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文翰阁后,两人登上马车返程。车厢内一片寂静,祁玉嵘靠在车窗边,始终板着脸,薄唇紧抿,连看都没看沈娆一眼。
沈娆坐在对面,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暗自叹气: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既气自己找错房间,又气自己不小心抱了楚若玄。她越想越觉得无奈,自己这几日简直活成了恶毒女配,总在两位主角面前反复横跳,制造各种冲突和误会,而这类角色的下场往往都很凄凉,今后一定要尽量避开与两人同在一处的情景。
“六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沈娆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今日无论是进错房间,还是不小心撞到世子,都是无意之举,绝非故意的。”
祁玉嵘听到她的声音,指尖微微动了动,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娆扑进楚若玄怀里的画面,又想起沈娆在文翰阁外对众人展露的笑容,明媚得晃眼,那原本只在他一人面前的模样,竟被那么多人看见。
心中的烦闷像团乱麻,他明知沈娆都是无意,可旁人的觊觎,还是让他生出了丑陋的占有欲。可他有什么资格呢?不过就是占着她夫君的位置。
“我都知道。”祁玉嵘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是今日书院事忙,送你回别院后,我还要回去处理公务,就不多陪郡主了。”他不敢再与沈娆多待,怕自己忍不住露出更多失态的模样。
“没关系,六郎公事要紧。”沈娆轻声应着,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六郎,你也别因为今日的事,跟世子生了间隙。你们俩相识十年,情谊深厚,我只盼着你们能早日修成正果。”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楚若玄,祁玉嵘的情绪瞬间失控。他猛地转头,眼眶涨得通红,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你为何就是不信?更何况我现在心里……”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十年情谊哪能说舍就舍?你不觉得可惜吗?”沈娆没听出他的未尽之语,还在执着地“助攻”,“我看世子对你也是一番真心,你们要是能好好聊聊,互诉衷肠,说不定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你!你!”祁玉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明白,沈娆到底从哪里看出楚若玄对自己有真心?
沈娆见他像只炸毛的小猫,知道这是他的傲娇属性又触发了,连忙放软语气安抚:“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说了,我信你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祁玉嵘看着她像哄孩子一样哄自己,心中更是懊恼,只冷哼一声,猛地转过头去,背对着她:“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马车抵达临溪别院时,两人依旧没再交流,不欢而散。沈娆刚回到揽月轩,就脱了衣物泡进月牙池里,望着头顶的天空,满心无奈:这几日真是做多错多,或许干脆避开他们二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祁玉嵘则直接返回了书院,心中闷闷不乐。
午时,别院的侍从准时送来三份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他爱吃的清淡小菜。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祁玉嵘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不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等到散值回到别院,他刚进门,就被侍从告知:“六郎君,郡主下午在温泉池泡得久了,受了些寒气,人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
祁玉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满是懊恼——肯定是自己早先对她态度太差,让她生了气,才故意说不舒服不愿见自己。他站在揽月轩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敢进去打扰,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心:明日等她心情好些了,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
没曾想,翌日一早沈娆便带着花奴、月奴返回了京都,且并未回国公府,而是径直去了裴连雾的大公主府。
此刻的大公主府内,沈娆正一脸震惊地站在裴连雾的寝殿中,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眼前的裴连雾一头乌发松散地垂在肩头,身上只随意裹着一件玉色真丝长袍,领口大开,露出胸前大片莹白肌肤,脖颈四周还密布着刺眼的红痕。她斜斜靠在一名俊美男子的肩头,眼尾带着未散的慵懒,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而她腿边的软榻上,还侧躺着另一名男子,同样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贴在颈间,场面暧昧得让沈娆不敢直视。
“大公主昨日差人传话,说有要事要与嘉裕相商?”沈娆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裴连雾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是叫你来,可也没让你这么早吧?”她抬眼看向沈娆,见她满脸不自在,耳尖还泛着红,不由得笑出了声,“从前你若是瞧见我这般,定是一脸鄙夷地骂我不知检点,如今倒学会羞涩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沈娆这还是头次见到如此露骨的场景,心中早已泛起不适,听到裴连雾的话,更是忍不住皱紧眉头,语气也带了几分不悦:“公主既说有急事,嘉裕自然第一时间赶来。公主若还未起身,大可让我在殿外候着,何故要让我来此见你这般模样?”
裴连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勾住身旁男子的下巴,故意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眼神挑衅地看向沈娆:“沈阿蛮,你这脑子真是伤得不轻,从前我便是这般模样,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像惊雷般炸在沈娆耳边,她唰地一下红了脸,又羞又窘,只觉得这大公主行事太过放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她强装镇定道:“公主若是无要事,嘉裕便先告辞了,待公主整理妥当,再另行拜访。”说罢,便转身要走。
沈娆头次见到这种真人秀,唰地一下红了脸,又羞又窘,只觉得这大公主行事太过放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她强装镇定道:“公主若是无要事,嘉裕便先告辞了,待公主整理妥当,再另行拜访。”说罢,便转身要走。
裴连雾斜着眼瞧她慌慌张张的模样,下一秒便将身旁的男子推开,赤着脚快步走到沈娆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捏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泛红的耳根:“沈阿蛮啊沈阿蛮,你当初选了那祁家六郎,我就提醒过你,那长得过于美艳的多半中看不中用,没想到你居然连用都没用上?”
“你!”饶是沈娆来自开放的21世纪,自认为接受度颇高,此刻也被这句直白的话噎得语塞,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她又恼又羞,一把挥开裴连雾的手,转身就往殿外走:“公主自重!”
