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眼的红色,盖帕上的流苏晃动着似乎搅动着君绒的心,耳边只听见街道依稀的说话声和轿夫抬轿的声响。
君绒思绪混乱,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既害怕又恐慌,白皙软绵的双手不由捏着茜红色的喜衣。
“娘子,到了,让我牵你入府吧!”君绒才意识到身处的环境越发安静,看到轿帘被掀开,一双手递到君绒。
君绒有些忙慌的伸出放在手上,感受到喜娘手掌心的温度,才发觉自己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喜娘感觉到了,用力将君绒的手握住,语气喜庆带着安慰:“娘子,不用紧张,虽是入府做三少爷的姨娘,但元府是古蔺县有名的富饶人家,看那三少爷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物,入了府就要倘上好日子了~”
虽如此说,君绒的心绪没有半点改变,出轿时还被绊了脚,幸而被喜娘及时扶住,不然遮着喜帕多半要摔个狗啃泥。
君绒只有这一年的记忆,从她在一农户家醒来便什么都记不住了,手脚还使不上劲。那家姓张,祖祖辈辈都在此耕地,他们说她是自家的侄女,年芳十五,名君绒,由于家中父母双亡寄住自己家。
由于在河边洗衣,不小心坠入河中摔坏了脑子。君绒什么记忆都没有就只能在张家住下,家中还有一个哥哥,这一年在外赌博将原本就不富裕的家整的更加穷困,随时随地还有债主找上门来。
那日,张父面带喜色的从外跑回,一进屋若有所思的看了正在绣帕的君绒一眼,就收敛了笑神神秘秘的进了张母的房,似乎在谈论什么重大的事情。
临近晚间,两人面带笑意的与君绒谈论了一番,语气充满了商量与歉意。原是县中大户元家老夫人急病,想要找适龄的女子去冲喜,承诺会给丰厚的酬劳。
君绒听到此处心中了然,知道叔母想要自己去冲喜替兄还债。想到自己也寄住在别人家,家徒四壁的情况下还要浪费粮食,加上今年收成不好,不如就嫁入元家,好歹能让日子要过些于是订好时日,一顶简单的小轿就将君绒送入了元府。
小巷子很安静,被喜娘背着就进入了一扇很窄的门,看不清楚宅子的结构,只感觉走了很长的路,府中也没有热闹的声音。
想来也是,不过是用银两换来的人,起的作用不过是冲喜罢了,如果无用怕是与丫鬟无异。
君绒心下一阵低落,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小院,
直到坐到床铺上,屁股一落地,君绒才渐渐找到了实感,自己确实是嫁人了,还是嫁的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喜娘给君绒说了几句吉利话就走了,半刻门口传来几句对话。
“娘子就给你们送来了!”喜娘道。
“多谢谢娘子了,这是赏银,拿着吧!”是一老妇人的声音,声调低沉杂带硬朗,不容小视。
谢娘子十分高兴的道了谢,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心道:商户家给的赏银就是多啊!
喜娘爽快高兴的离开,门口逐渐恢复安静。
其实君绒从张家出来,临前张母也嘱咐了几句关于洞房的事。
想到此处,君绒就感觉有些微冷,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感觉不安与彷徨。
双手将绣着金丝线的红宽袖揉的皱皱的,头上盖着喜帕,对于周围的环境也是陌生至极。
在君绒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伴着轻微的步伐走近,深紫色的裙摆就出现在视线中,君绒低垂着头小心的瞧着,只看见一双绣鞋和裙摆。
“姨娘,今日劳累了,少爷尚在外求学,今日就早些休息,明日去敬茶便可!”说话的是哪老妇人,说话没有半点客气与谦逊,确实也是,她不过是来冲喜的罢了,君绒有些丧气的想着,但听到新郎官未回来,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盖了很久的喜帕被拿起,没有头上的那个劳什子,君绒感觉呼吸都要顺畅一些。
突然的光亮让她下意识的眼睛一闭,适应后抬起头,一五十左右的硬朗瘦削的老妇人正站在跟前,正是刚才说话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老妇人看到君绒,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姨娘,奴婢是许嬷嬷,是此廷芳院的管事,这是府上拨给君姨娘的婢女绿意!”君绒简单问了好。
说着,身后的小丫鬟给君绒作揖行礼,“问君姨娘安,奴婢是之后照顾您的绿意!”
