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带人上山祈福回来后,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拒绝吃饭。闻讯赶来的地方官求见黎王和庆王,被他一口气拒绝了,萧离更没有见这些地方官的打算。
他们俩心知肚明,沿途如果跟地方官接触过多,小皇帝的疑心病还得犯,该琢磨着他们是不是打算收买人心了。这种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萧离原本就不热衷于这一套,而庆王是又气又累,累得肝颤,哪儿还有心情应付地方官?
萧九带着随行大夫去了庆王船上,很快便回来了,向萧离禀报道:“爷,庆王殿下没让我和邢大夫上船,叫我们两个滚。”
萧离淡笑道:“无妨,邢大夫可再去搓些晕船药备着,有备无患。你先下去吧。”
白胡子的邢大夫知道萧离与萧九还有事要谈,便恭身告退。临走时又问道:“王爷,王妃需要服些丸药以避免晕船吗?小人那里有特制的一瓶,味道较好。”
萧离点头:“先放着,如果需要再找人去取。”
邢大夫也是御医,原本打算告老还乡,且他的家乡离萧离封地不远,便主动请缨做了萧离的随行大夫。
他从顶层舱出来,在走廊上碰上了秋惠,秋惠正因为晕船难受着,虽然没吐,也感觉到头晕脑胀,脑步虚浮。
秋惠在宫中待过几年,自然是认得邢大夫的,便跟他讨了些药丸,回舱后吃了一丸,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她们这几个婢女不管是在黎王府还是上了船,可做的事都不太多。萧离和魏青不需要她们近身侍候,也不用她们烹饪煮粥煎药泡茶,这些杂事都有萧九安排人做。秋惠晓得她们是从宫中出来的,萧离又多次遇刺,自然对她们防备着,近身的事和入口的东西都不会让她们接触的。
秋惠倒也想得开,只安排着秋思等人给魏青做四季衣裳和鞋袜,倒是比在宫中省心得多,秋惠对这样的现状是很满意的。
她与秋槐同住,刚回舱时,秋槐并不在,她正难受着,猜想秋槐可能是去了隔壁舱秋思和秋雯住的地方讨论绣样或者别的什么事去了。便一个人躺到天黑,船都开了,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魏青午后艾炙过后,舒服地睡了过去,中间萧离出去办了点事,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他进来时,舱内的烛火仍然亮着。看到帐子里魏青睡得正酣,他便轻轻褪下外衣,掀开被子挨过去。
刚刚躺好,便听出来魏青呼吸有点不对,不像是在沉睡的样子。正打算仔细看看她的脸,腰已经被魏青抱住了,萧离只觉得软软的身子靠过来,全身激灵了一下,腾起一团火。
他张着手看着贴上来的魏青,无语道:“装睡是吧?”
魏青这才笑着睁开眼睛,并把头贴过来挨着他颈子蹭了蹭。
萧离嗓子干干地,瞧着身上的挂件,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提着她的后衣领往一边推,一边推一边训道:“特意挑今天折腾我,使坏呢?”
魏青这才老老实实躺到一边,歪过头来道:“九哥,我不闹了成吧。”
萧离身上燥热,气恼地说道:“先饶你一回,到时候加倍赔我,听懂没?”
魏青摇头:“没听懂……”
萧离把手搭上她腹部,说道:“又跟我装!不早了,睡吧,明后天有一段水流挺急的,到时候船行得肯定没有现在这么稳,今天睡好点,免得到时候难受。”
魏青却不怎么困,等萧离阖上眼睛后,她隐约听到外边有动静,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萧离已经起来了。
魏青也急忙坐了起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不只是一个人的。”
萧离披上衣服,回头瞧了她一眼:“你没听错,先躺着吧,我出去看看,门口有人守着,不用担心。”
魏青明白自己没什么功夫,万一真有事,她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只怕还会给他添麻烦,说不定还得让萧离分出心来照顾她,便按着萧离的意思坐在舱里等候。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从萧离走后,没过多久,最多有一刻钟,抱玉就来敲门:“三小姐,三小姐,你没事吧?”
