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响箭鸣空打破暗夜寂静，是内应放出的信号，数个时辰前便藏匿于山林中静待时机的官兵点燃火把，在山林之中形如一条火龙往山上匪窝攻去。

火光中可见为首的锦衣少年，手持弓，弩对准前方看守寨门的山匪，一击命中，他扬手示意继续前行。

“若遇贼匪还击，不必留情。”

醇厚之声出自少年郎之口，威严且掷地有声。

此山名为土龙山，山上有一匪窝黑龙寨，数月前有三十余贼匪聚集于此占山为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黑龙寨的贼匪灭绝人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途径山下的商队及行人大多遭其毒手，财物被抢，妇孺被劫尽遭蹂，躏，惨绝人寰。

官府曾数次出兵剿匪，皆铩羽而归，只因黑龙寨盘踞土龙山山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近日匪患越发猖獗，前两日竟向来凤安郡赴任的刺史下手，刺史幸有忠心护卫拼死相护得以逃生，随行家眷却落入贼匪之手，生死未卜。

刺史逃到凤安郡后向郡守施压，命其两日内踏平黑龙寨。

叶瑶光作为郡守之女，自当替父分忧，为民除害。

叶瑶光与长公主府的小郡王靳淮笙精心谋划，严密部署后，叶瑶光乔装潜入黑龙寨，靳淮笙率兵接应，里应外合，将黑龙寨的贼匪一网打尽。

半个时辰前，叶瑶光在贼匪的饭食及酒水中皆掺了迷药，酒过三巡，贼匪多半陷入昏睡，只余守寨门的六人待解决。

靳淮笙率兵攻入黑龙寨将抵抗的贼匪就地正法后仍不见叶瑶光踪迹，心下有些担忧，命人四处找寻。

不多时，前方茅屋中传出两声惨叫，靳淮笙心下一惊，循声飞奔而去，他跨入茅屋时瞧见屋中一个身着粗布衣的瘦小男子拾起地上几乎已被撕成布条的衣物盖在躺在干草上浑身赤果缩成一团的瘦弱少年身上，一旁还躺着两具衣衫不整的贼匪尸首。

“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瘦小男子正事乔装潜入做内应的叶瑶光，她轻声安抚面前的受害之人。

闻脚步声逼近，叶瑶光警觉回头，手持短剑作出防备之势，瞧清来人后放下戒心，“淮笙，可否借披风一用。”

靳淮笙会意解下披风盖在因惊惧而蜷缩在干草之上的少年身上，遮住少年一身屈辱痕迹。

走近后他才瞧清少年的长相，男生女相，面容堪称比女子娇艳，一双桃花眼别具风情，双眸含泪，甚是楚楚可怜，靳淮笙心下怜悯叹息，多半是因生了这样一张脸而遭此厄运。

靳淮笙的目光回到叶瑶光身上，“贼匪已擒，叶大人随后便到，此间事已了，我先护送你下山。”

小郡王怜香惜玉，叶瑶光并不领情，“我下山何须你护送，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才是该多带些护卫在身边才是。”

打小一起长大，数次武艺切磋，靳淮笙一次也不曾赢过她，犹记多年前他被恶犬追咬，还是她救的他。

小郡王难得当一回英雄，被她无情拆穿，顿时恼了。

“叶瑶光，你是女子，本郡王身为男子自当护着你，你怎这般不识好歹！”

靳淮笙乃长公主的独子，自出生便是陛下亲封的郡王，众星捧月，唯独叶瑶光敢对他不敬，即便如此，二人依旧狼狈为奸，年幼时没少干混账事。

叶瑶光并未将小郡王的恼怒放在眼里，不仅如此，她还理直气壮使唤起他来了。

“男女有别，我不便在此久留，你去找一套男子的衣服给他，我去别处瞧瞧可还有被囚的妇孺。”

此时并非斗嘴的时机，靳淮笙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小心些，这些贼匪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恐有漏网之鱼藏于暗处。”

叶瑶光转身欲走，忽觉脚踝被人抓住，她低头瞧去，入眼的是一只细嫩白皙却布满淤青的手臂。

少年轻轻抓着她的脚，声音虚弱，细弱蚊蝇。

“救、救……救救我……求你……”

