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元老夫人所居住的永华苑时,君绒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新嫁之人第一次见婆家却没有丈夫的陪同其实是很尴尬的,就如现在这般……
君绒是个妾室,原本是没有资格来给老夫人敬茶的,因为三少爷元端无正头娘子,进门第二天的敬茶本应没有这一步骤,但由于嫁来冲喜,故此希望老夫人多见见去去病气。
老夫人病重窝在榻上,房中熏着香但还是遮不住浓重的药气。一夫人与黄杉女子正在给床上病弱的老妇人喂药,旁边还要一小姐打扮的文弱绿衣少女。
那中年夫人自然是大夫人刘氏,此时正温言细语的哄着老夫人喝药,却看不出绿意所说的刻薄之相。
黄杉女子长相秀丽,气质文雅,一身黄缎绣花裙端庄有致,眉眼间自带一股桀骜之气,让人不好慢待,手捧药碗坐在床榻上,正是元慧,
房内的丫鬟婆子都吸声屏气,规矩低垂着头站立。绿衣少女脸色苍白,双手垂在身前,羸弱中可见一股怜惜柔软,想来便是那王姨娘所出的二小姐元颖,相比于元慧,这位二小姐年龄虽大,却是个柔弱的小家碧玉,照着神色也是个不受宠,性子软弱的,怕是常年受着大夫人的揉搓。
君绒看后,眉眼微展,心中泛出一丝幸然,还好是嫁给了三少爷,没有正头娘子和婆母,也减少了许多麻烦。
“请老夫人,夫人的安!”君绒低垂着头委身作揖行礼。
声线软糯甜美的话一出,房中的人才将视线转向这位新进的姨娘,目光中无不带惊艳嫉妒之色。
大夫人眼波微动,脸色冷淡,瞧了几眼就转向床榻上的老人低声:“母亲!元端新娶的姨娘来敬茶了~”
“好…咳咳…”老人断续微弱的声音从中传出,大夫人手脚轻的去扶。
一丫鬟将需敬的茶端到君绒面前,君绒拿起走近床榻,依礼跪下将杯举高:“祖母,请喝茶!”
手中的重量被拿走,君绒低着头只听见颤巍巍端茶杯的声音,在这样气氛低压的空间中,君绒不由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抬起头来。”君绒顺从的抬起头,视线不敢到处乱瞟。
只听一声轻笑,“倒是个好样貌,不像是农家出来的,反倒像个官家娇养的女子!端儿倒是好福气!”
老太太的声音温和不见对姨娘的小觑,君绒大着胆子视线上移,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嘴角含笑,望向自己的眼神慈爱友善,她的态度让君绒松了口气,幸好是个慈爱的老太太。
“谢祖母的夸赞!”
元老太太确实很喜欢君绒,生的娇艳,眉目不见桀骜,反而柔顺乖巧。虽然梳起了妇人的发髻,眼波清亮纯洁,但看着也是个心思单纯的稚嫩小姑娘。
动作得体却有种强装成熟镇定的感觉,让人心生爱怜,正如面前的老太太。相比于自己娴淑大方的嫡孙女,或是谨慎胆小的庶孙女,这样明媚娇丽的少女更得她的喜爱。
就是可惜是嫁给孙子为妾,这样的身份注定让人多添几分不喜,老太太想到此处,心下唏嘘。
“希望你谨守规矩,好好伺候元端!”老太太强撑精神,语气语重心长。
“是!妾室谨听老夫人教诲。”
“鸳鸯!拿来!”
不远的名唤鸳鸯的丫鬟将手中一个锦袋放在老太太手中,“是!”
君绒将茶杯端过,老太太也将锦袋放在她手中,用手拍了拍。
君绒此时的紧张已所剩无几,突然装满银子的钱袋子比什么都能更抚慰如今的境况。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仿佛一缕缕春光撒入心扉,灿烂美好,整个药气弥漫的房间都变得明亮几分。
低眉顺眼的元颖也小心好奇的瞧着,房中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床榻前的娇美女子,元慧看着,心下不由骂道:“真是个狐媚子!”
