是她们而是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
要不然,落得如今这般处境,这门婚事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更准确的说是根本就不敢退,甚至不敢表露出不情愿的心思来,免得得罪了太后和皇上。
有些人的视线不自觉在陆秉之和崔令徽二人间来回打量,想看看这对过去叫人羡慕的未婚夫妻如今再见面是个什么场面。
陆秉之像是全然没发觉气氛的古怪和众人看着他和崔令徽时暗藏心思的目光,他面色平静,腰背挺直,径直走到太后跟前儿拱手行礼道:“孙儿见过外祖母。”
太后有些恼这些贵妇们的不识趣,可京城里流言蜚语那般多,这些人即便顾忌她太后的身份不敢当着她的面随意编排,难道还能连心中揣测都不许了吗?
她纵是心疼秉之这个外孙,此时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只含笑对着陆秉之道:“不在府里好好养病怎进宫来了?你舅舅因着你的病可是担心得很,你若不好好养着,他保不准要将你拘在宫中,叫太医亲自看着你养病。”
太后这话倒也不假,并非是为着在人前抬高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皇上只淑宁长公主这么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淑宁长公主早早病逝,皇上这个当舅舅的对于陆秉之这个外甥那是格外的恩宠,自小便给了恩典叫陆秉之到宫中和皇子们一块儿教导,比起对皇子们的严厉苛责,皇上对于陆秉之这个亲外甥更多的是疼爱和恩宠,甚至有一回陆秉之病着,皇上竟不顾规矩将陆秉之留在勤政殿住了一宿,亲自照顾,这般恩宠,着实叫人心惊。
幸好陆秉之只是淑宁长公主之子,再多的恩宠也不会影响到皇子们的地位,要不然,继后还有贵妃娘娘心中还不知如何忌惮,如何不平呢?
太后短短几句话就叫众人的心思又有了几分浮动,倘若这陆秉之身子能养好,那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
陆秉之笑了笑,有些无奈对着太后道:“孙儿可受不得这宫中的规矩,外祖母还是饶了孙儿,叫孙儿在宫外松快松快吧。”
陆秉之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奴才,开口道:“知道您今日办赏花宴,孙儿叫人寻了一盆翠雀,您看看可喜欢?”
太后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见着那奴才打开花盆上的罩子,露出一株花型酷似蓝紫色飞燕,落满枝头的植株来,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这便是翠雀吗?哀家只在游记中知道这翠雀却不曾见过,原来竟是这般模样的,可真是别致。”
"比起旁的花花草草,实在是多了几分灵动。”
太后深居宫中再如何名贵的花朵都见过,倒是像翠雀这种稀罕物,能叫她眼前一亮。
太后高兴,便叫人将这盆翠雀搬去了慈宁宫,命人好生照料,又将陆秉之拉到自己跟前儿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才吩咐道:“今日既进了宫就去陪你舅舅下棋说说话吧。”
太后心疼外孙儿,不打算叫陆秉之继续留在这里,叫人在心里评判揣测。
陆秉之点头应下,便告退出去。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没有往崔令徽那边看上一眼。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虽说男女大防又是在这样的场合,未婚的男女不好太过亲近,可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以表亲近也在情理之中。像陆秉之这般将崔令徽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当做空气一般的也真是少见。
联想到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众人又生出不少猜测来。心中暗暗笑话崔令徽,以为自己是宁寿侯府嫡女便有多了不起吗?这失足落水一事怕是在陆秉之心中留下了一个芥蒂,日后崔令徽嫁去卫国公府日子定是不好过了。
哪怕夫妻相敬如宾,可若没有情分,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着实难捱的。
崔令徽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几分泛白,她的肩膀都些微微颤抖,好似在强自忍耐些什么。
崔令胭察觉到四周落到她们这桌的视线,又见着崔令徽这般模样,心中并未生出同情来,只觉着崔令徽这般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太后瞧见崔令徽的脸色,倒也不觉着陆秉之不知道怜香惜玉,毕竟崔令徽对陆秉之不闻不问,自己那外孙儿若还上赶着表示亲近,那才是失了卫国公世子的身份和体面呢。
再说,二人虽定了亲,可彼此也没私下里如何相处过,又不是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秉之对崔令徽哪里有什么情谊呢?
