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崔新棠一怔,扬眉道:“有吗?”

孟元晓认真点头,“就是的,那次我偷偷跑来崔府找你,你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当即就将我送回孟府了。”

那时他常来孟府,却从不邀请她到崔府。偶尔她说想去崔府找他玩,他也从不理会。

可他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好奇。

有一日她跟着二哥出来玩,二哥同几个纨绔玩得疯了,顾不上她,她甩脱二哥,带着红芍跑到崔府。

她还想给棠哥哥一个惊喜的,却不料棠哥哥瞧见她,板着脸一脸不虞,牵起她便走,将她送回孟府。

那日二哥到处寻不到她,险些吓死,等二哥屁滚尿流地滚回孟府,就被父亲抄起棍子狠狠揍了一顿。

二哥被父亲收拾时,棠哥哥就牵着她,在一旁看着。

那日二哥被揍得嗷嗷直叫,她吓得捂着眼睛不敢看,自那之后,她再不敢去崔府了。

她一直记得那日的事,那日棠哥哥十分沉默,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说,她还偶然瞧见,那日他手臂上隐隐有青紫的痕迹。

她觉得他应该是同二哥一样,被崔大人揍了。

那时她便知道棠哥哥和崔大人关系冷淡,可为何棠哥哥同婆母好像也并不亲近?

她一双眸子不解又探究地看着崔新棠,崔新棠无奈地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圆圆这样记仇?”

他这样便是不想说了。孟元晓抿了抿唇,也不好再问了。

翌日一早,天亮便要出发。

孟元晓早早被崔新棠喊醒,迷迷糊糊地被红芍服侍着穿衣洗漱,又胡乱用了些早膳,直到要上马车时,人才清醒了些。

刚要上马车,却瞥见崔新棠腰间的折扇,分明不是她送他的那把。

孟元晓有些恼了,“棠哥哥,你不是说,日后都用只用我送你的折扇吗?”

崔新棠正交代府中下人事情,被她问得一愣。

他解下折扇瞅了一眼,顿了顿才道:“今早起来事情太多,这些是青竹帮我料理的,许是他疏忽了。”

一旁的青竹:“……少夫人,的确是小的疏忽了。”

孟元晓怎不知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她拧眉不依不饶道:“那我送你的折扇呢?”

“……许是在书房里。我现在让人去换?”

孟元晓点头,“嗯。”

崔新棠:“……”

不待他开口,便有小厮匆匆过来,“禀大公子,衙门里几位主事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咱们也出发?”

崔新棠像是松了口气,凤眸里带着笑,看向孟元晓。

孟元晓还能说什么,她心里气闷,看都不再看他,提裙兀自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都闷闷不乐,崔新棠如何哄也不肯理。

同行的还有户部两位主事,以及侍卫小厮。当晚到了驿馆,崔新棠同人议事,回到房间时孟元晓已经先睡下了。

许是白日累了,此刻睡得正香,崔新棠便也未扰她。

只是次日醒来,人愈发不肯理他了。

午时一行人在一处河边歇脚,侍卫车夫在河边饮马,红芍帮着青竹生火煮热汤。

孟元晓从马车上下来,伸展一番筋骨,抬头便见崔新棠站在稍远处正同人议事。

许是一直留意着她,见她下了马车,他虽是在听人禀事,却朝她看来,遥遥对她笑了笑。

马车颠簸,崔新棠吩咐人将马车上的软凳并在一起,再铺上厚实软和的毯子,她累了随时可以歇下。

只是这样马车里的空间便有些逼仄,他高高大大伸展不开,所以不常待在马车里,大部分时间在外面骑马而行。

孟元晓正同他怄着气,加之昨晚他竟没有哄她,便更不想理他,转头去了稍远处一棵树下歇脚。

红芍怕她饿了,生着火后先将一个烧饼烤得焦香酥脆,用油纸包着拿来给她,又将干净的帕子铺在树下裸露的树根上,让她坐着吃烧饼。

孟元晓坐在树下捧着烧饼暖了会儿手,刚要咬一口,面前突然冒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她骇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烧饼丢出去。

稳了稳心神,却见面前是个孩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一双乌黑的眸子在瘦削的脸上过分突兀,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烧饼,嘴里直咽口水。

孟元晓愣了一瞬,将手里的烧饼递过去。

孩童一句话不说,从她手里抢过烧饼便狼吞虎咽起来。

孟元晓刚想起身,抬头却见前面稍远处还站了五六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向她的眼里却冒着精光。

她吞了吞口水,慌忙站起身,想也不想便朝着崔新棠跑过去。

崔新棠正要去寻她,便见她惊慌失措地扑到他身上,一张小脸吓得煞白,鼻尖满是细汗。

崔新棠蹙了蹙眉,抬头便见前面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为了一块烧饼撕打在一起,一旁的孩童哭着喊着“我的烧饼”想要去抢,却被人踢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崔新棠心下一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温声问:“可有事?”

