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阿娘……”

“别抛下芙儿……”

“阿娘……”

玉芙昏昏沉沉喊着,沉浸在梦魇之中久久醒不过来,直到月色弥漫,银辉落了满地,她骤然感到一阵寒凉,紧接着又感到一阵灼热。

她是死了吗?

浑身好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沉甸甸的眼皮才变得轻柔起来,玉芙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漆黑沉重的天空,看样子,她似乎还在这片竹林里。

她记得,那匹马驮着她在林中狂奔,后面遇到了一片悬崖抖壁,那时她早已没有力气拉动缰绳,只能任由马儿发狂,将她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玉芙感到大脑一阵头疼。

她低下头,脑海空白了一瞬,继而又松了一口气。

落水了么?

原来她没死。

“你醒了?”倏地,一道陌生声音响起。

玉芙慌忙去看,迎着月华,她瞥见一双极其冷淡的眼眸,那人一袭黑衣,墨发飘扬,戴着面具,周身散发着危险又陌生的气息。

“你是何人?”

玉芙紧张的看着他,手心下意识攥了起来。

“呵。”男人轻笑一声,而后道:“我救了你,你说呢?”

救了她?

玉芙怔怔低头看,身上的外衫不知何时被人褪了下来,只留下一件单薄的中衣,然而,中衣湿透,紧紧贴在身体上,春光一览无余。

“大胆,吾乃国公府世子夫人,只要你放吾归家,吾必重重报答你。”

玉芙咬了咬唇,眼前之人,她对他一无所知,而此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这山洞里,她本来就名声有损,若是让裴府发现她一夜未归,只怕更加容不下她了。

玉芙脑海中有些没底,尽管她极力表现的镇定,可仍架不住话语中的颤抖。

男人闻言,走上前来,他微微蹲下身,冰冷的目光一寸寸落在她身上,忽然伸出手,扣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

一瞬间,玉芙呼吸有些困难。

“国公府?”

“你可知我平生最恨国公府?”男人的手不断收紧,面具之下的瞳眸也逐渐没有生气。

玉芙在他手底下挣扎,可却撼不动半分。

“救……命……”

她开始绝望无助,刚醒过来时,本以为捡回来一条命,不若又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仿佛真的动了杀心。

难道她又要死了么?

玉芙闭上了眼眸,一滴泪珠子猝不及防淌落了下来。

即在此刻,男人却突然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玉芙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生死一瞬,方才,她真的差一点就要去了。

男人仍旧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里的冷淡与阴沉似乎少了许多,他这样看着她,没有分毫怜惜,反而好奇道:“你喜欢裴瑾珩?”

玉芙瞪大双眸,他竟然识得她夫君!

“你为何喜欢裴瑾珩,他这人虚伪自私,高傲自大,自诩优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他的眼中心中只有他自己,你喜欢这样一个人?”

男人话音突然变得激烈,他紧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眼底窥见半分认同。

然而没有。

猛烈的咳嗽过后,玉芙抬起清透的眼眸。

“你胡说,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玉芙忍不住与他辩驳。

她心中的裴瑾珩,温润守礼,风光霁月,明是非,懂奸恶,从来不会趁人之危,更不会背后说人是非。

男人闻言,眸里勾出些讽刺。

他起身,走到山洞口,外面不知何时落下了雨水,细雨蒙蒙,潮湿气息蔓延。

燃着的篝火被熄灭,山洞里一片昏暗寂静。

玉芙身子发颤,可仍旧警惕的盯着洞口那人。

良久后,男人转过身,玩味道:“世子夫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主意。”

月华掩入云雾,细雨停了下来。

山间空旷,刺骨的风不断袭来。

玉芙咬了咬唇,下意识往后退去。

不料男人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他快步走到她身前,而后又蹲了下来,指尖再度落到她雪颈处,不同于方才的杀意,而是带着柔情的抚摸。

玉芙心中升起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下一刻,男人冰冷的嗓音缓缓响起,仿佛说着时间最稀松平常的话语:“你说,若是你今日失贞,明日裴家还会要你吗?”

轰隆隆,仿佛一道惊雷震在玉芙心上!

他怎么敢!

国公府百年世家,最重名声,若是今日她失贞,明日她便会遭受万人唾弃,甚至背上一个淫.妇罪名,而高门贵女里,凡是有此过者,大多都一条白绫,了此残生。

她会死!