元慧虽出生商户,却从心底里瞧不上元家,幸而自己父亲出息当了官。
她从小学习诗书礼乐,陶冶审美情操,日后自然要嫁入高户做主母的,怎能与眼前用来冲喜的玩意比,正是白伤了自己的脸面。
想到此处,脸上隐约的愤愤不平也被抚平,但眼中依旧带着一丝对君绒容貌的妒忌。她没想到乡土出生却有着这般不俗的长相,简直就是祸水,说不定以后就被自己那在外求学的三哥当玩意做了人情买卖。
君绒才刚被绿意扶起,门口就传来一阵响声,紧接着就听见,“祖母,允儿给您请安了!”
一名儒雅的男子脸上带着笑大步迈进房内,君绒简单瞧了一眼立即退避一旁,低垂着头,安静的站立,想着给大夫人等人请了安就可以回去了,红唇微翘不小心露了一抹喜色。
元允不经意间看了红衣娇娘一眼,笑容更深。老太太看到自己的长孙,面露喜色,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与刚才苦色的老妇人迥然不同。
大少爷的生母大夫人本来紧绷的脸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但没有将心情外露的那般明显,依旧保持了身为当家主母的气度。
“来来,快来祖母边,几日不见,我家允儿便长得更加好了,活脱脱跟他父亲一般,想来日后是个状元的模样!”
元允半蹲在床边,老夫人专注的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嘴角高兴的都收不拢嘴。
君绒小心的打量着这幅祖慈孙孝的画面,她细细的琢磨着:大少爷大约及冠,生的样子不错,那应该这个三少爷也不错吧?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夫君有些心神不灵,特别是想到要同一个陌生人做那般亲密的事情,心思就更为沉重复杂了。
刚刚得到钱袋的喜悦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担忧与惆怅。担心三少爷是个满肚肥油的猥琐胖子,又怕习有怪癖倾向,说不定更是个变态。
君绒胡思乱想之际,元允已经起身,望着君绒站的方向,柔声询问:“这位妹妹怎么从未见过?”
君绒回过神来,抬起头就看见刚进来的元允将自己望着,神色中带着打量与疑惑。
这样的眼神却让她不由后退了几步,别人或许没看出来,但君绒分明看到眼底含着的觊觎与贪婪。
目光所到之处真是她,浑身发着颤十分不舒服。跟张家那表兄看自己的眼神别无一二,脑海中似乎又重现那晚的景象,耳边不住回荡这猥琐的□□。
君绒用手紧紧捉住衣袖,想要缓解由心而出的恐惧与惊慌。她答应来冲喜不只是为了报答张家对自己一年的照顾,更是为了逃脱张家。
如若她不嫁,想来今年也会嫁给张家的表兄,毕竟张家一穷二白拿不出聘礼,君绒正是个不要钱的媳妇,他们怎会放过!
“大哥哥真是糊涂,哪里是什么妹妹!不过是为了祖母嫁进来冲喜的罢了!”元慧率先回答了元允的询问,眉眼间充斥着不满与藐视。
元允佯装恍然大悟,似乎从未见过君绒一般,握拳弯腰问好:“原来是弟妹啊!”
君绒有些胆怯的望向元允,自己怎么可能承的起他一声弟妹,不说自己是来冲喜的,就算不是,自己也不过是三少爷的妾室罢了。
她语气有些惊慌连忙道:“大少爷折煞奴家了,奴家不过是一个姨娘!”
不等元允说什么,老祖母发话了,“好了,君绒就给大夫人请安都回去吧!”
“是!”君绒乖巧的站在大夫人面前请了安,身旁的丫鬟接着递上来一个钱袋子。道别后就走出了让她不舒服的房间,视线间似乎还瞧见了元允打量自己的眼神,行动间慌张局促。
老夫人神色也不好,眉间也不见刚才的喜色,似有忧虑。刚刚她对君绒倒是有几分喜欢,如今倒是一分都没了。
别人或许没有看出来,但她身处深宅如此多年,要是她没看出自家孙子对那个姨娘的窥视,那她是几十年都白活了,果然是女色误事。
老夫人眼神更加深沉,希望这个姨娘最好安分守己,不然就休怪她斩草除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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