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这里好黑啊]
阴冷漆黑的地下水渠里回响着褚蓁一人的踩水声,褚栗飘在她前面发出彩色的微光给她照亮一小方天地。
“害怕?那就到我身边来。”
炫彩的水母听了她的话,高兴地多长出一只触手来,摇头晃脑地仍在前面给她当指路明灯,只是多出来的触手挽上她的手腕,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它心中安定下来。
眼前的路还是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头,回头看了看自家小主人,面容憔悴,嘴唇苍白,正低头认真看着眼前的路,拖着受伤的脚走得那样慢,却又那么坚定。
其实就算它是主人精神识海的化形,和褚蓁意识相通,它也觉得自己不了解她,虽然小主人对着别人总是很礼貌,笑意盈盈的,但她闷闷的心在和它传递着褚蓁不开乐的事实。
它真的很不懂人类,不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下次见到笊笊,它一定要问一问大帅哥难道也是这样吗?
“哗啦啦”
两人走着,水流渐渐变大,水深没过褚蓁的大腿,继续往前可能会没过她的腰,她的肩膀,然后是她的头。
她虽然会游泳,但现在左腿受伤,她没把握在这个地方一直游下去。
[主人,好深的水,还要往前吗?]
褚蓁停了脚步,倚靠在水渠墙边,她按住自己狂跳的太阳穴,压制自己心间的燥热:“走吧。”
她说继续往前走,栗子也没再说话,只是缠她缠得更紧了点,它受褚蓁精神状态的影响,现在也有点蔫了吧唧的。褚蓁拿不准方向,只是越往里走,她心下越躁动,很难说不是受到纪筠的影响。
————
他被绑着丢到钢琴前,亲眼看着萧长云拉动着电锯面容狰狞地一点点切割开迟彧的身体。师长的惨叫,女人的大笑,还有飙溅的血液让他煎熬地闭上眼睛,但萧长云不肯放过他,鲜血淋漓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撑开他的眼皮,让他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迟彧是如何哭着求饶的。
真是奇怪,明明只剩一个脑袋了,他的老师还好好活着,头脑清醒地一会流着眼泪说他错了,让萧长云放过他,一会又恶狠狠地往外吐着唾沫说萧长云是个贱人,坏了他的大好前程。
“长云,长云,我错了,真的我错了,我没想过真的要杀你!”
脑袋上的眼睛瞪得要拉裂眼角,大面积的眼白显露让迟彧看上去像长了一对死鱼眼,血丝布满,通红无比。
萧长云放开纪筠,好心情地蹲在那颗圆滚滚的头颅旁抚摸迟彧的脸颊,温柔似水:“真的知道错了吗?”
“嗯嗯嗯,我真的错了,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可是能当上上将的人!你放了我,你以后就是上将夫人了!”
迟彧的血凝固在他的燕尾睫上,眼前一半是血色,一半是他老师那张扭曲丑恶的嘴脸,他冷眼看着一切,觉得从前他见到的那个稳重威严的联邦大将军不过是个笑话,比起这里的幻境,那些关于迟彧的记忆才更像是虚幻的泡沫。
他仰头,不小心碰到钢琴上的几个琴键,杂乱的琴音蹦出。萧长云却像得了什么刺激,忽然拉下嘴角伸手去扣挖迟彧的眼珠子:“你知道吗,我现在从你眼睛里看见自己就觉得恶心,我一心一意只想着你,而你,迟彧!居然想要杀了我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眼珠子被她握在手里把玩,头颅的五官止不住地往外流血,上面还夹杂着透明的血泡。
只剩个脑袋的迟彧像是终于明白起来,自己不是重生,而是进入幻境当中,张着嘴开开合合:“你,你不是萧长云!”
萧长云兴奋地甩着鱼尾,和手心的一个眼珠子对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上面微微凝固的血,叹了口气:“你好好看看,我就是萧长云呀,那个~你发誓要爱一辈子的萧长云哦。”
“我们一定要永生永世,永远在一起。”
说着,萧长云把眼珠子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碎,吞咽,有透明的液体从她嘴角流出,她满脸幸福地擦了擦另一个眼珠子,又换了情绪对着眼珠子皱眉流眼泪:“你知道吗?你要当爸爸了,你看,为了孩子能平安出生,你一定要好好滋养它啊!”