孟元晓白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

崔新棠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转头吩咐青竹取几个饼子送给那几人。

青竹应下,拿了几块未曾烤过的的饼子过去。

许是饿急了,那几个流民抢过青竹手里的饼子,也顾不得干硬难以下口,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

青竹问了几句什么,等到那几人手里的饼子吃完了,却仍不肯离开,眼睛直勾勾朝崔新棠几人看过来。

显然还想要更多。

青竹却没有纵着他们。他身手不错,在崔新棠身边既是小厮又充当侍卫。

见那几人不走,他手落在腰间别着的长刀上,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几个流民瞧见他腰间的长刀,面上生了惧意,虽然不甘心,到底是离开了。

等到那几个流民走远了,青竹大步回来,低声禀报:“主子,小的问了一下,说是从云平县过来的。”

崔新棠顿了顿,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恰好起了一阵风,他唤来红芍,吩咐她去给孟元晓取一件斗篷。

红芍很快取来斗篷,崔新棠抬手替孟元晓裹在身上。

孟元晓知道他有话要问青竹,也没有理他,自己带着红芍去喝热汤去了。

崔新棠看着她走到一旁,从红芍手里接过一碗热汤,吹了吹,小口抿了一口,才收回视线,看向青竹。

青竹将方才问到的仔细禀报过,最后道:“主子,他们一路沿着这条官道走过去,只怕几日后便到上京城外。”

“无妨。”崔新棠道。

“可要差人跟着?”

“不用,”崔新棠略一沉吟,又问:“可有说是云平县何处?”

青竹:“说了,说是云平县下面的丰水镇。”

丰水镇。

崔新棠将这个名字记下,转而吩咐:“着人快马先行到这个丰水镇查探。”

除去青竹,他自然也带了其他人,只是不好与他们同行,所以只暗中一路跟着。

方才不只孟元晓被吓到,崔新棠也有些后怕,所以同青竹说话时,他视线时不时落在孟元晓身上。

青竹应下后悄悄退下,很快不见踪影。

崔新棠在原处略站了片刻,抬脚朝孟元晓走过去。

因为这个插曲,歇脚时孟元晓再不敢离崔新棠太远,却不同他说话,只像个小尾巴一直缀在他身后,崔新棠也纵着她。

晚上到了驿站,崔新棠将人扯到怀里,无奈道:“此番要到乡下,少不得奔波,圆圆亲自画的扇子,夫君怎舍得带去乡下弄坏了?”

孟元晓愣了愣,原来他知道是她画的扇面吗?

崔新棠好笑道:“伞面上画的是海棠树,还有牛和羊,除了你,还有谁会将这些画在折扇上?”

折扇上的画,寥寥数笔将牛羊勾勒得形神兼备,再配上满树的海棠花,颇有意境,倒是雅和俗都占了。

若画的是旁的,他或许不一定能认出是孟元晓的手笔。

可他名字里有一个“棠”字,且他属牛,圆圆属羊,可不就只有她会想到这个?

他还从未见过,谁会在折扇上画牛羊。

说罢将人抱起来,往床上去。“夫君故意不说,是想逗逗你,谁知圆圆竟这样不经逗?”

孟元晓当即没有那样生气了。

上了床没一会儿,她便将自己哄好了。

白日在马车里睡过,她不困,想了想滚到崔新棠怀里,趴在他身上,问:“棠哥哥,那几个流民,你为何不给他们烤好的饼子?或者,为何不干脆给他们一点银钱?”

崔新棠原本早就困了的,却一直撑着未敢睡,生怕没有将人哄好,自己先她睡着,又惹恼了她。

闻言他抬手将她脑袋往下压了压,在她唇上亲了亲,道:“我们人多又有侍卫,自是不怕。”

“可这条官道上每日都有其他车马行人经过,并非所有人都带有侍卫,或者只两三人结伴出行。若是让那些流民生了野心又尝到甜头,只怕他们更会心生歹念,对行人不利。”

孟元晓眨眨眼,她倒是未想到这些。

“吓到了?”崔新棠问。

孟元晓没有说话,她的确是吓到了的,除了后怕,还有些唏嘘。

那处离上京城不远,她未想到,竟然连那处都会遇到流民。

想了想,她问:“那几人为何会变成流民?”

崔新棠顿了顿,道:“或许是天灾,譬如三年前的旱灾,或许是旁的原因,也或许是他们自己的贪念所致。”

说罢见她一双眸子灼灼地看着他,显然还想再问。他不免好笑,看着她幽幽问:“不困?”

孟元晓心里咯噔一下,忙闭紧嘴巴,窝到他怀里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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