披风下瑟瑟发抖的少年泪眼朦胧，小声哀求，叶瑶光叹了口气，而后与靳淮笙道，“你先下山罢，将他带上，先寻个地儿将他安置好，请个大夫替他瞧瞧。”

言毕，她挣开脚，一个飞身便跃了出去，对身后小郡王不满的怒吼充耳不闻。

“叶瑶光，你又使唤本郡王！”

黑龙寨一役大捷，贼匪尽数伏诛，匪窝付之一炬，闹得人心惶惶的匪患平息，一夜之间，叶家千金与小郡王的英勇事迹传遍凤安郡，受人敬仰称赞。

然而，立了头功的叶瑶光却被她的父亲大人禁足了。

只因她此番深入虎穴是擅自做主，叶大人事先并不知情。

叶大人作为父亲，且又是饱读诗书的斯文人，却教养出一个不束于闺阁，野蛮名声在外的女儿，以至于亲事艰难无人敢娶，他自责难当，叶大人觉得寻常女儿家如她这般已过二八年华的早为人妻为人母，他的女儿若再不严加管教，怕是嫁不出去了。

小郡王得知此事后迫不及待拜访叶府，为的便是瞧瞧叶瑶光被罚抄女则的场面。

身为郡守大人家的千金，叶瑶光天生反骨，身上无一丝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千金该有的书卷气，反而热衷于舞刀弄棍，爬，墙摸鱼，三天两头就挨罚，偏偏她不长记性。

下次还敢。

小郡王到叶府时，叶瑶光在水榭中边读话本边嗑瓜子儿呢。

“听闻叶大人又罚你抄女则，还禁足三个月，不许你踏出府门半步？”

人未见，声先到。

话本故事正读到要紧处，叶瑶光眼也未抬，漫不经心道：“前日你带回去安置那人如何了？”

说到真实，小郡王敛去玩世不恭，正色道：“大夫给他瞧过了，并无大碍，只是……”

叶瑶光翻页的动作微顿，抬眼看向他。

“只是如何？”

小郡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听闻新来的这位刺史张恪张大人此番带义子随行，遇匪患时失散了，他曾暗中命人找寻……据我所知，这位张刺史有龙阳之好，喜娈，童。”

闻言，叶瑶光霍然抬眼，惊讶不已。

“那人是……”

观小郡王的反应，叶瑶光已然知晓答案，忽然觉得手中的话本索然无味，随手抛给了小郡王。

“劳烦小郡王亲自为我引路，我去见一见他。”

小郡王随手翻了翻她抛给他的话本子，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头晕，扬手一抛，话本子落在石桌上发出声响，转身之时锦袍衣角扫过石凳，他举步追上叶瑶光。

“叶大人罚你禁足，你还敢擅自出府啊……你见他作甚？”

叶瑶光仿若未闻，径直去到院墙角，仰头望了望墙头，歇了翻，墙的心思，转头对小郡王道，“你先出府，半个时辰后在街口碰头。”

飞檐走壁于她而言乃家常便饭，此时她竟犹豫了，这让小郡王一头雾水。

“为何不翻，墙出去？”

叶瑶光扶额叹气，“父亲大人有令，我若再翻，墙出府，惩罚翻倍，我还得去祠堂跪上一夜，我怕鬼……”

闻言，小郡王‘噗哧’笑出声，幸灾乐祸道：“赶明儿我便去向叶大人通风报信，让他罚你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待小郡王离去后，叶瑶光回房换了身衣裳，乔装成小厮模样，悄悄溜到后院，轻车熟路找到隐藏在杂物后的——狗洞。

叶瑶光在街口等候许久仍不见小郡王的人影，索性便进了一旁的茶楼听人说书，她上了二楼，寻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边听人说书，时不时往街口处瞟一眼。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街口处停了辆马车似是在等人，她将茶钱放在桌上后离开了茶楼。

她来到马车前，车夫便放下脚凳，恭敬地请她上马车。

“贵客请。”

她瞧车夫面生，迟疑了一下。

“小郡王人呢？”

车夫稍愣，随即摇头，“我照主子吩咐来此接您，其余一概不知。”

小郡王这是在故弄玄虚？

叶瑶光心中虽有疑，依旧上了马车，尚未坐稳便察觉异样，不及反应便遭了暗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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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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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