不料刚走两步,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裴连雾方才的戏谑瞬间褪去,神情冷了下来,对着身后还愣着的两名男子厉声喝道:“都给我滚!”
那两人见状,连忙慌乱地套上衣物,躬身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合上。沈娆甩了几下手臂,却被裴连雾拉得更紧,不由得怒道:“大公主还想干什么?放开我!”
裴连雾却不说话,直到殿内彻底只剩她们两人,才缓缓松开手,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关怀:“沈娆,你究竟发生了何事?别跟我装糊涂,你从前虽也任性,却从不会这般手足无措,更不会对我如此疏离。”她的眼神褪去所有戏虐,只剩下真切的担忧,紧紧盯着沈娆的眼睛。
沈娆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一股暖意悄然涌上心头。原身对裴连雾的信任仿佛刻在骨子里,连带着她也忍不住卸下防备,轻声道:“真的就是伤了头,醒来后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好多人和事都觉得陌生。”
“为何受伤?”裴连雾追问,眉头拧成一团,“偌大的国公府,下人那么多,怎会让你跌到受伤?别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我不信。”沈娆好端端嫁进国公府,怎么会突然落水撞头,还失了忆?更蹊跷的是,两人成亲快一月,居然还未圆房,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沈娆被问得脸颊微红,伸手抚了抚后脑勺——那里若是用力按压,还能感觉到淡淡的痛感:“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那日脚滑跌进了湖里,头撞上了水下的暗礁,醒来后就记不太清事了。”
裴连雾见她眼神坦荡,不似撒谎,心中的疑虑稍减,又追着问道:“那你和祁六郎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我说的话,可不是随口调侃。”
沈娆心中迅速盘算:她绝不能把祁玉嵘和楚若玄的纠葛说出来,那毕竟是两人的私事;可裴连雾是原身的挚友,若是能向她透露几分自己的处境,说不定将来能多一条退路。她犹豫片刻,轻声道:“我对他没什么情意。你也知道,当初选他的时候我才十岁,不过是圣上让选,我随手挑了个看着顺眼的。”
裴连雾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点我倒知道,你我一样只爱看那皮相。”
“我受伤昏迷,醒来后第一次见他,心里就只有不喜。”沈娆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后来我跟他谈过了,他对我也没什么情意,所以我们约定,半年之后就找个借口和离,各自安好。”她知道,在这个世界,若想顺利脱身,裴连雾或许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哈哈哈!”裴连雾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沈娆的头,语气里满是认同,“这才像你沈阿蛮会干的事!既然不喜,何必勉强自己委屈度日?你放心,这事儿姐姐替你兜底,不管是国公府那边,还是宫里,有我在,没人能逼你!”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砸在沈娆心上。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的最让她安心的话。积压许久的委屈与不安瞬间爆发,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连忙别过脸,擦了擦眼角:“谁要你帮忙了……”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裴连雾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脸,惊讶地挑眉:“这几年从未见你掉过眼泪,没想到哭起来倒别有一番风情。若是你从前便这般软和些,阿兄他......”话到嘴边,她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既然沈娆已经忘了过往,那些纠葛不提也罢,忘了或许才是最好的。
“阿兄?”沈娆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心头猛地一跳。大公主的双生子兄长,不正是当朝燕王裴连霂?原身与他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她下意识想从脑海中搜寻关于燕王的记忆,可刚一凝神,心脏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耳边轰鸣作响,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熟悉的藕荷色帐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兰香。她动了动手指,就见祁玉嵘那张绝美的脸庞凑了过来,眼尾泛红,眉头紧蹙,满是担忧:“郡主,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沈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焐得温热,想来他已经这样握了许久。她捂着仍有些发闷的胸口,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大公主派人去书院传信,说你突然晕倒,我跟外祖父告了假就赶过来了。”祁玉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落在她按胸口的手上,又急又慌,“是不是胸口疼?太医方才来看过,说你脉象平稳,没查出缘由,可我总不放心。”
沈娆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日没休息好,一时头晕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六郎别担心。”
祁玉嵘沉默片刻,忽然避开她的目光,耳尖泛着红,声音低低的:“昨日未休息好,是不是因为我?我昨日对你那般态度,还说了重话......着实对不住郡主。”
见他眼眶越发湿润,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沈娆连忙伸出双手,反握住他的大掌,轻声安抚:“我从未怪过你。昨日是我自己贪玩,在温泉里泡得太久受了寒,才会不舒服,跟你没关系,你千万别自责。”
“你当真没怪我?”祁玉嵘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不确定。
“当然没有。”沈娆认真点头,又补充道,“我也想过了,之前确实不该过多干涉你与世子的事,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该一直推着你往前走。你昨日生气,本就是我活该。”见他还是一脸委屈,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放软了语气,“从今往后,我不再提世子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需要我帮忙再跟我说就好,你只需记得我一直在你身后。”
话音刚落,祁玉嵘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哽咽:“郡主为何总是对嵘这般好......”
熟悉的兰香萦绕鼻尖,沈娆的心也软了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因为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啊。不过你这小哭包,也太容易掉眼泪了,总让人忍不住想疼你。”
“郡主又嘲笑我......”祁玉嵘的脸在她肩头蹭了蹭,红得能滴出血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在沈娆面前会这般失态,委屈,会撒娇,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从小到大,除了早逝的父亲,没人这样温柔地待过他。自从上次在马车里不小心抱住她后,他就越发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此刻将人抱在怀里,只觉得心跳如雷,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让他就这样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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