抱玉现在一般都是随着萧离,称呼魏青为王妃,可是一着急,就会像以前那样叫魏青为三小姐。
“没事,你进来吧。”门并没有锁,门口有人看守,见到来人是抱玉,便没人拦她。
抱玉开门进来之后,见魏青确实没出什么事儿,这才放心,坐在床边,一脸后怕地告诉魏青:“三小姐,秋槐好像被侍卫抓住了,我听秋惠姐说的。”
“为什么?秋槐做了什么?”魏青没想到那些动静会跟秋槐有关。
“听说秋槐要去凿船底,我也不敢肯定……”抱玉对着魏青的耳朵小声说道。
说完这些,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魏青记忆中,秋槐是那四个婢女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女红尤其出色。
抱玉紧接着又补弃道:“我也不敢肯定,路过时听了几句。等一会儿王爷回来了小姐你就知道了。”
随即她又一脸担忧道:“三小姐,万一秋槐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去凿船底了,那秋惠姐她们……”
魏青明白她的意思,她们是一起被派到萧离身边来的,如果秋槐有嫌疑,秋惠等人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中间萧九来了一趟,见到魏青和抱玉俩人面色都不太好,想到萧离托他传的话,便告诉魏青:“王妃,王爷暂时回不来,船上出点事儿,王妃大概听说了吧?就是皇后娘娘送到王府的那几个丫头里边,有个叫秋槐的,应是个细作,刚凤七带人在底舱把她抓住了,这丫头竟是个身手不错的,要不是咱们的人一直防备着来回巡逻,只怕船底都能被她凿穿。”
魏青没有细问,也不怀疑萧九话中的真实性。萧离身居高位,牵涉的势力太多,想他死的人也太多了。想到他身上旧伤套新伤,现在重重防备之下,还有人要凿船,魏青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她没问什么,只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让人在门外守着便可,你去王爷身边吧,看看王爷有什么事需要你。”
萧九退出去,心想魏侧妃如果有机会升为正妃也不错,王爷愿意亲近她,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宽宥,挺合适的。
魏青和抱玉在舱内自然不会有睡意,第二天大清早,天空出现鱼肚白。魏青这里总算有人来传信,说王爷已经还没审出结果,正在甲板上当众行刑。
魏青闻言站了起来要往外走,抱玉拦住她:“三小姐,外面天冷,别去看了吧。”她怕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吓到了魏青。
魏青却推开她,并不跟她解释什么,穿好了披风踩着走廊上轻软的地毯,拾级而下,悄无声息地带着抱玉站到了甲板上,有看到她的军士想向她行礼,都被她用手势拦住。
抱玉不好硬拖住她,只好跟上。
魏青她们赶到的时候,能够从人缝中看见甲板上躺着个纤弱的女子,衣裙上和她身下的甲板都带着血,她看到了秋惠秋思和秋雯都站在离血迹不远的地方,除了秋惠站得稳一点,那两个都一脸惊惧,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
萧离并不知道魏青过来了,他也并没派人去告诉她详情。此时他负手站在人群中间,一脸阴鸷地瞧着地上无声无息的秋槐,随后抿着唇吩咐凤七:“把她押起来,如果今晚再不招供便打死了事。”
凤七等人习以为常地恭声答应,萧离这才越众而出,人群自动向两边让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萧离蓦地看到了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魏青,他愣了一下,站住脚,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凤七和萧九。凤七深深地瞧了瞧魏青,然后转头吩咐人把秋槐拖下去。
底下的人都是做惯这些的,闻言出来两个人,一个拖着秋槐一只胳膊,并不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孩子就有半点怜惜地拖着她在甲板上滑动。秋雯看着拖出来的血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萧离神色淡淡地看了看魏青,只说了几个字:“先回去吧。”
魏青低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回舱,抱玉和萧九等人自然知趣,都在外边守着,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黎王和魏青。
“你都看到了?会不会觉得我太狠?挺可怕的?”萧离回舱之后,拖了把椅子坐了,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没有看向魏青。他并没问魏青是谁告诉她他在甲板上对秋槐行刑的,不用问,他已经猜到是凤七让人做的。
“没,我刚到。”魏青却并没有回答萧离后一个问题。倒是往萧离椅子后边走过去,在他背后站着,像回忆往事一样说道:“我小时候住在乡下,那时候还小,大概**岁吧。隔壁邻居家里的公鸡每次见到我都追着我跑,翅膀扑楞起来还会飞一段,很吓人。我求隔壁大婶把公鸡关好,她却根本不当回事,有一回看着她家公鸡追我还跟人笑。没过几天,她家的公鸡就没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你猜那鸡是怎么没的?”
萧离抬眉问道:“怎么没的?”
“是我弄没的,我找了个麻袋,趁天黑把公鸡打晕了套进去,又往麻袋里装了石头,扎紧了口扔到水塘里了。你说我狠不狠?是不是坏人?”
萧离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他们是一路人。
他弯唇回头瞧着她,道:“是,够狠的,咱们俩都不是好人,就互相祸害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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