女人流着清泪把无神的眼珠放在小腹前,随后一口吞食而下。
纪筠半垂下眼,不去看癫狂的一切,他阻止不了任何人,就算他出现,迟彧还是变成一个疯子,昔日传道授业解惑的长辈杀红了眼,敌我不分,在几小时前将他打得半死。
纪筠孤坐在血泊之中,变成了一片沉寂无声的冷漠海洋。
为了阻止迟彧进入餐厅,他强制性削弱精神屏障使用能力,他如今虚弱不堪,连精神体也难以放出来。
萧长云哼笑着捡起流血的脑袋,抱在怀里,走到纪筠面前,指着他娇笑着:“迟彧啊,这孩子一直老师老师的叫你,他是你的学生吗?哈哈哈哈”
“走吧,师母带你去个好地方。”
“嗬嗬嗬嗬”,怀里的头颅已经说不出话,喉咙卡着血嗬嗬地发着难听声响,萧长云不耐,从地上随意拿起一截迟彧的手臂插进那脑袋的口腔里,随后她拽起纪筠身上的绳子,一手拎着迟彧,一手拖着纪筠踏出了海鲜餐馆的门。
门外忽然而来的太阳光刺得纪筠眼角流出一滴眼泪。
“轱辘辘~”
走到一个长坡,迟彧的脑袋从萧长云手里滑落下去,自顾自滚走了。
“哎呀呀,阿彧,你要去哪里?要离开我吗?不要呀,你说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鱼尾拍打着地面,萧长云一把丢下手里的绳子,哼笑着去捡滚远了的迟彧。
纪筠睁开眼,看着高悬的太阳,明明那么耀眼,照到身上却没有一丝热意,他用力挣了挣手腕处的粗绳,绑得结实,他连扭动一下手腕都不行。
耳朵微动,微风拂过他脸颊,一阵流水声淌进他心里。心下一动,他再次打开精神屏障感知起四周。
他挺腰站了起来,忍着快要爆炸的脑袋,将四处涌进脑海里的信息逐一分辨,那流水声在地下,在不远处的拐角,周围长着茂密的杂草,附近也许还有工厂。
他跑了起来,在萧长云回头之前消失在斜坡上。
“咳咳”
————
暗哑的咳嗽声回荡在他的耳边,头痛欲裂,奄奄一息。
纪筠从噩梦中又一次醒来,他掉进一个洞穴里,为了逃走不要命地爬呀爬,直到周围没有一丝光才停下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眼前一片漆黑,这里的声音、气味、触感都被无限放大,折磨得他将手臂咬下一小块肉,残存的意识被一点点啃噬,只有疼痛能让他维持一丝清明。
他像濒死的小狗呜咽了一声,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他连一点暗影也看不见了。
他失明了。
沉默了好一会,像是终于忍不住,他的肩膀微颤,意味不明地闷笑起来,低沉的笑被放大捕捉到他的耳朵里,胸膛也随之起伏着,好半天才熄了声。
黑暗里,他突然间想到了好多人,有哼着曲哄他入睡的母亲,有不苟言笑的父亲,有对他疏离的关恩霈,还有总是闹着他的妹妹,队里的兄弟,高塔养的小猫,白街的糖水......
纪筠吃力地坐直身体,掀起的水花声又引得他耳边一阵长长的耳鸣。
他最后才想起一个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莞尔一笑的画面在缀着雪花的黑暗中像烟花一样biu得绽放。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上扬嘴角。
他这是,走马灯吗?
摇摇头,他合上了眼睛,试图让纷杂的大脑清净一点,却于事无补。
“哗啦!”
一阵剧烈的水声在远处响起,他听见了,还有微弱的急促呼吸声。那东西像是摔倒了,却挣扎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在向他这边靠近。
也许是个异种?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逃走了。
纪筠咽了咽口水,继续躺着不动,他努力抬起一只手去摸指间戴着的戒指。
来吧来吧。
他只是有点遗憾和愧疚,自己不久前才对人家承诺过会珍惜生命,现在却快要死了。女孩还要被他连累,她可能会因为他的死受到精神剥离而痛不欲生。
另一头,褚蓁做完决定后继续前行,本以为会越来越深的水却渐渐退了下去,回到小腿肚的位置。
她高兴于自己不会被淹死,没注意到脚下凹凸不平的道路直接扑进了水里,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透明水花。
[主人主人,你没事吧?]
褚栗眼睁睁看见褚蓁脸着地,担忧地一头扎进水里查看褚蓁的情况。
还好有一层不浅的水缓冲,褚蓁没什么大事,自己撑着滑腻的水底站了起来,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褚蓁吐出呛进嘴里的水,很敏锐地又一次感受到了纪筠的气息。顾不上其他什么,她踩着水哗啦啦就拖着腿往前跑。
[!主人主人,别跑那么快,你腿!]
越往前她精神识海越躁动,周遭都是纪筠四散开来的精神力,这种程度的消散意味着纪筠的意识进入倒计时了。
她越想心里越腾起害怕的心绪,哗啦啦的水声她担忧的证明,她是真的很害怕纪筠死掉,他死了,她怎么办?
两人已经建立了精神结合,纪筠死了,她大概率也会忍受不了结合破裂的极端痛苦而死亡。
她才不要这样灰溜溜的死掉啊喂!
终于,奔跑的脚步停止,水花消散,追赶而来的褚栗因为一时刹不住车撞上褚蓁的后背。
褚蓁停下来,抬头和那只狼狈的小狗在黑暗里对视。
那端的纪筠听着那水声越来越大,将他的脑袋充满,仿佛他一歪头,哗啦啦的水就会从耳朵里流出来,他就这样静静等着未知的危险到来。
直至水声消失,被凶猛的喘气声代替,他才歪着头睁眼看向声音的源头。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那位到来的“危险”却不动了。
“嗯?”
他吃力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纪筠?”
却听见了一个他刚刚还在想念的姑娘。
笊笊:为什么不给我出场?
褚栗:我也在想(摸下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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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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