更别说,秉之这孩子自小性子清冷,哪怕得皇上恩宠也是淡淡的。对于这桩婚事,他大抵也没怎么上过心,崔令徽不闹腾就叫人嫁过来,若是过门了还不知轻重,当个摆设就是了。
也不知驸马和淑宁夫妻情深,生出的儿子怎就对感情这般冷淡,太后有时候也实在是想不通,只觉着是因着淑宁去的早,卫国公又续娶了的缘故,所以只能以外祖母的身份多疼他一些,莫叫他性子太过冷淡了。
太后这般想着,到底也顾忌着崔令徽未来是要嫁给陆秉之的,所以也不打算叫这些人看了崔令徽的笑话,于是含笑道:“行了,园子里这么多的花草,都各自去看看吧,哀家这里就无需人陪着了。”
太后这般吩咐,众人自是起身应下,陆续离席在御花园里逛了起来。
崔令胭跟着崔令徽起身,却是见着不远处有个身着粉蓝色衣裳的女子上前,对着崔令徽小声道:“表姐瞧着气色有些不好,蓁儿陪表姐出去透透气吧。”
她说着,又对着崔令胭含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歉意的笑来,视线在崔令胭袖口上绣着的小朵海棠花上停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崔令胭听她自称蓁儿,猜到眼前这姑娘是崔令徽外家镇国公府的大姑娘穆蓁,所以也只微微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后,这才带着丫鬟碧桃离开。
二人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碧桃才拍了拍心口带着几分不安道:“这宫里头可真是叫人不自在,贵人们个个笑中藏刀,像是带着面具似的。看人的目光也目露深意,不知心里头在琢磨什么。”
“还有方才那位陆世子,气场可真是叫人难以忽视,明明年纪瞧着也只比二少爷大几岁,面上也带着几分笑,可就是叫人觉着不敢直视。”
“也不知日后大姑娘嫁过去,能不能和这位大姑爷处得来。奴婢瞧着世子待大姑娘冷淡的很,大姑娘被那样对待面子上下不来脸色都白了。方才若不是被人叫走了,还不知会不会当场委屈的哭出来呢。”
崔令胭瞪了她一眼,道:“行了,别说这些了,若是被人听见了传到大姐姐耳朵里,往后大姐姐可是要迁怒到我身上的。”
碧桃撇了撇嘴道:“奴婢私下里说说,再说,大姑娘若真将姑娘当自个儿妹妹疼,岂会怀着那些小心思借了姑娘这一身绣了海棠花的衣裳。方才奴婢瞧见那位穆大姑娘瞅着姑娘袖口上绣着的海棠花脸色就有些变了,心里还不知怎么看轻姑娘,觉着姑娘自小养在外家,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却要借继姐的衣裳来穿。”
“就许大姑娘做这些小动作叫姑娘难堪,还不许奴婢替姑娘委屈几句吗?”
崔令胭听着碧桃这话又是无奈又是暖心,心中酸酸的,才想说什么,察觉到不远处有响动声,循声看去,竟是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知道陆秉之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给皇上请安了吗?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有没有被这人听去,若是听了去,他又听到了多少?
心中这般想着,崔令胭强自镇定,对着不远处出现的陆秉之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见过世子。”
她想了想,又小声道:“大姐姐被镇国公府大姑娘叫去说话了,世子若是想寻大姐姐......”
她话没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他是她未来姐夫,他们这样的关系可不好私下里说话,若是被人撞见了还不知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呢。
因着那个骇人的梦,崔令胭最怕牵扯进这种事情中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陆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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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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