男人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绝望的面容,指尖仍旧在缓慢下移,他恨国公府,更是恨裴瑾珩,面前的人,是裴瑾珩的妻子。

她爱他,慕他,从心底里喜欢他。

可是,这份痴恋,让他瞧着。

无比碍眼。

他偏偏想摧毁她,她不是喜欢裴瑾珩吗,那自今日起,她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身处黑暗,妄想明月。

简直是痴念。

“你若是今日动我,我必然会自尽。”

“但我自尽之前,必然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沉雾散开,少女的声音蓦然清透起来,尽管还是害怕,可这一刻,却多了几分决绝。

男人挑了挑眉,手里的动作竟停了下来。

他伸手捏上她的下颌,戏谑道:“你想杀我?”

玉芙不躲不避,迎着他探究的视线,她竟嫣然一笑,“你戴着面具,想来不是容颜绝丑,便是不能见人,一个常年活着阴沟里,背后议论旁人之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好的出路了。”

“而我夫君,为国出征,平盗匪,救百姓,人人称赞,他比你好千倍百倍,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经历了方才的威胁后,此刻玉芙丝毫不惧他的手段。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死。

她若是连死都不惧,那还有什么能奈何的了她呢?

果然,男人神色骤然变得阴沉如墨。

好,好,好。

果真是好。

玉芙能感受到,她说完话时,身前的男人像是骤然失去了控制,原本冷静自持,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好在男人很快反应了过来,不慌不忙拂了拂衣袖,“容娘子,你在激我?”

玉芙心中一紧,宛若濒临干涸之人找到最后一口水源,却发现只是幻境。

被识破了。

她确实在激怒他,她想知道,这张面具之下,到底是谁,为何会无缘给她一股熟悉之感,像是转瞬即逝。

短暂的失控之后,男人又掌控了大局。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轻轻放在她脖颈上,而后欣赏着她渐渐害怕的眼眸,他勾唇一笑,更像是一种威胁:“知道怕了?”

玉芙无声吞了吞口水,锃亮的匕首就在她面前,稍有不慎,便会划破肌肤,而她,将死在这里。

或许都没人察觉。

却没想到男人竟收起了匕首,浑身上下褪去了杀意,他轻轻靠在石壁上,向她扔过来几件衣服。

“穿上吧,我不杀女人。”

玉芙迟疑的看向他,篝火被熄,他的身影隐入黑暗中,她完全看不到,若不是知晓他并没有出去,此刻她都要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玉芙整理着自己的外衣,心中有些奇怪。

这身衣袍,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潮湿了。

可这山洞里只有他们二人,这个人为何要替她烘干衣物,玉芙又有些困惑。

好在男人并没有杀她的举动。

她松了口气,不明白他到底是何心思。

她眨了眨眼,忽然大胆开口:“你……为何恨国公府?”

徐徐落叶飘落山间,有几片落在了玉芙身前,借着微光,她看到山间林叶的命运。

生于俊秀树枝处,却归于灰暗泥土里。

她叹息,并不期待男子的回答。

谁料几息过后,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骤然响起:“他们曾经杀了我。”

杀了他?

玉芙蹙起了眉,不明白是何意,他如今仍旧活在世上,可他却说国公府杀了他。

这不是矛盾吗?

而男人却在说完后,靠在墙壁上,彻底阖上了眸。

玉芙垂下了头,将好奇全部咽下,经历了一夜的昏迷与周旋,她早已疲惫不堪,眼下,只期盼着到明日,瑾郎发现她的消失,一定会派人来找她的吧。

这一夜,注定很漫长。

外头是空旷寂静的竹林,而这里却有一个危险莫测男人。

尽管早已精疲力尽,玉芙却不敢睡过去,角落里的那道人影始终未曾离开,她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后半夜时,终是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而空旷的山洞里,早已没有旁人的身影。

-

玉芙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在林子里找到熟悉之地,她隐约记得,昨日就是在这里,她被人袭击,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如今倒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玉芙抿了抿唇,一瘸一拐往外走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亲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芙。”

玉芙鼻尖一酸,连忙回头望去。

不远处,瑾郎一袭白衣,正站在微光里,他的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关切,几乎一瞬间,玉芙便迫不紧待跑进他的怀里。

“夫君,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哭了,阿芙,都是我不好。”瑾郎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而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未过去,玉芙蓦然想起昨晚之事。

脖颈处似乎还留有余温,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醒来后,那个危险怪异的男子消失,而她的夫君却从林间走了出来。

“阿芙,怎么了?”

玉芙摇了摇头,心想不管昨夜之人是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未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那么她也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绝对不会与旁人提起。

“无事,妾身只是累了。”玉芙弯了弯唇,轻声道。

裴宿洲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纤长浓睫轻垂,而后一把将她抱起,不远处的马正在溪边喝水,裴宿洲轻柔的将她放了上去。

“郎君。”

“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玉芙的心安静了下来,她乖巧坐在马背上,任由瑾郎牵着缰绳,缓慢而悠闲的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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