“请起吧!”君绒有些不适的开口道。
许嬷嬷没有过多停留,简单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只剩下一身喜服的君绒与绿意。
这时,君绒没了盖头的遮盖环视四周,才看清房内的装饰,除了几个红喜剪纸和床上的喜被,整个屋子没有其他婚房的样子,甚至有些空荡荡,没有人气。
绿意一双圆眼打量着眼前的主子,没了帐子阴影的遮盖,让她看到喜衣女子暴露在烛光下的模样。
心下一紧,没想到一个农家女竟长的如此美。一双眼眸潋滟清澈,灯下脉脉含情,小巧玲珑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小脸上,脸上只淡淡的擦了一些脂粉就显得少女娇媚妍丽中更有一丝妩媚。
细细的柳眉似蹙微蹙惹人爱怜,绿意近看更加惑人心魂,目光呆呆的看着君绒。
君绒有些尴尬,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在村子里许多人都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让人有些不适与局促。
她尴尬之际,肚子在这时发出了“咕噜”的声音,君绒更加尴尬了,今早到现在还未进过一粒米,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不好意思问“请问…有什么吃的嘛?”
女子软糯的声音带着羞涩,唤回绿意远走的思绪。绿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脸色微红:“姨娘,不好意思,您实在是太好看了,让奴婢不小心就看呆了!奴婢马上就给你端来!”
君绒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弯羞涩一笑。很快,绿意就端来了吃食,君绒起身迈着小步坐在房中的桌旁,她感觉今天饿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拿起饭碗就吃了起来,前面还注意了些速度,在后来速度越发加快。吃食很快就解决了,肚腹的温饱彻底祛除了今日不安情绪,表情都变得更加柔和轻松,雪腮咀嚼时竟有些天真可爱。
“姨娘今日累了,房中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请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好!谢谢。”
绿意有些诧异,转而笑道:“姨娘不用如此客气,奴婢本来就是专门伺候您的,是职责的本分!”
君绒善意的露出笑容,她知道,但是还不怎么适应有人专门伺候的生活。
房内的东西倒是齐全,基本所需都一应具备,就是少了一些人气,像是从未住过人。
在将整个身子侵下温暖的热水,伴随着疲劳缓解开来,舒适弥漫四肢全骸,君绒不由仰着头,表情舒畅舒服的嘤咛了一声,闭着眼如同一只被抚摸的小动物。
温水洗去脸上的妆容,乌黑亮丽的发浮在水面,整个人没了媚色,但更加清新脱俗,脸颊还有微微软肉,娇憨俏丽。
绿意绕过屏风,手中挎着花篮来给澡桶撒下鲜红花瓣,眼睛不自觉的朝君绒望去。她伺候的这位姨娘真是好看,比大老爷家的元慧小姐还要好看动人。
君绒对明天要去敬茶的事情有所担心,想着对元家一无所知的话,确实有些不好,还是要将家中情况摸清也能少走些弯路。
她在水中只露出头,睁开烟雾蕴蕴的双眸道:“绿意,你可以给我说说家中的情况吗?”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又有着丝撒娇的感觉。
绿意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滔滔不绝的唠起了元家的家庭状况。
元家虽是商户,但家中也有人在朝中做官。元老妇人生了二子一女,小女儿元璃远嫁,常年不回个几次。
大儿子是元家大老爷元弘,在古蔺县所属的梁洲位奏事掾史之职,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家中唯一做官的人,给元府增添了不少脸面。
因元弘在外任官,祖上集下的财富与商铺都交在了二儿子元启身上。两家尚未分家,但元府的祖宅里却没住多少人。
大老爷的一子两女,其中大少爷元允和四小姐元慧皆是出自大夫人刘柔钰,而二小姐元颖是王姨娘所出。
二老爷元启子嗣薄弱,只有一双儿女,就是君绒所嫁的三少爷元端与已出嫁的元荷,二夫人早逝,所出只有元荷,而三少爷则是被二老爷从外抱回来,说是一外室所生,故三少爷其实是庶子,加上生母不详实在不受家中长辈喜爱,常年在外求学。
自从元荷出嫁后,二老爷与三少爷又在外,府中实际上只有大老爷的家眷与老夫人。最近老夫人身子不爽,便给不受宠爱的三少爷元端做了门婚事冲喜。
最后,绿意来了个总结:“反正姨娘主要记住家中做主的是老夫人,她最宠爱的是大老爷的两个嫡子元允与元慧,最不喜姨娘肚子出来的少爷小姐!家中的繁琐事物皆由大夫人负责,为人最为严苛,说话有些刻薄,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姨娘一定要小心些,她最恨王姨娘抢走宠爱,故…明日更要小心她给姨娘您穿小鞋!”
“好吧~”君绒听到后,原本平静的心绪又开始泛出波澜,对未知的明天充满着惆怅。
穿上雪白的寝衣,未干的黑发随意的拢在身后,绿意拿着帕子出来帮君绒擦干头发,君绒一直皱眉不展,还叹了几口气,直到躺在被窝里,心情都没有完全变好,睁着杏眼看着床帐顶,脑袋如同浆糊般搅不动被堵住。
明天的事情就明天说吧,君绒这样想着,渐渐沉入睡梦中,雪白的脸窝在鲜红的被枕中更加惹人心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